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美人有毒
見這張父滿面紅光,陳凱之心裡警惕起來。
吾才師叔卻在一旁道:「哎呀,張兄太客氣了,凱之能蒙諸位垂愛,是凱之的榮幸。」他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陳凱之心裡一冷,這師叔是和姓張的合謀,還是被姓張的耍了?
陳凱之想要轉身離去,這張成似乎一眼看穿了陳凱之的心思:「方兄和凱之,來,這位是吳先生,吳先生也是一代名儒啊,剛從杭州來這金陵,聽說金陵的府試案首是個少年奇才,正想要見識。」
那吳先生朝陳凱之溫和一笑。
陳凱之便曉得走不了了,他不知道吳先生是什麼來路,不過看來,也是士林中頗有名望的人,自己若是拂袖而去,便是將人得罪了。
陳凱之朝吳先生作揖:「見過先生。」
張成又朝一個衣飾華貴的青年道:「這位乃是鎮江侯之子,姓楊名度,他也是慕名而來。」
鎮江侯在金陵,也算是一等一的權貴了,據說他有很多兒子,楊度他非常不喜,但也絕不是陳凱之這個小秀才可以得罪的,陳凱之心裡很是不悅,卻還是作揖。
楊度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樣子:「陳凱之,我從張如玉口裡聽說過你,果然是名副其實。」
陳凱之故作沒有聽見,不肯去接茬。
張成又介紹了其他四五人,有的人,陳凱之略略聽說過,非富即貴。
眾人落座,陳凱之想了想,也忝在末席,到了這個份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且看這張父想玩什麼花樣。
不過方才還是飢腸轆轆,現在猛地清醒,知道事情並不簡單,反而沒了食慾。
吾才師叔坐在陳凱之一旁,面上不無得意,低聲道:「凱之,你看,做了案首,便是要和這等人交際,方才顯出本事。」
陳凱之沒有搭腔,只是眼角不斷掃視張成,心裡不敢有分毫的懈怠,他知道張成花費這麼多心思,請了這麼多人來,肯定不是來給自己捧場的。
張成還未舉杯,卻先是一笑:「今日這裡有山有水,有諸位知己好友,更有今歲的府試案首,而今蕩舟湖上,好不快意,不過……卻唯獨,還缺了一樣東西,諸位可知是什麼嗎?」
吳先生一臉懵逼的樣子。
反而是那鎮江侯之子楊度卻是曖昧一笑:「獨缺一個美人。」
「哈哈……」張成大笑,捋須晃腦道:「楊賢侄果然是雅人,不錯……」他伸手一拍巴掌,后艙處,珠簾一卷,卻是十幾個鶯鶯燕燕擁簇著一個美人徐步而出。
這美人乍一出現,頓時震驚四座,在陳凱之看來,她倒頗有幾分林黛玉的影子,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弱柳扶風,蓮步輕移,每一步,似乎都帶著別緻。
「奴林煙兒,見過諸位先生、公子。」林煙兒聲音動聽,在這燈影之下,膚色如玉脂,雙目含情,一顰一笑之間,我見猶憐。
吾才師叔一看,頓時魂飛魄散,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這林煙兒,瞬時石化。其餘人也多是嘖嘖稱奇,眼睛離不開這林煙兒。
陳凱之卻是端坐不動,眼觀鼻、鼻觀心,只瞥了她一眼,目光遊離開,這女子確實是動人,不過,且不說陳凱之現在心裡緊張,生怕著了張家的道,陳凱之好歹也是兩世為人,另一時空里,在熒屏中什麼美人不曾見過?人嘛,世面見的多了,怎麼會這麼容易失色?
張成眼角餘光掃視陳凱之一眼,想看看陳凱之的反應,卻見陳凱之面色如常,鎮靜自若,眼裡雖也偶爾會去看一眼那林煙兒,卻和別人不同,並沒有露出什麼別樣,這反而使張成有些失望了。
張成笑道:「煙兒姑娘是最有才情的,噢,對了,上一次,煙兒不是愛極了那一首《高山流水》嗎?這高山流水,便是咱們金陵的陳案首所作,你看,陳案首來了,煙兒還不來見一見。」
那林煙兒頓時露出喜色,笑靨如花,忙是上前,朝陳凱之福了福身,眼中帶著邀寵之色:「見過陳案首,能得遇知音,奴三生有幸。」
她眉眼兒極是撩人,眼波流轉之間,只恨不得將陳凱之的魂兒勾去。
陳凱之心裡頓時明白了什麼。
在座的這些人,都是金陵頗有影響力的人。
自己剛剛中了案首,就惹來了這麼一段佳話,顯然,無論對於侯爺之子,還是大儒名士,其實都是一樁雅事。
可自己還是在進學的讀書人啊,說難聽一些,別的讀書人倒也罷了,現在自己剛剛中了案首,在金陵頗有幾分名氣,若是明日一早,傳出自己和某某**的事,會怎麼樣呢?
大陳朝對於生員的管理,有很嚴格的規定,雖然現在學官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並不代表,堂堂案首,鬧得滿城風雨,學官還能糊塗下去。
何況,還有這麼多朱縣令這樣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到時對自己的態度,怕是很不好看。
張父還真是用心險惡,先糊弄了師叔請自己來,接著安排了這麼一個林煙兒姑娘。
陳凱之不為所動,他不是涉世未深的少年人,也不會隨便被人勾搭,更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麼欣賞你的才情,轉眼就對你一見鍾情的事。
這件事若是處置的不好,不但聲譽遭受打擊,學里還能還會有除分,從此之後,自己身負一個浪蕩子的風流之名,可怎麼混下去?
面對這林煙兒那含情脈脈的目光,陳凱之只噢了一聲,道:「你好。」
語氣冷淡,他不曾故意撇開眼去,『不敢』去看林煙兒,反是與她目光相對,可是這目光之中,不曾有半分褻瀆之意。
張成在旁,不露聲色,似乎察覺出了陳凱之身上的警惕,心裡想笑。
陳凱之和自家兒子的矛盾,本是小事,誰料這陳凱之居然和江寧朱縣令熟絡起來,這就開始影響到了張家了,如今這陳凱之又中了案首,前途不可限量,張家若是再不出手,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今日這個局,自然是早已謀划好了的,對於陳凱之來說,這是必死之局,只要今日陳凱之在這兒和林煙兒沾一點關係,明兒金陵內外,陳案首是個浪蕩子的消息就要傳遍,今日在座的,都是張家的朋友,便是『見證』。
林煙兒這裡,也早就是買通了的,就算陳凱之拒人於千里之外,這林煙兒自然會有一套說辭出來。
無非就是這陳凱之急色,爭風吃醋,發了酒瘋,口裡說了什麼什麼胡話,這陳案首現在風頭正經,無知百姓也喜歡傳這案首的是非,到了那時,學里的學官們,還能無動於衷嗎?
那時候,他再想方設法打點,這陳凱之若是革了學籍,或是挨了除分,下一步,這傢伙就成了一個白丁,再尋一些人,將他徹底解決掉。
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小子而已,今兒竟還勞動了他親自出手,也算是這小子的榮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