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孤男寡女
很多時候，留給我們後悔的，留戀的，亦或是沉默的機會都不多，往往隻是一刻的選擇。
在S市的時間裏，何立言已經淪為一個漸漸生鏽的機器人，直到六月底他都沒能迎來第一個舍友，然後一直是一個人對著夕陽煮晚食，一個人記得上班前鎖門，睡覺前鎖門。每天晚上他欣賞著中央大道的一邊新城區高樓大廈的光怪陸離，而另一邊的老城區則是相反的灰暗深邃，他甚至懷疑那些舊小區的昏暗路燈是不是像自己一樣早被世界遺忘了。
何立言從不帶人回自己的宿舍，一來是沒人被邀請過，二來是因為他從未邀請過。
有時候孤獨多了也便成了種習慣。所以，在S市的前半年裏，除了宿管來過兩次，唯一一個真正到過何立言宿舍的隻有江語欣。那天傍晚，江語欣轟轟烈烈地打電話來說自己鑰匙鎖屋裏人被關在了外麵，而三個舍友出去遊玩了，自己沒地方呆。何立言問，宿管那有鑰匙呀。江語欣著急地說宿管不在，可是天快下大雨了。於是何立言說道：要不你先到我這兒來避避雨？
很意外的經過，短短不到兩分鍾的交流，出現到何立言門口的時候，江語欣竟已經澆得濕漉漉。
“大雨天怎麽不打車過來？”何立言的語種透著種責備。
“太近了，出租車起步價都覺得虧，可是誰知道走了一半就下雨了。”
“你先擦擦吧，我就這個幹淨的毛巾了。”江語欣接過毛巾的時候發覺毛巾是新的，這可能是何立言備用的毛巾。
“你的衣服都濕了。”
“嗯。”江語欣低下頭，她的短袖貼著皮膚，而她的裙子則像衰敗的蘆葦葉，每走一步大腿碰著了都覺得冰涼。
“每層樓西頭是公共衛生間，隔著浴室，有點簡陋，但有熱水，你去樓上衝一下，換身幹衣服。”
“樓上？”
“這層是男生宿舍，樓上兩層才是女生宿舍。”
“哦哦，好的，可是……”
“這件你看看呢。”何立言說著已經從櫃子裏挑了件最幹淨的襯衫給她。
江語欣把襯衫對著自己比劃下，“可以。”她說道。
然後，何立言目送著江雨欣走出宿舍門。她今晚真的會住在這裏嗎？何立言想不到今晚會怎麽過去，但是這一刻他確實有點慶幸，甚至感謝這場驟雨。
何立言坐在電腦前玩起《英雄聯盟》，當江雨欣再次出現的時候他驚訝的發現屏幕右上角的顯示，遊戲已經進行了二十五分鍾。“你要是還不回來我都要上來找你了。”
“你能上來嗎？”
“不能。”
“那你說什麽呢。”江雨欣徑直從何立言前方走過，他的襯衫長到一直蓋住了半條大腿。“我還以為你們樓上樓下能隨便跑呢。”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一個宿管管不了這麽多。”
“我的天……那你們……”
“別瞎猜了，大小姐。你今晚還回去嗎？”
“我怎麽回去？雨這麽大，穿成這樣我哪裏敢。”
“那你敢住這裏？”
“我為什麽不敢？”
何立言不理會她，他擔心再說下去就有了調戲的嫌疑。他指了指對麵說道：“那張床上我簡單鋪了鋪，你不介意的話也可以睡我床，有墊被，會舒服點。”剛說完，他覺得哪裏不妥，於是補上“我睡那張。”
“沒事的，我就睡新鋪的。”
江雨欣坐到床上，果然有點硬。她用幹毛巾擦拭自己的頭發。何立言則繼續玩他的遊戲，他盡量忽略對麵的女孩，生怕自己生出不安全的想法。
“是那個《英雄聯盟》麽？”
聽到聲音的時候江雨欣竟已經坐到了他旁邊，何立言瞥眼就能看到對方白得反光的半截大腿。
“我這沒有吹風機，你可以把空調開了，衣服掛前邊會幹快點兒。”
“好主意！”江雨欣興衝衝地跑去開了空調，在前邊綁了根繩子，掛上衣服，同時，自己也站在前邊吹幹頭發。
頭發一直吹了一個小時。
臨近夜裏，風雨聲愈來愈大，伴隨著閃電，諾大的空間裏總是突然恍如白晝。黑暗的房間裏，何立言的呼吸變得緩慢而沉重，江語欣輾轉反側的聲響被雨聲淹沒，她的心朝著這個深不可測的黑暗裏晃晃悠悠，漸漸地，心中竟湧起酸楚的感覺。
早上，被一陣急促的鬧鈴響起，何立言是要上班去的，但是江語欣休息。於是就留下江語欣一個人在宿舍裏，衣服尚未幹燥。雨後的晴天總是格外耀眼，江語欣沒有把衣服晾到外麵去，她隻是搭在窗台上，被光芒照得微微閉起了眼睛。
你看，這天空，多麽藍，這白雲，多麽高，夏天很快就會過去的，等待下一個的時候，我們會不會依舊這般呢？
回到室內的江語欣打開了何立言的電腦，驚訝的發現他竟然沒有上密碼，她不敢亂動，隻是打開了網頁，然後立刻自動地鏈接到最近瀏覽的一頁。
《綠森林》？
江語欣驚喜地看著何立言作者後台的頁麵，《嬰怨》、《斷頭婚》，還有尚未發表的《綠森林》。
江語欣小心地點開《綠森林》，很心虛，就像窺探別人的秘密。她擔心會點到不該點的按鈕，也擔心看到裏麵的故事，意外地發現，書裏那個叫“柚子”的女生跟自己好像。她突然有一個想法，開始將書裏的人跟學校的同學對應，卻總覺得不稱意，不合適。
這隻是個普通的校園吧。我是不是想多了。
江語欣沒有都看完，一來是因為在作者後台點開每個章節看確實太繁瑣了，更主要的是她變得越來越心虛，看得越多，就越是坐立不安。
下午離開的時候，江語欣決定把何立言宿舍打掃了一下，整整清理了兩大袋的垃圾。下樓的時候，正巧碰到宿管大叔，江語欣熱情地叫了聲大叔好，而對方欣然回應後逐漸懷疑的眼神分明在問：我們樓裏有這個女實習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