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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有文化的流氓(2更求月票)

  陳凱之看著孔聖人的畫像,久久沒有回神,心裡卻在想:「人人道是聖人門下,可至聖先師,對於多少人來說,不過是個幌子而已,除了到了年節時給你奉上冷豬肉,所謂的聖人教誨,不過是無數人藉以謀生的工具,讀書人是如此,大儒是如此,今日這些『先生』們,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其實陳凱之的心裡是氣憤的,但是他也很明白,這就是世道,自己要在這世道里好好活下去,最能依仗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在這世道里,只能靠自己開出一條路,這也是為何他一直都這麼努力的原因!

  終於,他將視線收了回來,接著盤膝坐下,取了自己所帶來的筆墨。


  自己初來乍到,對於這京師,了解不多,也不願意勞煩師兄。


  事實上,陳凱之心裡隱隱覺得,就算是師兄出面,怕也一點用處都沒有,只會給師兄添麻煩罷了。


  既然如此,那麼要入學,就只能靠自己了。


  王家人如此所為,不就是覺得會哭的孩子有NAI吃嗎?


  你們還真以為自己是流氓,就可以無敵了?

  那麼,我便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叫做有文化的流氓。


  陳凱之想定了,便攤開紙來,蘸墨之後,正待要下筆。


  這時,卻有人察覺到了陳凱之,這裡本是清幽之所,除了祭祀,平時來的人少,只有幾個文吏在此打理。


  那文吏瞪著陳凱之,厲聲道:「你是何人,來這裡做什麼?」


  陳凱之抬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在乎對方正瞪著自己,而是很平靜地道;「聖人的殿堂,難道身為讀書人,不該來嗎?」


  這一句反詰,令那文吏詫異起來,頓然語塞。


  陳凱之說的沒錯,朝廷和文廟,都是鼓勵來文廟裡拜謁至聖先師的,人家莫說是現在來,便是三更半夜來,也該是鼓勵的事。


  這文吏只好收斂起激動的情緒,這時便細細地打量起陳凱之來。


  見陳凱之一身儒衫綸巾,顯是讀書人,何況人家能進學宮,那麼,至少也該當是舉人,舉人老爺是何等人,怎麼可能是他一個小小文吏所能招惹的?


  文吏的眼眸微微轉了轉,不再怒目而視,而是很疑惑地問道:「只是眼下,各院的博士已經開講,公子不去聽講,何故來此?」


  語氣明顯的客氣了不少。


  陳凱之朝他一笑道:「因為學生乃是聖人門下,是至聖先師的學生啊。」


  呃……這傢伙,是個獃子么,怎麼瞧著像是故意抬杠一樣?

  當然,孔聖人是所有讀書人的學生,的確是沒錯的,至少道理上來說是如此,可陳凱之這話,確實有抬杠之嫌啊。


  這文吏想了想,也不好繼續追問了,畢竟有礙陳凱之的身份,這樣的事,他不好處置,那便只能上報了。


  他朝陳凱之作了個揖,便自去通報去了。


  這裡倒是一下子又清凈了,沒有人打擾,陳凱之提起的筆便落了下去,心無旁騖地開始寫文章。


  片刻功夫,一篇文章寫完了,他似乎並沒有停止的意思,而是將這文章小心翼翼地放在一邊風乾墨跡,接著繼續寫。


  其實這樣寫,陳凱之心裡挺疼的,畢竟浪費了太多紙張,若不是自己手頭漸漸寬裕,還真經不起這樣的消耗。


  他連寫了幾篇文章,終於有人跨檻而入。


  此人乃是學宮中的教導,官職很低微,不過是七品,負責學里的風紀,叫周壁。


  別看他地位不高,可在學宮裡,卻是許多人敬畏的角色,方才他聽到文吏來報說,這個時辰居然還有舉人逗留在這孔廟裡,頓時拉著臉,匆匆而來。


  其實在此之前,對於周壁這個人,陳凱之已經打聽清楚了,周壁確實是個剛正不阿之人,整治起學風來,雷厲風行,不少人在他手上吃了苦頭。


  「你是哪個院的舉人?」周壁急匆匆進來,不問來由,便劈頭蓋臉地追問陳凱之。


  陳凱之又默下一篇文章,小心翼翼地將文章擱到了一邊,才是輕描淡寫地看了周壁一眼,臉上沒有一點的畏懼之色。


  只是他的從容,卻令周壁臉色更糟了,他最厭惡的,就是學里有舉人挑戰他的權威。


  只見陳凱之朝他行了個禮道:「學生陳凱之,見過周教導。」


  陳……凱……之……


  顯然周壁對於陳凱之這個名字,並不陌生,他的神色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這就是那個被王家鬧得不可開交,以至於各院見了他便躲的那個舉人?

  陳凱之從容應對,淡淡說道:「學生現在並沒有入院讀書。」


  周壁冷冷道:「為何不入院?」


  這也是周壁官僚的一面,他假裝並不知道陳凱之沒有入院的事。


  陳凱之的表現,卻是無可挑剔的,他很清楚,某些人耍無賴,無非就是哭鬧、撒潑,更有甚者,直接抬了棺材而已,可是讀書人要耍無賴,不但要站住腳,而且還不能有辱斯文,要做到無可挑剔。


  陳凱之不緊不慢地道:「學生已修了書信至各院,至今還沒消息,學生初來京師,想來各院還沒有回復吧。」


  「既如此,你回家等消息便是。」周壁斷然道。


  陳凱之搖搖頭,道:「學生來京師,是為了讀書,聖人門下,一日不可不學,敢問周教導,這話對嗎?」


  周壁呆了一下:「在家中就不可讀書嗎?」


  陳凱之又搖頭:「若是在家中就可以學習,那為何太祖高皇帝要建這學宮,立下祖訓,令天下的舉人都要入學讀書呢?若是家中可以學習,學生現在理當是在金陵,而不該跋山涉水跨越千重山、萬道水,而來到這裡了。」


  周壁的臉色頓然變得烏青起來,他很惱火,可他擺出了嚴厲的架子,卻有點鎮不住陳凱之了。


  因為陳凱之始終帶著微笑,對自己也保持著足夠的恭敬,甚至連語氣,似乎也都是慢條斯理的,乃至於陳凱之說的話,更是條理清晰,甚至連太祖高皇帝的祖訓都搬了出來,你能說他什麼?

  周壁在短暫的沉默之後,便悄悄打量了陳凱之一眼,見陳凱之一副泰山崩於前也不改色的神態,他不禁皺了皺眉,旋即正色道:「那麼,你現在在這文廟做什麼?」


  陳凱之抬眸,他知道,這個時候,也該表現出自己錚錚傲骨的一面了,否則一味的斯文,反而會讓對方認為對自己產生輕視之心。


  陳凱之同樣正色道:「學生既然暫時無法進入書院,可在這金陵,卻還有一位學生的恩師,他就在這裡,學生既然入了學宮,只好在至聖先師面前讀書了。」


  「你這是什麼話?」周壁厲聲打斷陳凱之:「世上可有你這般胡鬧的嗎?」


  「周教導!」陳凱之同樣朗聲道:「學生哪裡胡鬧,還請指出,莫非學生在文廟裡抄文習字,也是觸犯了國法,觸犯了學規嗎?若是學生犯了國法學規,自然甘願受罰,可若是學生無罪,周教導這胡鬧二字,卻是何意?」


  周壁心裡滾起萬丈怒火,他嘴皮子抖了抖,狠狠地瞪著陳凱之。


  可陳凱之依舊無畏地和他對視。


  周壁眼眸眯起,心裡權衡起來,繼續爭執下去,太不像樣子了,趕人嗎?

  這裡是文廟,難道讓文吏過來和陳凱之撕扯?

  至聖先師的眼皮子底下,這樣做太有辱斯文了。


  何況,陳凱之說的一點都沒有錯,他沒有觸犯學規,這件事,從一開始,本就是學里的博士們有些過份了。


  即便知道事情的真相,周壁也要保住自己的顏面,因此便鐵青著臉。


  「好,很好,我乃學中教導,你既在這裡寫文章,那麼老夫自該有資格檢查你的功課,老夫倒要看看,你在這裡寫什麼文章。」


  這是無可奈何的辦法,周壁也想不到今兒竟是遇到了一個刺頭,若是這刺頭胡攪蠻纏倒也罷了,他自然絕不容情,可偏偏,對方几乎沒有什麼可以挑剔的地方。


  既然這個人不能挑剔,那麼就挑剔他的文章,總不會有錯吧,這文章若是錯了,作為教導,打他幾下戒尺,總是可以的吧。


  他冷著臉,直接走到了陳凱之鋪設筆墨的案前,他眯著眼,擺出一副定要挑出點刺來做文章的心思。


  隨手拿起了一份文章,斜了陳凱之一眼,冷冷出聲道:「若是有什麼禁忌,別怪老夫無情。」


  陳凱之臉色反而緩和了起來,朝周壁行了個禮:「還請周教導賜教。」


  周壁低頭開始看起來,只這一看之下,卻是令周壁驚異了。


  這文章的第一眼,頓時給他一種行雲流水的感覺,周壁畢竟也是科舉出身,看了之下,心裡竟有些隱隱想要讚歎,這等文章,真如浩然正氣一般,越看,竟越覺得有滋味。


  只是他心理凜然,不禁在想,老夫這是要將這小子趕走的,否則任他在這裡,學宮的諸公們知道,只怕要不悅的,因此故意露出冷笑,一副很不屑的樣子,他一字一句的念下去,突然厲聲道:「陳凱之,你好大的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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