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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6章 一師一徒一黑炭

  李伯言已經見過蘇州的繁華,然而真要往那個最繁華,只把它當做汴京的行在臨安時,不免有些激動起來。


  一艘抵達柳子街的商船,在卸了貨之後,又在埠頭停留了三日。趙汝愚跟李伯言準備奉旨入京,此事趙秉辰也知曉了,想到趙汝愚要東山再起,他做夢都能看到韓侂胄那張凶神惡煞的臉。


  這非他本願啊!


  趙秉辰惴惴不安,然而筠翁倒是給他出了一個兩全的法子,既然已經知永州事,與其左右不討好,不如好好巴結李伯言,至少在永州模式下,整個永州都是蒸蒸日上的,將來用政績來說話,更何況這件事,韓相公也不能全權怪罪於他,潭州發生的事,他哪裡知道啊。


  李康達以及幾個姨娘,都已經在臨安安頓下來,似乎沒有要會永州的意思了。這見過此等繁華盛世,那永州簡直就是個弟弟。當初舉家遷來永州,就是因為李勛德怕兒孫敗家,如今生意做得如此大,何況李家當初就是臨安的豪門,自然是回歸祖地了。


  李伯言也沒什麼要準備帶的,將七斤、芳兒帶上,就差不多已經可以輕車上陣了。這次放翁、留仲至公以及陳傅良,倒是沒有要去臨安的意思。放翁一來年事已高,再者無功名利祿之心,去臨安反倒不自在,寧可呆在小築之中擼貓。


  至於留正嘛,剛從臨安致仕出來,跟陳傅良一樣,對於這永州模式還是想再留心看看。原本葉蹭叔是欣喜若狂地想跟隨赴京,連衣物都收拾好了,結果被陳傅良喝住了,這叫一個鬱悶。


  「老師啊,你就讓我去吧。這裡有行之,完善新學一事,您操刀就是,我這還要去臨安殺上那麼一遭呢。」嶽麓之會沒趕上,中秋詩會喝得爛醉如泥,又沒趕上,這一回去臨安,葉蹭叔當然要展露一番手腳,然而卻被陳傅良潑了冷水。


  「你當趙相去臨安就是穩入泰山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你我皆得罪衝撞過韓相爺,如今趙相公好不容易奉召入京,你再去攪局,又要陷趙相公於不義嗎?」


  「我……」葉正則無言以對。


  留正點了點頭,說道:「確實不當去,此行去的人越多,然而讓節夫越是忌憚,依我看,永嘉新學不急於一時,如今首當解決的,就是與道學的矛盾。」


  趙汝愚稱道:「仲至公說得不錯。此行萬般兇險,弄得不好,就如伯崇一般。」


  陳傅良點頭道:「子直啊,某擔心的就是這個。」


  趙汝愚微笑道:「君舉放心,一定會安然無恙歸來的。」


  一旁的陸遊一直沒說話,然而又是欲言又止的樣子,李伯言便問道:「放翁可還有什麼要吩咐的,若是放翁思鄉心切,告知一聲劉丘山便是,他會安排的。」


  陸放翁笑道:「倒不是這個。只是大郎那半闕殘詞,還留有個懸念,心癢難耐。」


  陸放翁這麼一問,眾人都想起來了。問蒼茫大地,這特么還缺一句呢。你就半闕也算了,還少了根尾巴,這存心是捉弄人啊。


  「哈哈,放翁,那日飲酒作樂,真忘了。沒了沒了。這殘缺也是一種美。」


  「……」


  眾老聽了想打人,卻也無可奈何,只能付之一笑。


  「先生!先生!」


  遠處傳來潘黑炭的呼喊。


  李伯言回頭一看,不僅眉頭一皺,這傢伙,背著個包袱,這是要幹嘛?

  趙汝愚也是眉頭一皺,道:「為師不是說了,要去臨安,一切課業,汝跟趙葵、趙范兩位一道由你陳師叔教授。」


  潘黑炭咽了口唾沫,有些氣急地說道:「您說,聖旨……聖旨讓您攜門生赴京,超兒也是您的學生,這不去,怕是違抗聖旨,所以不得不從。」


  趙汝愚扶額,這特么又是從哪裡殺出來的程咬金,我的天,你以為去吃大餐啊。


  「你就莫要跟著去了吧,此行甚是兇險。」


  潘超咽了口口水,一下到家中太公說的,若是去不成臨安,就餓死在外邊算了,他還是篤定了心,要跟上船,「聖上旨意,不敢不從吶。」


  李伯言扯了扯嘴角,這特么準是那想狀元郎想瘋了的潘知禮整出來的幺蛾子,無奈道:「老師,帶上吧。多一個不帶多的。」


  葉蹭叔眉頭一挑,心說你剛才怎不替我求個情嘞?

  趙汝愚搖頭嘆氣,說道:「既然這樣,仲至公、君舉,就告辭了。」


  「一路順風!永州一切有我等看著,不會出差錯的。」


  李伯言帶著潘超上了船,笑問道:「是你太公讓你跟來的?」


  潘黑炭欲哭無淚,「大郎啊,我太公說去不了臨安就讓我自生自滅。」


  「……」


  真是望子成龍,望眼欲穿啊。


  仇巾眉冷不丁地出現在船上,更是嚇了李伯言一跳。


  「仇姐姐……」


  李伯言話還未說完,仇巾眉轉身便進了船艙。


  卧槽,這小妞還長脾氣了!


  ……


  ……


  趙汝愚人還未至臨安,有些人便開始不安起來。


  當初策劃彈劾趙汝愚之流,更是出入韓侂胄的相府,開始不安跟急躁起來。


  「韓相公,此番聖上召那趙子直如今,該如何是好啊?當初我等上奏罷相,已是結下樑子,倘若趙子直再入中樞,我等危矣!」


  韓侂胄坐在椅子上,是啊,官家這召見趙子直到底幾個意思?他雖然愈發得到官家信任,然而身為人臣,就要有做人臣的覺悟,不該問的就不要問。事必躬親,只能惹來當初趙汝愚的下場。


  「去歲趙子直致仕,官家一旨准奏,如今大概是因為荊湖賑災一事,特地讓趙子直來說說,是如何做到的吧。」


  「韓相公,要不我等再聯名上奏?」


  韓侂胄靠在椅背上,笑道:「應期公覺得,用何種理由,阻止趙子直如今來得合適呢?」


  「同姓居相,於禮不合啊。」老者聲音嘶啞地說道。


  韓侂胄十指插抱在腹前,緩緩道:「可是趙子直已經致仕了,你拿什麼彈劾?」


  「這……」


  幾個御史言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著實沒轍了。是啊,趙子直去歲已經致仕了,就算要彈劾,要建言,也得等禁中有了啟用的旨意,才能再做打算。


  一旁的沈繼祖緩緩道:「韓相公,或許咱們可以用那些理學餘孽做文章。那黃直卿不是近些日子,一直在臨安替朱元晦聲討公道嗎?咱們就挑撥挑撥,以彼之矛,攻之己盾。」


  韓侂胄笑道:「還是公繩此法精妙。且看官家是何意思吧,必要的時候再由咱們出手。」


  「聽聞當初國子監的博士楊簡、太府丞呂祖儉皆因此朱元晦自縊一事,與趙汝愚鬧翻了,也好,這去了左膀右臂的趙子直,還如何跟咱們斗?」


  「妙哉,妙哉!公繩此語,真是讓我們茅塞頓開。看來這趙汝愚不足為懼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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