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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恩賞(3更求月票)

  聽到陳無極三個字,太后香肩微顫,她竟是恍惚了,忍不住喃喃念道:「陳……無……極……」


  這三個魂牽夢繞的字,在這幽幽的地牢,出自一個汪洋大盜之口,卻牽動了太后的每一根神經。


  太后深吸一口氣,才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江晨景竟是頓住了,他無法形容。


  見江晨景不答,張敬便厲聲道:「快答!」


  江晨景自散亂的亂髮之中,露出那眼睛,似乎很是恐懼,這幾日的訊問,已令他生不如死,他忙道:「是,是,他……他是個極聰明的人。」


  極聰明……


  這是江晨景的實話,他也不敢不說實話。


  太后默不作聲,而張敬只佝僂著腰,小心翼翼地看著太后的臉色。


  江晨景則是繼續道:「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很鎮定,那時候,我便覺得他不是一個簡單的書生,他鎮定得過頭了,甚至……給人一種錯覺,彷彿他有玲瓏之心,還有他的眼睛,彷彿能洞悉許多東西。」


  「可是我還是大意了,我縱橫江湖十數年,以為什麼樣的豪傑,我都曾遇到過,一個小小的書生,怎麼可能翻得起浪來?噢,不對,不對,不是這樣的,我後來想明白了,我之所以大意,最重要的是,這個人……他能洞悉人心,他利用了一樣東西麻痹住了我。」


  「什麼東西?」


  「巨利!他最可怕之處,不在於他的鎮定,而在於他知道我需要什麼,所以他便謊稱自己能制出鹽中之王,鹽對我這樣的江洋大盜來說,便是銀子,是數不清的銀子,而我恰恰需要銀子,我太需要這鹽中之王了,只有得到了這些,那麼我的鹽,便是天下最稀罕的珍寶,任何的鹽販所兜售的井鹽,都無法對我形成威脅,或許……而正是因為貪婪,他抓住了我心中最渴望的東西,而那時候,我雖有所防範,可是我心裡,那被他所勾起的貪慾,便如無數蟲蟻一般,撓著我的全身,此人……真是可怕,我不是被那一場火擊敗的,也不是陰謀詭計,而是貪慾,因為再大的陰謀,也總會有疏忽,再多的算計,亦可以細心的發現它的端倪,唯有……唯有被勾起來的貪慾,卻足以讓馬失前蹄。」


  太后默默地聽著,眼睛里,卻陷入了回憶。


  其實對於她來說,江晨景描述的這個人,是好也好,也壞也罷,是一個庸庸碌碌的少年郎,又或者是個足智多謀的人,其實這都一丁點都不重要,太后只是很單純地想知道這個人更多的信息,哪怕只是一些蛛絲馬跡,哪怕是漏洞百出,她只是單純地想知道,儘力地多知道一些而已。


  「他……沒有受傷吧,那一場大火……」


  江晨景努力地回憶:「有,有的。」


  太后芊芊玉手,突的握成了拳頭,隱忍地道:「嗯?」


  江晨景道:「出了火場,我見他赤身,脫了衣衫,腰腹那兒有火燎的痕迹,血肉模糊的。」


  腰腹……


  太后鼻頭一酸:「還有呢,你還知道什麼?」


  「我……我瞧他的樣子,絕不像一個少年人,他雖有少年人外表,可是給我的感覺,他像是一個深思熟慮的中年,他看似憨厚,實則奸詐,看似淳樸單純,實則……他的一言一笑,他的一舉一動,似乎都是三思而後行。」


  「還有了嗎?」


  「沒……沒有了。」


  太后頜首點頭,帽兜下的臉藏在陰影之下,誰也看不清她面上的喜怒。


  半響后,她長身而起,轉身欲走,只是走了幾步,她突然回眸道:「他真的叫陳無極!」


  這一句話,足以讓人一頭霧水了。


  江晨景呆了一下,竟不知如何作答。


  而這時,太后已回到了甬道,朝著甬道的盡頭,徐徐踱步。


  張敬忙小跑著追了上來。


  太后道:「凱之知道自己是陳無極,也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世。」


  「是。」


  「可是……」太后吁了口氣:「可是他沒有來相認,這說明什麼?」


  「說明……」張敬頓了一下,才道:「說明無極殿下也知道現在不是相認的時機,他真聰明,知道這樣的話,勢必有危險。」


  「姓楊的,臨死之前,一定告訴了他什麼。」


  「這一點,奴才方才也想到了,楊公公這個人,從前在宮中,一向沉默寡言,他既然選擇帶著無極殿下不知所蹤,這或許是因為他心裡有什麼難言之隱。」


  「這些已經沒有關係了。」太后一步步地走著,卻是道:「無極這個孩子,他既知道這個世上還有一個母親,卻不敢來相認,是因為他怪哀家嗎?怪哀家當時沒有保護好他!又或者,只是因為他單純地察覺到了危險。」


  「娘娘,種種跡象來看,無極殿下是極聰明之人,想來,殿下是不會怪娘娘的吧。」


  「但願……如此吧。」太后顯得鬱鬱寡歡:「他這樣聰明,哀家也就放心一些了。」


  太后的話里,滿滿都是溫情,連張敬似乎都受到了感染。


  可是下一刻,太后的語氣又冰冷了起來:「今夜便殺了江晨景,口供也要重新寫一份,原先的口供,但凡涉及到陳無極三個字的,都要抹得一乾二淨,可知道了嗎?」


  「是。」


  走出了地牢,外頭那輛不起眼的馬車已久侯多時了。


  太后卻是突的抬頭看月,月色撩人,帶著淡淡的光暈,太后指著月道:「張敬啊,你看,這月便如鉤子一樣,不知何時才能圓滿。」


  「娘娘,月有圓缺時,人有骨肉分離,也遲早會有相合的一日。」


  太后聽罷,竟是笑了,笑得極嫵媚,這嫵媚一下子抹去了此前的端莊和陰沉,她搭著張敬的手上了車,坐在車裡,沉吟了片刻,才道:「誅殺鹽賊之事,是大功一件,至於恩賞,就讓趙王擬列章程吧,只要他的章程報上來,一概恩准,哀家想看看,趙王會怎麼處理。」


  張敬便道:「娘娘高明,裡頭牽涉到了東山郡王,交付趙王來處置,若是賞得輕了,正好讓東山郡王府與趙王府生出嫌隙,若是賞得過重,無極殿下那邊……」


  太后卻是冷笑道:「可若是厚此薄彼呢?」


  張敬一愣,一時答不上來。


  「擺駕……回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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