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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3章 敗家

  「不瞞大郎,老夫此次領職的正是出知永州,原以為仕途到此無望,大郎真是雪中送炭,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論朝中局勢,李伯言可能看得不如范念德清楚,然而湖廣的前景,李伯言這個穿越而來之人,那是相當有話語權。兩湖兩廣,取代「蘇常熟,天下足」,那是必然的!

  李伯言見到范念德心情大好,便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晦翁可還安好?」李伯言雖然不知道,幾十年後,大宋能否抵擋得住那場浩劫,然而對於這位影響後世幾百年的朱大神,他還是很在意,如今趁著朱大神被打落神壇,淪為偽學,趕緊將他弄過來才是。


  范念德眼神一黯,起身嘆道:「此次黨禁,史無前例,晦翁自知難保,落職罷祠,已回徽州隱世了。你問這做甚?」


  李伯言一愣,道:「久仰晦翁大名,既然先生已經落職罷祠,可否請范公去書一封,請之赴永州?」


  不得不說,朱大神是個狠人,大成殿十二賢哲,除了朱大神,其餘十一人皆是孔夫子親傳,千載以來,儒士千萬,享此榮耀的唯獨朱大神一人,這樣的狠人,李伯言只能說……禁得太好了!


  只是這次黨禁,沒能禁住到後世,讓這毒瘤遺留了後世。李伯言不知道歷史能否改變,但是朱大神的這套帝王養豬的學問,必須打倒!

  范念德看了眼李伯言,心說你小子多大臉吶?還讓晦翁千里迢迢過來謁見?真當老李家是土霸王了?他搖頭笑道:「大郎若是仰慕晦翁,去趟建陽便是,至於讓元晦兄前來永州,舟車勞頓,還是免了。」


  李伯言說道:「去建陽還是免了,等范公安頓下來,差驛卒送封小子的信可好?」


  范念德點了點頭,道:「這個倒是可行。」李伯言提起朱熹,范念德又想起故人來,喃喃自語道:「不知道趙相公可還安好。」


  李伯言眉頭一皺,問道:「范公說的,可是趙汝愚趙相公?」范念德李伯言之前未曾聽聞,但是昭勛閣二十四功臣之末的功臣,李伯言還是有印象的。終宋一朝三百年,能列在昭勛閣的也就二十四個。他趙汝愚便是其一,可見其名望如何。


  「嗯,去歲聞趙相公出知福州,本來已經是不幸之中的萬幸,可韓黨趕盡殺絕,趁著朝堂上有人替趙相公打抱不平,韓黨之人再挑事端,將其貶戍永州,也不知如今到了何處。若是趙相公來永州,那麼大郎所說的大計,才有真正的出路。」


  李伯言眉頭一皺,說道:「想來已經離得不遠了,范公,晚生建議立即派驛卒相迎,掐著日子,應該是到了衡州,不過在下恐趙相公命不久矣。」


  范念德一驚,轉頭問道:「何出此言?」


  「趙相公高義,此次黨禁聽聞由趙相公失勢而起,觀韓相公用意,若趙公不死,黨禁未已。吾恐趙相公捨己為人……」


  「別說了!大郎此言在理,若真是如此,怕是正中韓侂胄下懷,更何況出知衡州的,乃是韓黨中流錢鍪,老夫即刻差驛卒趕赴衡州,告訴趙相公,永州大有可為!」


  李伯言會心一笑,如今趙汝愚為首的賢臣被排擠,一旦趙汝愚死了,他的宏圖大計怕是要落空。


  「那伯言就不打擾范公處理政務了。這田契想來范公不會收,但是這座簡舍還請范公務必笑納。一州之長,若是寓居驛站,丟的不是您的臉,而是丟永州百姓的臉。」


  漂亮話都讓李伯言說了,這個時候范念德臉上也倍有面子,來回推辭了幾下后,便道:「老朽一間草舍,三尺之榻足矣。」


  「范公能夠安貧樂道,但家眷呢?驛站出入頻繁,多有不便,還是收下吧。」


  要說在大宋為官的士大夫,已經是薪水夠高了,然而奇葩的是,大宋的官員大抵租房住,就連范仲淹在做京官之前,也是租房住,如今范念德剛剛貶謫永州,因為是朱大神姻弟的這層關係,還被扣了三年俸祿,明顯就是朝中權臣要羞辱他,這宅子送的,無疑就是雪中送炭不然范念德恐怕就要吃住在驛站了。


  「那……便多謝大郎了,權當租用,等拿了俸祿,再還錢。」


  范念德手下宅子后,越看越覺得李伯言順眼,便道:「如今黨禁牽連,若非如此,老夫倒是想收大郎做門生,以大郎的眼界才識,稍加指點,將來登科及第,也可光耀門楣,報效朝廷。」


  李伯言笑了笑,也就範念德初來乍到,不然要是讓永州的百姓聽到,一州之長居然說永州敗家子能登科及第,搞笑的吧。


  「家父早年也送伯言去嶽麓求學,只可惜伯言愚笨,不是讀書的料,若是晦翁能指教晚生,倒是極好的,興許還有一絲希望」說這話的時候,李伯言還是看了眼范念德,心想著非得將朱大神綁來永州不可。


  范念德搖頭嘆道:「此次黨禁,朱門弟子鎩羽而歸,晦翁怕是心灰意冷,難有起複之日,你若拜入朱門,怕是無緣致仕了。不過晦翁著書立說,這收門生的事情,恐怕心不在焉了,大郎就莫要再提了。」


  李伯言眉頭一挑,說道:「既然如此,那晚生告辭了。」朱大神的事情還是急不得。


  「大郎且去,等趙相公到了,對於你的圍湖造田之計,再做商討。」


  李伯言坐上馬車,一邊打瞌睡的七斤才陡然覺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道:「少爺,聊好了?」


  「嗯。」


  七斤扯過韁繩,打著哈欠道:「咱們回府?」


  李伯言眯縫著眼,道:「去勾銀賭坊。」


  「啊?少爺,又去賭錢?」


  李伯言扯了扯嘴角,笑道:「錯。」


  七斤長舒一口氣,然而轉念一想,這去賭坊,不賭錢還能幹什麼,便問道:「那少爺去做甚?」


  李伯言露齒微笑,「掙錢。丟了的場子,總要找回來!」


  七斤兩眼一抹黑,暈,這不還是賭錢……


  ……


  ……


  勾銀賭坊歷來不缺客流。娛樂匱乏的年代里,這裡便成了娛樂的天堂。李家的馬車還未停穩,便有眼尖的僕役過來撩帘子。


  「哎喲,李家大郎,好久不來了啊。」賭坊的僕役看見李伯言,就跟看見財主似的,眼睛都笑眯起來了。


  啪!

  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一巴掌打在僕役的後腦上,「李家大郎是你可以叫的?李公子,請。」


  李伯言眼睛一掃,笑道:「郝老三,別來無恙啊?」


  「哈哈,托李公子的福,一切安好。今兒個怎記得過來玩兩手?莫不是去歲輸了點小錢,被李相公禁足了吧?」


  李伯言微笑道:「這點小錢算事嗎?我李家若是這點都輸不起,還如何在永州混?」


  一聽這話,郝老三心裡美得不行,這小敗家子又來送錢了。


  賭坊之中的不少賭徒,見到李伯言,都投來戲謔的目光。呵呵,李半州今兒個的棺材板,估計又按不住了……


  「大郎來了啊。今兒個想玩點什麼?老叔坐東,輸多少算我的。」一位面色和善,說得就像是李伯言親叔叔似的男子,快步走來,在李伯言肩上拍了拍,「一月不見,還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去歲那個不長眼的東西,已經被老叔打斷腿敢回鄉下去了。」


  李伯言心中暗暗一笑,面善之人,該坑你的時候,坑得越厲害,這個郝大通開門做生意,迎來送往的,表面功夫自然做的到位,便道:「老叔開門做生意,侄兒若是輸了錢讓你掏腰包,那還有什麼玩勁兒?」


  「哈哈,在理在理。大郎想玩什麼,隨便挑,老叔給你騰位子!」


  李伯言看向郝大通,面色不變地道:「今兒個,侄兒想要跟老叔玩兩手,可好?」


  郝大通一聽,玩味地看了一眼,笑道:「哦?倒是有趣。」


  邊上的郝老三抖了個激靈,湊過來說道:「小相公,大哥許久不上桌了,要不讓洒家陪你玩兩手?」


  「老三,邊兒去。大郎既然要跟我玩兩手,做叔叔的,哪有不奉陪的道理?來啊,給大郎送三千貫賭籌來,今兒輸了算我的!」


  邊上好些個賭徒都暗暗偷笑,這吃人不吐骨頭的通爺,又給人挖大坑了。


  李伯言將計就計,笑道:「怎能讓老叔破費。」


  他從手中抖出那張原本送與范念德的田契,「二十畝薄田,在這兒了。」


  邊上的七斤頓時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忙扯了扯李伯言的袖子,小聲道:「少爺,老爺若是知道了,又得……」


  郝大通朝邊上的人使了使眼色,立馬又人過來,將李伯言的小僕拉扯開去,道:「小哥過去,咱倆喝酒。」


  郝大通支開七斤后,便坐在賭桌上,笑道:「咱們永州,有那家的公子有大郎這副魄力!還帶著地契來的?得,今兒個老叔若白送你賭籌,怕是要被大郎取笑了。」


  邊上的那些看熱鬧的賭徒,見到李伯言乖乖被宰的樣子,紛紛搖頭嘆氣,心說這個敗家子,得虧他李康達也是個敗家玩意兒,不然還真的被氣死啊。


  「這許久不上桌,手都生了,大郎可是得讓這老叔點啊。」


  郝大通這話一說,旁邊那些老賭徒立馬就一陣白眼,關西通爺,哪裡是不想賭,而是這些賭徒們在郝大通手底下,就沒有不輸錢的,最後搞得勾銀賭坊凡是郝當家的坐莊,就沒一人敢押注的,這郝大通才金盆洗手。也就這李家三世祖傻缺似的敢來叫板,這些人眼裡,李伯言手頭的那張地契,儼然已經寫上了郝大通的名兒。


  李伯言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一疊紙牌來,放在桌上。


  諸人湊近,才有碎語傳來。


  「喲,這是何物?看著做工倒是挺細緻的。」


  「看著像是骨牌?不過這估摸著張數也太多了吧?稀罕嘞。」


  郝大通也是眉頭一皺,問道:「大郎,此為何物?」


  李伯言笑道:「此物乃是侄兒不久前從番商手中偶得,算是一種賭具,怎樣?老叔想不想玩上幾手?」


  郝大通倒是沒說答應不答應,只是有些玩味地問道:「怎麼個玩法?」


  「是啊,李公子,這東西如何玩?」


  李伯言將紙牌一掃,盡數攤開,說道:「其實很簡單。這一至十,按上頭點數來算。」


  「那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又是何物?」


  李伯言說道:「此三張,乃是藩國賭界三巨頭,帝王、皇后以及武士。」


  大小王都被李伯言藏了起來,這撲克牌的基本認識倒是完畢了。


  郝大通雙手環抱,有些興趣地問道:「倒是有些意思,那怎麼個玩法?」


  「玩法千變萬化,那藩商才教侄兒幾種,便離去了。」


  郝大通眉頭一松,既然都是新手,那他怕什麼?

  見到郝大通臉上的細微變化,李伯言才暗自一笑,總算是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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