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3章 雨露均沾
侍女們圍在李伯安邊上,十餘張紅簽,看得楚明哲等人眼皮直跳。
「這個……一詞可多唱?」
一旁的侍女有些無奈道:「照理說是不行的。」
「公子,我先來的……」一個小侍女聲音輕得跟蚊子似的,詞唱得好壞,跟嗓子有關,當然詞的好壞,意境,也是十分影響表演的效果。
此話一出,邊上來求詞的小侍女們不樂意了,紛紛向李伯言表達著求詞的心切。
「大郎,我看明美人挺好,要不就……」楚明哲搓著手,建議道。
「誒,那我看琴菡姑娘更符合大郎的口味,不如……」
李伯言白了眼周寧,老子這是頭一回過來,什麼口味你又知道了?
「既然這麼多姐姐想要這首詞,這樣,先來後到,這位花姐姐的侍女最先過來的,這首詞就與了花姐姐吧。」
被點了名的小侍女一臉歡喜,連忙朝李伯言一禮,興奮地小跑離去了。
另外沒被點中的侍女們準備怏怏而回,再從那些挑剩下的詞中選一首來唱。當然,挑剩下的詞,自然是沒有佳作了。
幾個不甘心的侍女站在李伯言身邊,央求道:「李公子可否再填一首?拜託了。」
詞的好壞,直接影響爭奪花魁的成敗,這些侍女們自然不想自己服侍的姐姐們留下遺憾。
李伯言瞥了眼遠處的陳百川,發現那雙炯炯有神的星目正盯在此處。
「實在抱歉。」李伯言訕訕一笑。
一邊忽然閃過來面容清瘦的書生,朝當中一位侍女招手,道:「不才方拒了兩位侍女,等著季姑娘求詞,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
侍女握著手中紅簽,有些遲疑道:「可是……季姐姐說了,只要這位李公子的詞。」
李伯言淡淡地瞥了眼那個書生,正是當時坐在陳百川邊上的那位。看來這位跟他齊名的敗家子「南陳」,是傾慕這位季姑娘。
邊上的書生吃了個閉門羹,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然而還是沉住氣,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不過這位公子的詞,已經送了別人,季姑娘待會兒唱詞,難道還要拾人牙慧不成?」
其餘的侍女都走了,就剩下這位倔強的侍女,在原地咬著嘴唇,彷彿不肯善罷甘休。
「那我再填一首就好。」
李伯言此言一出,邊上的楚明哲等人都驚得說不出話來,再填一首?什麼時候這詞有這麼好填了?
「大郎,莫要口出狂言,到時候被打臉可就不好了。」
李伯言微微一笑,道:「你稍等片刻。」
李伯言提筆,略微沉思,隨後筆走龍蛇,沒多時,便將一首《西湖雨中》填完,交到了侍女手中,微笑道:「若是季姑娘不喜,莫要見怪。」
「多……多謝公子。」侍女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樣子,這麼快就又填了一首?她接過詞的時候不免往上掃了一眼,也不知合不合季姐姐的心意。紙上的字,她倒是認得,但是詞好不好,還得讓季姐姐過目才是。
侍女才跑開,邊上那位被冷落的書生冷冷地哼了一聲,笑道:「李公子真是才華橫溢,聽聞前些日子還在賭坊豪賭,今日便能提筆填詞,真是文韜武略啊。」
李伯言聽得出這孫子話里的嘲諷意味,便笑道:「也沒什麼。填詞本就是雕蟲小技,沒什麼好得意的,這位兄台貴姓?要不要坐下喝一杯?」
「喝酒就不必了,伯言能夠送詞給季昀,也算是給我陳某一個面子,改日定當謝過。今日薄酒一杯,敬謝。」陳百川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站到那清瘦書生身前,端起酒杯,朝李伯言一敬,一口飲下。
還沒等李伯言說什麼,便帶著那書生揚長而去。
趙明哲冷哼一聲,拿著手中的杯盞把玩著,覷了那兩貨的背影,「要不是看在他死去的老爹份上,老子早揍他一頓了。」
李伯言坐下來,瞥了眼面無表情的何餘慶,不知道這笑面虎跟陳百川說了什麼,居然對他如此大的敵意。不過李伯言倒是不介意他們耍花招,自己在商場摸爬滾打這麼多年,若是連幾個紈絝都對付不了,自己也就別混了。
「喂,瘋子,你可以啊,什麼時候學的填詞?」
李伯言微微一笑,「嶽麓的學生都會,若是你們想學,去嶽麓書院混幾個月。」
「哼,別想騙我等上當,填詞哪有這麼容易,你看看我帶來的那位,一個美人兒都沒看上,得,得虧有你撐場面,咱們這些人啊,就怕遇上有文化的。」
「呵,明哲,方才你還嘲諷大郎呢,怎才這一小會兒,就開始恭維上了?」
楚明哲揮了揮手,道:「去去去,都給我邊兒呆著去。大郎啊,我跟你說件事,你可得一定要答應我啊。」
「你先說。」
「那個……若是季美人兒奪了魁,請你入廂聽曲兒,能捎上我不?」
李伯言眉頭一挑,道:「你好這口?」
幾個紈絝腦袋湊在一塊兒,古怪地看著李伯言,沉默了片刻,還是直言道:「這麼跟你說吧,這個世道上,就沒有男的不喜歡那張傾世之顏的。」
「真的假的?」
楚明哲朝下探看著,道:「快看,季美人兒出來了。」
紅袖招之中,不少貴人都伸頭探看著。
琵琶聲悠揚清脆。
「黛眉收,翠鬟流,懨損芳波一段愁。愁時夢未休。」
何餘慶忽的眉頭一皺。
聽到季昀的唱詞,就連還想詆毀李伯言幾句的姜尚書都沒什麼話說了。
「山浮浮,水悠悠,欲問行云何處留。有人天際頭。」
曲畢,不少人還回味著。
「這是何人填得詞,如此有意境?」
「好詞啊!我永州居然有如此才人!」
李伯言輕輕一笑,低頭望去的時候,恰好見到季昀仰頭望來。
兩人目光稍稍交流了一刻,季昀便入了一側的珠簾之中。
等到李伯言再次收回目光的時候,邊上的幾頭餓狼早就狂咽口水了。
「大郎,看到沒有?這姿色,真是沒話說啊。唉,對了。方才的詞,大郎趕緊跟我講講,到底是什麼意思,若是待會兒見了季美人兒,我也好插幾句話。」
李伯言見到楚明哲這麼急切的樣子,便笑道:「你就不怕陳百川活撕了你?」
楚明哲掃了眼對頭那邊的陳百川,見到那雙警惕的目光,趕緊收回了視線,強作鎮定道:「他能怎的?還能動手不成?」
周寧呵呵一笑,道:「記得這個季美人兒頭一次奪魁,那時候當紅頭牌還不是她,陳百川砸了一萬花票的時候,結果真還有嫌錢多的杠上了。最後直到陳百川砸到了五萬花票,那人才收手。你們知道那個跟陳百川抬杠的傻缺,最後怎樣樣了?」
楚明哲眉頭一挑,道:「都是花錢的主兒,誰還沒個脾氣?怎的?他陳百川還能動手?」
周寧點了點頭,「陳家那些個武師,可不是吃軟飯的,差點把那富家子的雞兒給揪下來。」
幾個紈絝下身一緊,立馬就在心裡篤定,絕對不跟陳百川硬頂了。
「還有前些日子,有人強行闖入紅袖招,要找季美人兒的麻煩,第二日被人在永寧巷發現,打得四肢全廢,半身不遂。」
楚明哲一哆嗦,不再犟嘴。永州的南陳北李,李伯言敗家,或許只是輸點田地,但是這陳百川敗家,是在敗祖上積下的功德。陳家的那些家將武人,一個個都挺拔魁梧,要廢掉一個人,輕而易舉。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
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再次將眾人從議論中拉回檯面的,還是這首李伯言抄的好詞,明朝第一詞手跟清朝第一詞手的底蘊,自然不是永州這些歪瓜裂棗可以比的,從這兩位口中唱出的詞,基本就是碾壓眾人。
這首詞,更加驚艷到了眾人。
一位永州有才學的老儒,原本只是過來聽曲兒,忽的睜開了眼。
「榆關?燕雲十六州?填詞之人,真有大才啊!」燕雲十六州,那是宋朝之痛,然而這個痛,自打王朝遷都臨安之後,越來越不是那麼回事了。
老儒沉吟片刻,將身子靠在椅背上,喃喃自語道:「故園無此聲……故園真當無此聲了……」
說著,用手溺愛地撫了撫懷中酣眠的黃貓,嘴裡喃喃自語道:「唔,小主子醒了?要吃點饅頭不?」說著,便將吃到一半的饅頭撕下一小塊來,遞到懷中的黃貓嘴邊。
喵!
黃貓愛答不理地嗅了嗅,將頭撇了過去。
「不吃拉倒!」
說著,老儒便將饅頭塞入嘴中,不過又喃喃自語了一句。
「回去給你吃雞肝。」
或許那些才子文人填不出這麼好的詞來,但是品評還是有點水準的,基本上,今日奪魁的熱門,便在這兩人之中了。
「大郎啊,這……《山一程》,不會又是你填的吧?」楚明哲忽然想起方才侍女口中喊出的題名,好像就是這首啊……
「見笑了。」李伯言靠在椅背上,聽著古曲,想的卻還是陳百川跟何餘慶二人,究竟在搞什麼鬼。
他隱隱感覺何餘慶實在利用季昀,來挑撥陳百川跟他的關係,可是有些不明白的是,他完全可以不跟陳百川針鋒相對啊,這樣挑撥離間,他李伯言又能損失什麼?什麼也撈不著好啊!
那麼何餘慶究竟在盤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