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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7章 庶民的勝利

  三個月之中,除了潭州、邵州,朝廷撥發了幾萬石災糧,整個荊湖南路,幾乎處於一種自我治癒的狀態。對於全境的百姓來說,看到永州東風字樣的商船,就明白,這些日子的糧價不會漲了。


  稻田裡的秧苗瘋長著,好在老天垂憐,這個夏秋,風調雨順,秋收在望。


  原本以為朝廷會撥發賑災的款項,結果李伯言左等右等,啥也瞅不著。無奈,只能讓這條虧損的賑災敗家大業繼續下去。


  永州的周林平、黃道全以及康東強,每日都要罵李伯言三遍。這敗家子,損人不利己!看著吧,虧死你!


  然而讓他們錯愕的事情發生了,整個夏秋,永州的災糧彷彿源源不斷似的,在柳子街的港口駛進駛出。


  他們開始慌了。


  這囤的米,賣不掉了!

  老周算計來算計去,也不知道從哪裡搞了三萬石米來,樂呵地準備大賺特賺一筆,眼瞅著快要秋收了,這米若是還賣不掉,可就成了陳米,到時候更要跌價。


  黃、康兩家,本來就是經營米鋪的大戶,結果坐等米價上漲,白著眼等過了盛夏,等過了初秋,他|娘的,米價就是不漲了!更坑爹的是官府還在平價賣糧,同樣也坐不住了。


  怎麼辦?

  跌價傾銷啊,不然留著過冬啊!新米收進來,便陳米更跌價。


  於是乎,永州城破天荒的怪事又發生了。


  米價一日跌過一日。


  趙秉辰憋著的那口氣,總算是喘過來了,他就怕在這個節骨眼上,李伯言挺不住了。這要是李伯言挺不住了,功虧一簣,剩下的一個月,不知道又得餓死多少人。


  這三家的米價跌了,李伯言依舊賣糧,不僅賣得比他們更賤,而且還免費開棚施粥!

  如今各州的賬面上,都欠著他李伯言的糧不說,李家後邊的作坊,幾乎是擴大了十倍,佔地千畝,阡陌縱橫,這便是這三月以來,李家靠著以工代賑,得來的福利。


  莊子後邊的作坊落成了,自然這些流民也有了新的職業。


  那就是在李家莊子上做工。


  當拿到李家提前支付的三個月工錢時,這些淳樸、吃苦耐勞的永州百姓,淚奔了!

  多少天了!


  他們沒有田耕,就靠著李家的米粥活了下來。


  他們原以為,今後還得流浪,不知何去何從。


  但是,當捂著提前收到的三個月工錢的時候,這些樸實的漢子、農夫,都哭成了淚人兒。


  李家,沒有讓他們是去生活的希望。


  當李伯言站在作坊竣工的陽台上時,

  所有人都開始歡呼!

  「東家!」


  一聲東家,這是重生的希望。


  一聲東家,這是飽受剝削的勞苦大眾,受到頭一回尊敬,發自內心的吶喊。


  這一刻,不光後邊的趙汝愚動容了。陳傅良原本桀驁不馴的臉頰上,也是老淚縱橫。


  什麼是民心?


  什麼是民生?


  這就是民心!

  這就是民生啊!


  至於所謂的德行操守?這樣眾志成城,這樣的山呼海嘯,人心民德,還需要再用教條去約束么?

  永州模式勝利了!

  永州的百姓勝利了!


  這是他,頭一回,因為眼前這個背影,而感到由衷的驕傲!


  這三個月來,從不看好,從互相擠兌,再到一而再,再而三的改觀。


  雖然,這個臭小子,整日喝酒作樂敗家,但是永州,就在這樣的潛移默化下,變得更加富裕了。


  趙汝愚的一句話,說到了他的心坎里。新學,不需要什麼聖人,也不需要李伯言當這個聖人。


  現在,他終於能明白新學的核心了。


  葉蹭叔也很是激動,看著陳傅良老淚縱橫的樣子,撇嘴道:「老師啊,你要是當初不攔著我,現在站在高台上的,就是學生了!」


  「閉嘴!你不及大郎的一半!」


  「我……」葉蹭叔擺了擺手,懶得跟陳傅良犟嘴,惹得身後的趙范、趙葵暗笑連連。他們,也在兩月之前,入了永嘉新學,成為新學還未建立前,不請自來的兩個學生。


  「東家,說兩句!」


  「是啊,東家,說兩句吧。」


  李伯言看著底下漸漸小聲起來的工人們,背對夕陽。


  影子被拉得老長。


  「這是偉大的……無|產|階|級……是你們的勝利!」


  底下山呼海嘯,雖然不知道何謂無|產|階|級,但是他們明白,這是慶祝的吶喊。


  「今夜,拿著你們的錢!買米買肉吃去吧!」


  莊上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眾人頓作鳥獸散。


  他們是該去買些東西了。


  莊子西邊,一長排一長排的連鋪,雖然每一件都不是很大,但是……


  這是他們的家,他們的新家!


  李伯言給的,或許不是什麼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讓他們感覺到了踏實!

  這就是新的生活!

  賣肉,或許他們不捨得,但是買米,那是必須的!

  城中原本以及絕望的三家米鋪,晝夜通曉,就為了在新米碾出來之前,賣掉陳米,然而李伯言將米價一壓再壓,如今依舊無人問津。


  可他們不知道,就在他們絕望到快要抹眼淚的時候,今夜將湧來無數的人潮。


  他們,來糴米了!


  李伯言清了清有些發腫的嗓子,回頭之時,陳傅良恍惚間回過神來,立馬背對著他。


  「陳老這是怎麼了?」


  葉蹭叔嘿嘿笑著,說道:「老師這是迎風淚,跟我一樣的老毛病。」


  看著自己師公五味雜陳,又被葉正則氣得想打人的臉,趙葵再也忍不住了,笑得前俯後仰,「哎呀,我也迎風淚,我也迎風淚了!」


  「站住,你們兩個小兔崽子給我站住!」陳傅良扶著邊上的木扶手,匆匆跑下去。這迎風淚,病得更加重了。


  趙汝愚大笑道:「大郎啊,今日之永州模式,才可謂國之利器也!」


  李伯言赧顏一笑,說道:「還好吧,也就這樣了。」


  葉正則冷不丁地插上一句,「趙相公,別被這廝騙了。莫要以為他虧了些田地,又幫著賑災,虧出屎來,這小子,這個夏秋啥也沒幹,賺得可是盆滿缽滿,不然哪有錢給這些民工提前支付三個月的工錢?」


  李伯言臉色一變,怒道:「你蹭吃蹭喝幾個月,還有臉說我了!葉先生,請把昨夜那瓶慶元三年的拉菲吐出來!快,利索點!」


  葉蹭叔立馬仰頭望天空,「幼學啊,咱們走,喝酒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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