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9章 險象環生
州府大牢之內,獄友們看著這一場比瓦子里唱的都要精彩萬分的大戲,一個個都懵逼了。
什麼情況?
這位小兄弟究竟在幹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然而他們不敢問,也不敢破壞這一種瘋狂而又沉寂的氛圍。誰都看得出來,如今的李伯言,就像是露出獠牙的狼,誰招惹,那就是不想活了。
火光從牢外投射進來,不少衙役捕快魚貫而入。樓鑰緩緩走來,看著牢中的兩個年輕人,目光閃爍地說道:「州軍已經出動埋伏了。」
唐睿虛脫了一般,跌跌撞撞地站起來,朝樓鑰一禮,說道:「知州既已動兵,還請准晚生回府。」
「回吧。不過唐府如今怕是有兵丁看守,你回去也無力回天。」
李伯言冷冷道:「你覺得你這樣狼狽回去,你大父、你爹,唐家這些狼心狗肺之人,會如何看你?」
唐睿自嘲地搖了搖頭,說道:「就不勞煩大郎關心了。此事是我唐家對不起你,善惡終有報,但是我……還是唐家的人。」
樓鑰雙手負背,緩緩道:「若是此事追查到唐老太爺的身上,本府會酌情,赦你無罪。」
唐睿再朝樓鑰一拜,說道:「此事無釀成大禍,還請知州能網開一面,饒過吾家老太爺。」
「如今定論尚早,本府也未說此事就與唐家有牽連,你回府便是。」
李伯言看著唐睿失魂落魄地離去,嘆氣道:「唐茂川有個好孫兒啊。」
樓鑰看著李伯言老成的口氣,搖頭道:「大郎還需捶打磨礪,此番兵行險著,這是在玩火自焚。大宋的官,並非個個猶如老朽這般好說話。」
「謝過樓公。」
「你怎知,轉運司的人會去鹽場?」
李伯言解釋道:「很簡單,晚生不把味精的配方拿出來,他們就只能來狠的,因為一旦平江府的人插手貨船之事,是否為私鹽立馬便知。此二人處心積慮地謀划,必然不想讓成果付諸東流,為今之計,只可從鹽場挑鹽,偷梁換柱,將那些味精轉出來。」
「那為何不是從其他地方?一定是鹽場?」
「二十五萬斤,合千餘石,試問樓公,唐家短時間內,從哪裡能買到如此多的鹽來?轉運司督察財賦,想從鹽場調出一千餘石鹽來,應該不難吧?」
樓鑰長嘆一聲,道:「想想唐茂川商場廝殺一生,倒頭來,被你這個小子給算計了。在蘇州,商界太歲的名號,你可聽過?」
「唐茂川的家業,是我大父給的。」
樓鑰大驚,道:「什……什麼?」
李伯言微微一笑,「吾家大父名李勛德,當年有意收山,故將蘇州的產業,都交由了唐茂川,若非如此,今日的唐家,恐怕還沒有如此氣焰。」
「看來坊間傳聞,李唐易主,原來是這個意思,看來真有此事。」
「可惜,吾家大父所託非人。」
幾道身影匆匆而入。
「怎麼樣?」
營衛拱手一禮,道:「回稟樓公,自鹽場押解出來的轉運司挑夫,在滸墅關人贓並獲!」
「可有見到謝林論?」
營衛抱拳下跪,道:「並未抓獲,而且……」
「而且什麼?」
「自鹽場押解出來的百餘口木箱,皆……皆……」
「皆是什麼?結巴了啊!」樓鑰厲聲問道。
「皆是空的。」
李伯言眯縫著眼,嘴角冷冷一笑,「商界太歲,果然心細如絲,佩服佩服。」
正說著,門外便聽到熟悉的聲音。
「樓公啊!誒,你們攔著我做甚?」
樓鑰皺著眉頭,示意左右退下。
謝林論大搖大擺地走進來,說道:「樓公深夜為何抓了我轉運司的人,這些挑夫礙著您了?」
「謝漕司深夜命挑夫入鹽場,有人舉報,本府這才下令出兵,將挑夫抓獲,恐某些人監守自盜!」
謝林論大笑道:「哎喲,樓公誤會了,誤會了!我謝林論哪敢吶!我這是派人將那三艘船上的私鹽給拉回鹽場,您看看,這事情給誤會的。」
「拉回鹽場?為何要深夜鬼鬼祟祟的去?」
謝林論拍了下自己的額頭,笑道:「屬下該死,這不是怕樓公給屬下搶功勞嘛。您也知道,如今轉運司成了清水衙門,樓公治理一州,這點小功勞,不會跟屬下爭吧?」
「那謝漕司可曾查出什麼來?」
謝林論頓時變得嚴肅起來,道:「回稟樓公,經屬下查實,三艘船上,確實不是私鹽!所以連夜過來稟報樓公,想要將這位李公子給放了,以免污人清白。」
「既然無罪,那謝漕司也帶著你的人,請回吧。下次可要當心了,別胡亂拿人。」樓鑰也不跟他磨嘴皮子了,捉賊拿贓,這什麼都沒拿到,頂多治謝林論一個辦案不力之罪,也捉不到把柄。
如今黨禁森嚴,韓侂胄勢力愈來愈大,樓鑰也得設身處地地為自己著想,倒不如息事寧人。
謝林論躬身一拜,道:「拿人的可不是屬下。既然真相大白,謝某人告退了。」
一場明爭暗鬥,最後以如此事態草草收尾。李伯言倒是沒什麼物質上的損失,不過就是不解恨罷了。
「老狐狸,總會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伯言啊,你看看,就是如此情勢之下,未到塵埃落定,他們都不肯越雷池半步,這就是老謀深算。你,還太年輕。」
李伯言見到康帥博、仇巾眉等從州府衙門外趕來了,緩緩道:「多謝樓公指教,伯言今後定當謹慎行事。」
樓鑰微笑道:「子直雖然已致仕,但是朝堂十年輪流轉,老夫相信,將來絕非韓相公可隻手遮天的,汝當靜心求學,好好讀書。」
「……」
又是個勸他讀書的。
李伯言拱手一拜,道:「樓公早些安睡,晚生告辭了。」
「嗯,回吧。」
李伯言幾人上了馬車,仇巾眉才緩緩道:「我在鹽場看到的,那些人裝了鹽,又給倒了,推著空的鹽車出的鹽場。」
康帥博大驚,問道:「這……仇姑娘為何方才不與樓公明說?」
李伯言嘴角笑意更濃了,「康頭啊,你覺得此事誰會告密?」
「不知道啊。公子不會懷疑我吧?」
「你?你多大臉吶。」李伯言拍了拍康帥博的肩,說道:「這就是社會,社會社會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