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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1章 州官上任

  自湘水南下,匯靈渠、瀟水、湘江於一處,便是柳子廟所在之地。一條官船之上,二人對坐。


  「秉辰啊,韓相公此舉何意?本來說得妥妥的,要拔擢你為工部侍郎,知臨安府事,為何半道變卦,將你謫放到了永州?判你永州府事,這是觸怒了韓相公的逆鱗?」


  趙師起身,站到船頭,緩緩道:「筠翁,你知道如今的永州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嗎?」


  老頭依舊坐在船中,問道:「荊湖之地,歷來課稅欠收,此等荒蕪之地,不過比嶺南諸州好上那麼些罷了,能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趙師搖頭道:「去歲范伯崇知永州,課稅增了四成,商稅增了一倍,尤為受官家器重,韓相公恐逆黨再起,將此重任交與我,便是對我的信任。」


  「增了四成?商稅翻了一番,怎麼可能?!」


  趙師眺望江面,緩緩道:「台諫的大夫審議,御史下派觀察使巡查,已經證明了范伯崇所言確鑿,不然你以為憑他范伯崇的資歷,能升觀文殿大學士?」


  「不過他范伯崇不是晦翁的姻弟,早年以師禮侍晦翁,韓相公難道不擔心?」


  「你覺得今歲范伯崇升遷,是好事?」


  老者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大笑道:「看來范伯崇是替秉辰做了嫁衣,這幾顆北珠送得倒是值當了。」


  趙師緩緩道:「沈御史上呈官家的案報,並未提及商賈李伯言,韓相說了,永州李家,能用則使之,若是不能用,則摧之。」


  筠翁一愣,問道:「小小賈人,有如此大的本事?」


  「到了便能一探虛實。」


  趙師極目遠眺,城郭隱約可見,這次雖然判永州事,但不是貶謫,而是韓侂胄的一步棋。


  ……


  ……


  同日早些時候,子充公的長孫周顥以及幾個孫女坐船自臨安到了永州。


  如今被歸為偽黨罪首,周必大擔心累及家人,便去信,將這幾個親人接至永州。


  其子周綸過世,長孫周顥二十有七,帶著幾個妹妹到了永州,便說了一樁震撼人心的調任之事。


  趙汝愚坐在椅子上,皺眉道:「伯崇知廣州,過嶺了啊……」


  大宋官員貶謫,過嶺不過嶺是兩碼事,過了嶺,除非幾個肥差,不然就是與流放無二,最慘的就是過海,判到瓊州,那就真的是天涯海角了。


  葉適嘆道:「這定是韓節夫的手筆,范念德判廣州事,錢鍪任廣州團練副使,樓鑰判惠陽事,這擺明了是要將伯崇、樓公貶死在嶺南,還派個錢鍪過去,這不是監視還是什麼?」


  李伯言默不作聲,他早就提醒過,范念德入中樞為時尚早,這不,連中樞的門檻都還沒踏進去,就給外派到了嶺南,這不是明升暗貶么。


  當然,也是范念德自己作死,在上呈御史台的奏章中,提及湖廣農事大有可為,讓韓侂胄在上頭大做文章,直接是把原本鐵定入中樞的事情,硬生生地扭轉判去了廣州。


  李伯言心裡,只能是默默祝福老范走好不送了。


  「對了,周兄,不知道有沒有聽說,判到咱們永州的是哪位?」李伯言回過神來,便問道。


  周顥因為周必大的關係,在臨安多少有些耳目,便道:「趙師。聽聞此人升遷,也是因為送了韓相爺的幾個小妾一堆北珠,才有了此次機遇。不過這事無憑無據,也只是坊間傳聞罷了。」


  「節夫派此人過來,看來是想要摻手永州模式了。」


  李伯言緩緩道:「此人若是能相安無事,這個果子讓他摘了便讓他摘了,若真是百般刁難,學生也是掣肘他的法子。」


  趙汝愚輕笑道:「能避之盡量避之,永州模式,是大宋的希望,老夫不希望因為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屋外忽然跑了一個小廝急乎乎地喊道:「東家,不好了!」


  李伯言眉頭一皺,問道:「什麼事?」


  「新任的知州,在柳子街發難了。」


  周必大、放翁等人也循聲走來,問道:「伯言,何事?」


  李伯言面色不善地喃喃道:「看來這位趙知州,新官上任三把火,想要搞事情啊。」


  葉適跟趙汝愚對視一眼,說道:「伯言,我隨你去看看。」


  李伯言制止道:「別。幾位都是跟韓相公有過節的,若是一道去了,這趙師指不定做什麼文章呢。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他也奈何不了我。」


  趙汝愚點頭道:「那你一切小心,若是實在招架不住,就差人過來支會一聲。」


  「那學生就先告辭了。」


  ……


  李伯言不知道這個趙師是什麼牛鬼蛇神,不過他不清楚的人,估計也沒什麼名氣的小人物罷了。


  李伯言坐上馬車,便往柳子街趕去。


  然而當看到一些徵召的民夫,紛紛在自家商鋪前躊躇徘徊時,李伯言冒火了,幾個意思?他下了馬車,冷冷地喊道:「現在過了申時了嗎?!」


  一群民夫見到李伯言來了,紛紛圍攏過來,訴苦道:「東家,現在才午時呢。」


  「廢話,我當然知道現在才午時,你們一個個的,不幹活,來我鋪子前曬日頭,幹什麼,沒到時辰就想領工錢走人?」


  一位工頭無奈道:「公子,我們也是沒辦法啊,那位,喏,就是穿青衣的那位,說是咱們的知州老爺,硬把我們轟走的。」


  李伯言瞥了一眼,那憨貨還在不停地哄著船塢便削木料的民夫,目不轉睛地問道:「你們拿的是誰給的工錢?」


  「您啊。」


  「咱們做的,是有違大宋律法的事嗎?」


  「沒啊!」


  李伯言抄起一條木棍,道:「那他|娘的慫個鎚子,給老子上!」


  「可他自說是知州……」


  「知他|媽個龜兒子!」


  李伯言氣勢洶洶地帶著數百個已經被驅散的民工,帶著一股怨氣,朝趙師走去。


  還在驅散民夫的筠翁見到那黑壓壓湧來的人潮,連忙扯了扯邊上趙師的衣袖,道:「秉辰,看……看那兒……」


  趙師轉過身,見到扛著木料,氣勢洶洶的民夫大隊,也犯怵了,天殺的,他們要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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