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4章 告刁狀
陳家老夫人危坐在范家堂上,一旁的范欽看著鼻青臉腫的陳百川,肚子都快要笑抽筋了。永州小霸王居然被永州敗家子一頓胖揍,看陳百川青一塊紫一塊的樣子,范欽難以想象,這個人就是當初不可一世的小霸王。天了嚕,李伯言被走了,范欽敢信,陳百川還能被揍成這樣?
見到范欽憋著壞笑,陳老夫人臉色不善地說道:「范知州可得為老身做主,看看川兒這副可憐模樣,都是李家大郎乾的好事!」她向來是個極為護短之人,這是全永州都知道的事兒。
范念德瞅了一眼,陳家老婦並不會無的放矢,總不可能無中生有,來污衊李伯言,便道:「我已經派人喚大郎過來了。若是他的錯,定讓他給汝家嫡孫認錯。」
陳氏拐杖一跺,就差把地上鋪的青石磚跺裂開,「想我陳家滿門忠烈,到頭來,榮光不再,盡然被人如此欺凌,老身知道,范知州與李家較好,這才告到您這裡。不然,早就去縣衙報官了!」
范念德心說,搞得你跟李家不熟似的,這白樓還是您租給人家的。這會兒鬧不愉快了,就翻臉不認人了?
「這個.……是非對錯,等大郎來了再議。不過大郎雖然名聲不好,但是無端由的大打出手,總不會吧?」
陳家老夫人說道:「這個,確實有些小事。秦武人的部下,在例行巡邏時,抓了幾個鬼鬼祟祟之人,恰好是李家大郎店內的人,估計就惹怒了李伯言。」
「抓人?」范念德眉頭一皺,之前不是兩家打得火熱,白樓還沒開業前,就有陳家舊部把守白樓,現在又是個什麼情況?
「百川,你跟范公說說,為什麼抓人?」
為什麼抓人?就是看不爽?眼紅?陳百川本意自然是這個,不過來之前,他這老祖宗可不是這樣教的,於是靜下氣來,緩緩道:「抓人是永州營抓的,與晚輩毫無關係。只不過事有湊巧,恰好是秦叔手下的人,所以
大郎便來找我,我避之不見,他便設計引誘,我就中埋伏了。」
范念德震驚了,「埋伏?他派人埋伏你了?」
陳百川剛要搖頭,脖子上的傷疼得他一抽搐,「這個倒是沒有。就他一人。」
「用了什麼兵器?」
「沒有。」
范念德尷尬地笑道:「那……那算什麼埋伏?」
陳百川將昨夜紅袖招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聽得范欽都樂出了聲。還以為李伯言用了什麼手段呢,沒想到就是單挑,把陳百川揍成了傻貨,「原來是美人計啊……哈哈。」
陳家老夫人暗罵一聲不爭氣,不過還是站在自己孫兒這邊,「不管如何,也不能動手打人啊。」
「那陳老夫人的意思,晚輩就該悶聲不響地忍著,自認倒霉是嗎?」李伯言掩飾不住嘴角的冷笑,夭壽啦,這明明是自己有錯,還惡人先告狀。
「大郎,不得無禮。不管怎麼說,也不能動手打人。」
李伯言盯著陳百川,「我打你打錯了?」
「你!」
「我怎麼了?你身無半點累職,卻指使永州營衛,無端扣押我的人跟貨。上門拜訪你們陳家,奈何將門門檻甚高,不容我李某人踏足啊。」
陳老夫人笑道:「好個伶牙俐齒的後生。」
「謝老夫人誇獎。」
陳氏以及范念德嘴角一抽,這小子是存心找茬嗎,這是誇獎?擺明了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別忘了,你還租著我陳家的白樓!」陳老夫人氣急敗壞地怒道。
李伯言笑了笑:「晚生拿錢租的樓,有什麼好忌憚的呢?」
「老身隨時可以不租給你!」
「您這是威脅我?」
陳家老夫人將拐杖一跺,還沒開口,便被李伯言打斷了。
「雖然這是范公的宅邸,但是跺壞了這石磚,你得賠。」
「.……」
「李伯言,你夠了!」陳百川忿忿道,挨打的是他啊,這個混蛋居然如此蠻不講理。
「是你陳百川挑事在先,還來告刁狀,陳老將軍若是泉下有知,估計得被你氣得活過來。」
范念德見到李伯言嘴炮收不住了,忙打斷道:「陳老夫人,您來我這裡,想必也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兩後輩掐架,您這個護犢子也得有個尺度。當初百川縱容家將毆打張家公子一事,不也和氣解決的么?」
「老身也不是不識大體。既然范公都這麼說了,這樣,白樓的租金每年再添一千貫。」陳氏自然得知天上人間開業頭日,流水達到了一個驚人的數字,這讓她又些後悔,當初沒有討價還價,就把白樓給租了出去。
「一千貫……是不是有些.……」范念德欲言又止,心說是不是有些太狠了,可李伯言開業頭一日就賺了四千貫,這樣的吸金能力,真是嘆為觀止,也總算明白過來了,今日陳氏過來告刁狀,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瞅了一眼李伯言,讓他自己說話。
「陳老夫人,人心不足蛇吞象。一年一千貫的租金整個永州都沒有比這個價好的了吧?您還不知足?」
「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白樓.……」
「陳老夫人可能沒明白一點,現在的天上人間,可跟您沒半點雞毛關係,千萬別覺得李某該對陳家有感激之心。」
陳氏臉色一遍,道:「那就不租了。你花了這麼多心血,應該不想讓它付諸東流吧?」
「陳老夫人,我對您很失望。」
「快決定!要麼漲租金,要麼收回白樓!」
李伯言不緊不慢地坐下來,說道:「既然陳老夫人談生意,晚生也就不必當晚輩似的恭敬著了。您仔細看過當初的契約嗎?」
「什麼意思?」
李伯言從懷裡掏出紙來,遞了過去,道:「您仔細瞧瞧,契約末尾寫得明明白白,雙方哪一方違約,須支付對方十倍違約金。也就是說,您要不租白樓給在下也行,五萬貫。」
范念德莫名心疼了一下陳氏,跟李家大郎做生意,要麼合作愉快,要麼……就做對手,夾縫裡生存。
陳家顯然極為不明智地選了后一條路。
「你使詐!」陳百川怒氣沖沖地吼道。
「契約人手一份,不相信您自己回去看看。」
陳老夫人忽然手一攥,臉色波瀾不驚地說道:「這契約是假的,你把真的拿出來。」
「陳老夫人這就有些過分了。」范念德眼看著陳氏要耍無賴,也看不下去了,出言制止道。
李伯言微微一笑,道:「老夫人慧眼識珠,怎麼就知道是假的了?晚生這裡還有好幾張一摸一樣的,您若是犯病了,撕著玩就是了。」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陳氏、陳百川,以及范氏父子,瞠目結舌地看著李伯言,張開的嘴裡足夠塞下一個雞蛋。
陳老婦人就這樣活生生地被打了個響亮的耳光。人要臉樹要皮,即便是武人之家的老婦,再蠻不講理,被李伯言這樣的一句嘲諷,也是老臉一紅,說不出話來。陳百川簡直都有了殺李伯言的心,這小子真是太可惡了。
「陳老夫人,若是能夠放人還貨,過去發生的事,在下可以一筆勾銷。不然的話,您忍心讓陳氏舊部背這個黑鍋?還是說您覺得,已經收入囊中的兩千貫太燙手,想要吐出來?」
「你……好啊!後生可畏,後生可畏!李半州在天之靈,若是看到李家出了你這麼個妖孽,估計得笑瘋了!范公,告辭了。」
「陳老夫人走好,石磚跟人臉皮似的薄,經不起您這麼折騰。」范欽也賤巴刺嘍地來了一句,氣得陳氏差點沒拿穩拐杖。
本來想著多分點錢,以為藉此發難,李伯言會顧全大局,提高租金,結果沒想到,當初草草簽下的契約,居然早就擺了一道。
范念德見到陳氏祖孫走後,便搖頭笑道:「想要從大郎手中挖走一分利,真是難如登天吶。」
「范公謬讚了。有一事,還要請范公幫忙。」
「永州營抓人的事?放心,沒有把柄,秦武人自然會放了,畢竟他又不是賣命給陳家,幫他們祖孫倆是情分,不幫則是本分。」
李伯言搖頭道:「並非此事,而是請范公下道官文,嚴禁圍湖造田,違者罰錢萬貫。」
「不是發展得好好的,為何要明文禁止?」
李伯言知道,跟范念德講可持續發展有些過於前衛了,便道:「永州圍湖屯田並非一朝一夕,已經經營幾十年,如此規模,加上如今人口陡增,已經有發展的跡象,湖乃蓄水泄洪之用,倘若過度,遇上天災,恐怕會影響旱灌以及排澇,過猶不及。」
范念德點了點頭,道:「大郎不愧有眼界,丈量田壟時,便有人向老夫提過此事,看來不是危言聳聽,如今只要徐徐圖之,永州不必再仰蘇常之粟矣,只是大郎,一旦那個天大的謊言被戳破,該如何彌補之?」
「謊言,自然有另外的謊言去填補,二十家富戶,其下客戶不過千戶,如今遷入永州的,大抵還是開闢荒田的流民,只要范公體恤平民,徐徐圖之,將來的政績,足以嚇官家一跳。」
范念德呵呵一笑,道:「如今官家嚇沒嚇著不知道,怕是已經嚇到錢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