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離開他
我們畢業了，合照中卻永遠少了一個人。
隻是偶爾的，你調皮的臉龐和你的聲音還會在我的記憶裏突然地出現，就像那時候的校園裏，你突然從身後觸碰我的肩膀。
有時候，在公園成片的香樟樹下，我會突然懷念你，在落雪的街頭，我也會突然想到你，甚至路過街角的文印店，我也會記起你。又偶爾的，看到一些年輕的奶茶店的男生，擦杯子的時候微微有點偷懶，竟會看得微微有點走神。
我為什麽會這般想他？僅僅是因為我的過錯嗎？
但是他怎麽可能再出現在S市呢。
時間，2018年6月15日。S市。
已經過去一年，江語欣實習結束後順利通過考試留在了附屬醫院工作，她不想住員工宿舍，於是在中央大道旁的居民區裏租了間60平的小公寓，成為一個真正的上班族。她會每隔一段時間在睡前點開《綠森林》的網址，但是從來沒有見到再更新過。
有一天下午，她的手機出現童琛琛的留言：
這個周末，南大街的Look餐廳，下午五點半，能來聊聊嗎？
江語欣沒有多想，她回複：好的。
童琛琛回國了？兩年的時間就完成學業了？她找我會有什麽事？何立言？江語欣一直想了很久，到最後她相信，現在能把她跟童琛琛聯係起來的，隻有那個人了。
她很期待，同時很仿徨。
差不多能想象童琛琛現在的樣貌，兩年的時間談不上長，也不能說短。印象中的她還是“綠森林”那個活蹦亂跳的美少女，現在的話她應該會變得成熟，變得更有女人味吧，可能會變得性感，會不會穿著高腰的超短褲，或者染一頭誇張的棕黃的大卷發，在江語欣的印象裏，生活在四方國家的女人大多如此。
而事實是，童琛琛的變化並不多。
坐在江語欣對麵，她還是那個一眼就能認出的中國丫頭，隻是妝麵稍微帶了些哥特式蘿莉風，讓身邊的人隱隱感覺到股來自黑暗森林的氣息。
“語欣，你能想到的，立言現在不容易。”童琛琛對她說道。
江語欣有點不知所措，但她依是強裝鎮定。這是一整年來，第一次有人跟她提起這個名字。
童琛琛識破了她的假裝，“語欣，你不知道何立言就在S市嗎？”
江語欣驚愕地搖搖頭，眼中閃著希望的光亮，而童琛琛眼中卻是稍過即逝的愕然。
“沒關係，你現在知道了。”童琛琛說道。
“琛琛，立言現在好嗎？”
“不太好。”童琛琛直言。
江語欣的心立刻揪了起來。
童琛琛抿了口檸檬水，麵無表情地看著江語欣，似乎在觀察她的麵色。
“能告訴我後來發生了什麽事嗎？”江語欣雙手小攥著，這是她緊張時候一貫的姿態。
“賠了些錢，拘留了段時間。”
輕描淡寫的一句。
“然後呢？”
“我不清楚，聽說出來後消失了一段時間，沒有畢業證，沒法考醫院找工作，留了案底也沒公司敢要，能幹嘛呢？”
流浪。江語欣能想到的隻有這個詞。如果何立言心灰意冷的話就一定會找一個誰都發現不了的地方藏起來。她想到他實習生病的時候，也是偷偷去了隔壁的醫院看病，他是不是就是不想讓他的同事讓朋友知道？一定是這樣的。
“爺爺托了很多人打理這件事，即便如此，但是現在應該也是最好的結局。”童琛琛繼續闡述。
“他還繼續寫嗎？”
“我不知道。”
“那他怎麽會到S市來了？”
“別忘了，S市可是國際化大都市，我們公司總部就在這兒，鑒於立言的情況，其他公司即便再小的職位也不會錄用他的，所以我便求爺爺讓何立言來S市上班，至少現在尚且能有份工作，不是麽？”
“那你……？”
“這點不用你擔心，我們來說立言的事，我先說出我的想法。”童琛琛頓了頓，道出她準備了很久的台詞：“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找他。在我這裏，他會有體麵的工作，有發展的機會，也沒人知道他的過往，他甚至會比正常畢業過得更好，不是嗎？如果……”
“不要再說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對方的每一句，每一次，都是對江語欣巨大的暴擊。童琛琛停止說話，她看到江語欣止不住的淚水，那一刻，她再次感覺自己好殘忍。
她想起三年前，在N大，夜晚天空很藍。
那天晚上江語欣跟秦雯雯在“綠森林”裏跟童琛琛聊天，一直到天黑，女孩們聊了所有，後來秦雯雯因事離開，江語欣跟童琛琛聊著班上的男生，最終落在何立言身上。童琛琛從他小時候的鞭炮炸小白菜，一直講到高中的晚上陪她公園坐到深夜。最後，她突然紅著臉，瞪著眼睛對江語欣說道：“放開他，好嗎？”江語欣久久沒有說話，她按著童琛琛搖晃的腦袋說：“你醉了。”
那一刻的童琛琛是清醒的，她覺得自己好壞，猶如現在這一刻。
城市裏從不見落日，隻有霞光隨著號樓的玻璃外牆不斷折射著火紅的燦爛。漸漸地，窗外起風了
江語欣看著窗外紛飛招搖的梧桐葉，盡力止住心中不斷翻滾的苦水。
“我知道怎麽做，我不會再找他的。”她顫巍巍地站起身準備離去，而轉身的一刻，對童琛琛說道：“琛琛，謝謝你的晚餐。但有一件事，我們從沒在一起。”
麵無表情。
隨後，江語欣的背影消失在飄散的梧桐葉裏。
留下童琛琛獨自坐在位置上，恰在這個時候，服務員把剛才點的兩份蔬果沙拉放置到桌上，她看到了江語欣離去的背影，背著包，該是離開了。隨即疑惑的目光落在童琛琛身上，童琛琛微笑地朝她點點頭，示意放下。服務員點點頭，離開的時候將一包嶄新的紙巾放到桌角，因為她看到這位漂亮顧客的眼眶已經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