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章 選妃臨近
皇帝選妃,這對於朝中大臣們來說,可是個絕佳的機會。外戚,雖然在士林清流中,絕對算不上什麽好名聲,極端一點乃至比作腐魚爛肉一般,臭不可聞。但是對於一心追求權勢的官場老油條來說,可就是一塊無比誘人的肥肉了,誰都想要咬上一口。
選秀的女官和畫師們,正在加緊排列,來自大臣們的請願如同雪花,卻更似揚州三月的柳絮,數不清,更理不清。那些朝中大臣,權勢之大,又豈是這些女官畫師們所能對抗得了,無論哪家的閨秀,可都不是他們惹得起的。
選妃不同於選宮女,入宮之初便是天差地別。普通人家的少女一般都是被采買太監送進宮的,要從最低級的浣紗和洗盤子做起,更高級一點的或許有機會分到某個妃子宮院充當掃地童。或許某次幾輩子求來的天賜良機,能夠被皇帝臨幸,才有資格選為才人,這才勉強算是女官。否則直到熬成了老嬤嬤,管教新來的宮女,就成了她們的後半生。
但是大家閨秀們,特別是通過選妃儀式進宮,從一開始便是女官。她們有自己的院子,甚至還有婢女伺候,不必和其他宮女擁擠在夥房裏,然後勞碌一生。
然而參加選妃的秀女實在太多了,皇帝登臨寶座以來,可是從來隻有皇後一人相伴,令多少女官都熬黃了臉,如今第一次選妃,豈不是要把整個秀女院都擠破了。
“太後駕到!閑雜人等退避。”
聽到掌燈太監的呼聲,正在幫忙擺放請願書的宮女們自覺退下,隻留下女官和畫師俯首垂袖,分立兩旁靜靜等待。
“魚官兒,選妃的事情進行得如何了?”
“回太後,請願書一共一千三百五十二封,六品以上者三百四十八封。”作為女官令,魚官兒很清楚具體的數量,而這也是令他苦惱的一件事。
“那些都不用管,宰輔家計幾何?”
“共四家。分別是工部尚書劉家三女劉嬌玉;戶部尚書也就是太師歐陽家旁係歐陽雪月;前尚書令聞人家嫡孫女聞人曉夢;還有就是當朝右相仆射楊家楊晚櫻。”一邊說著,魚官兒輕輕攤開四幅畫像。
圖中美人端是各有千秋不分勝負,花容月貌隻是等閑,氣質溫婉知書達理隻是基本要求,皇帝選妃,最重要的乃是一個“貴”字。貴妃貴妃,又豈是毫無根據。家世傳承貴人女,可保皇位穩固,人品貴態生龍子,可保江山。
“嗬嗬……劉尚書家的三女,聽說可是個潑辣性子,家中便鬧亂不堪,歐陽家已出一後,如何再得一妃,縱使想要幫初一穩住後位,區區旁係也太過胡鬧。聞人家倒是不錯,曉夢那孩子本宮也是見過,生的當是不輸本宮當年,可惜前相已經故去多年,先皇也曾掛念,著實可惜了。”太後撚了撚手中的紅玉,然後輕輕拋在最後一張畫像上。
“是右仆射楊家。”魚官兒已經明白了太後的打算。之後無論如何挑選,楊晚櫻已經內定了第一才人,這點無可爭議。
選妃乃是大事,雖然不比選後,但也馬虎不得。得到太後指點,魚官兒已經做好準備,那些六品以下家族的畫冊直接燒掉,剩下的則交由翰林院以及下院,負責寫聘書。
"限男女之年,定婚姻,六禮之儀。"這是《禮記·王製》中所曰。
而納彩便是六禮之首。皇家選妃自然非是民間俗戶可比,為了這次選妃事宜,皇家內務府一共撥了一千八百萬兩白銀,僅織造費便用去了其中一半,而所謂織造,主要就是用在了納彩這一環節。
絹一千匹,足以從皇宮一直鋪設到宣德門外,錦帳十裏如層雲,外人根本看不清內裏到底是何種顏色,隻覺得皇家大氣,非比尋常。
然而如此聲勢浩大的選妃,其他人都忙得跳腳,大鳳朝的皇帝,卻絲毫沒有在意的樣子,此時他端著玉碗,用銀匙捧起一小口清粥,吹涼了些才放入初一的口中。
“感覺好點了嗎?”
“好一些了。”初一雖然已經貴為皇後,但還是不太習慣別人伺候自己,特別是那個人還是自己的夫君,更是君臨天下的帝王。“陛下這樣,豈不得讓太後又感不快嗎?”
“哪裏話?”鳳景端再次舀起一匙,喂到初一嘴邊,“還記得當年我手上有傷的時候,你不也是這麽喂給我的嗎?”
“陛下還是去看一下那邊吧,想必新妃已經選出來了呢。”
“不看,終究隻是同枕異夢,她們所求可是要搶奪你在我心中的地位,那是在用刀子,用鐵鏟,硬生生的在我的心底撕裂,如此傷我者,何必理會。”寵溺的擦去初一嘴角參與的湯水,風景端捧起她的手,輕輕挑動指尖,“今天我便在這裏陪著你吧。”
秀女院內依舊在鬧,不過已經鬧出了苗頭。右仆射楊家的楊晚櫻豔壓群芳,藝高獨秀,女紅也最討太後歡喜,便是此宮第一才人。太後高興,破格恩賜楊晚櫻婕妤的頭銜。這令眾女官都看得眼紅不已,才人隻是五品女官,但婕妤則是三品,而作為女官之首的魚官兒,如今也不過從三品,比楊晚櫻還低了半級。以太後的恩寵,這種等級差還會繼續擴大,魚官兒已經二十五歲了,幾乎失去了被臨幸的可能,而楊晚櫻以後會是昭儀,貴儀,乃至貴妃。
在新晉婕妤楊晚櫻的院子內,她正躊躇卻又滿是期待的望著宮牆外,好似能看透宮門,直直看見皇帝的儀仗一直鋪設到自己的院門之下。
一個時辰,她鬆了鬆累得酸疼的脖子,但依舊堅持著,絲毫不敢拿下那副沉重得嚇人的鳳冠。身上繡著金線的嫁衣,還是自己聽聞選妃的消息後,親手一針一線的縫上去的,足足熬了半個月,才做到沒有跳錯一絲的針腳,堪稱無縫。如今披在身上,還真是感覺到了幸福的溫暖呢,如果院外的風不要那麽清冷的話。
兩個時辰,明亮如同玉盤,更勝過千萬紅蠟燈籠的月光斜斜的透過紗窗,落滿了楊晚櫻的一身鳳霞羽衣。金線也照的閃亮,在鮮紅如火的嫁衣上描繪出栩栩如生的鳳凰,好似涅槃重生。可她的心卻有些冷了,那是在涅槃時候的火焰上,澆上一盆霜雪,然後慢慢化開,直化作淚水的那種冷,雖有餘溫,卻冰寒刺骨。
三個時辰,楊晚櫻狠狠的甩開鳳冠,負重雖然去了,可是脖子卻如同被刀鋒砍斷一般的疼痛。也沒辦法入眠了,隻要一沾到枕頭,縱使用天鵝翅膀下最柔軟的絨毛填充的軟枕,也能讓她感到無比的難受。其實痛的不僅是她的身體,更是她充滿期待,卻又被狠狠的扇了一巴掌的那種痛,那是脖子在痛,臉上在痛,心上更是痛。
“歐陽初一,裝可憐你厲害,但陛下最終一定是屬於我楊晚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