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白頭(25)
就在眾人被傾冷月的美貌所震撼之時,一聲鏗鏘的琴聲,將所有人的神志喚了回來。
若說傾冷月是極致的柔,那此琴聲便是極致的剛,在這靡靡之音瀰漫的江南,宛若破冰的野馬,帶來令人耳目一新的觀感。
這是龍非離第一次聽見煉風華彈琴,桃花眸子穿過層層的帷幔,看向那個一身白衣,隨意撫弄著琴弦的身影。
漫不經心中卻帶著難以言說的魅力,緩若晨曦初亮,急若珠落玉盤,柔若吹春風楊柳,堅若嚴寒歲梅。
「這琴聲……是哪家的樂師?」
沒有人知道彈琴的人是什麼身份,派去打探的人一個個都是鎩羽而歸。
煉風華彈完了最後一道音符,破冰江海奔涌不絕,餘音繞梁令人久久無法回神。
「諸位……」媽媽桑一句話將眾人的神志拉了回來,「今天在這裡,潑墨閣有一件重要的消息宣布,傾冷月小姐在今晚結束之後,將不再在我潑墨閣演出。」
「什麼?!」
「傾姑娘這是最後一次演出?!」
「媽媽桑,你這不會是在跟我們開玩笑吧?!」
「各位大爺請冷靜聽我說,傾姑娘為了感謝各位的厚愛,決定在退出之前破例一次與其中一位撫琴談天,當然……依舊是老規矩,價高者得。」媽媽桑曖昧的朝著場下的男士們眨眨眼睛。
「各位可要把握住機會,一夜談天保不住就可以成就一段佳話。」
煉風華滿意的看著周遭人群躍躍欲試的模樣,看來今晚又可以有一筆不曉得進賬。
媽媽桑下台之後,來到了帷幕後面,「參謀長,事情都辦妥了。」
「為了防止有人搗亂,競拍之時多派人巡視周邊。」
「您放心,都已經安排好了。」
「很好。」
競拍一開始就出現了白熱化,叫價聲此起彼伏。
「一千大洋。」
「兩千。」
「……」
「五千,傾姑娘我鍾情你很久了。」
「七千,媽的,老子今天勢在必得。」
「……」
台下你來我往的叫著價,他們對聊天沒什麼大興趣,倒是對那嬌滴滴的美人覬覦了很久,就像媽媽桑說的,這暢談一夜,若是真的合了眼緣呢?
那不就輕輕鬆鬆的抱得美人歸?
這樣想著,叫價的聲音越來越大,場面也是越來越熱鬧。
「一萬大洋。」某雅間內忽然傳出一聲,頓時場面安靜了下來。
煉風華緩緩地勾起唇,看來今天要釣的大魚就要上鉤了,喬文龍那是出了名的好色,傾冷月的容貌是一等一的,他怎麼可能坐得住。
再者……
方才他出了那麼大的洋相,若是不做點什麼找回面子還不被人笑死?
總之不論是為了色,還是為了面兒,喬文龍今晚都一定會參與競拍,甚至不惜血本。
喬家世代為商,在江南絕對算得上是一大戶,喬文龍什麼都缺包括腦子,但是唯獨不缺錢。眾人見他一下子將價錢提高了這麼多,便知道他是志在必得。
在場的不少人產生了愜意,跟喬文龍這個敗家子比金錢,他們可玩不起。
煉風華端著一杯香茗,靠在椅背上,漆黑如夜幕的眸子幽光乍現。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今天奪魁之人定是喬文龍莫屬的時候,一道低沉的聲音從二樓的雅間傳了出來,震驚了所有人——
「兩萬!」
煉風華聽到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眉頭一皺,朝著雅間看去。
龍非離一手拿著酒杯,一手輕輕地敲擊著桌面,劍眉斜飛入鬢,五官深邃迷人,古銅色的皮膚散發著獨屬於暗夜的幽光。
四目相對,撞出激烈的火花。
煉風華:你在發什麼瘋?!
龍非離:本帥公平競拍,有何不可?
煉風華:不管什麼原因,今天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龍非離:煉風華,你這是在命令本帥?!
煉風華:……
她能說是嗎?
恐怕若是她說了,以某帥的性格定然會跟她死磕到底。
「兩萬大洋?喊價的人是誰,莫不是瘋了?!」
「雖說這美人難求,但這可是實打實的錢啊,果真是有錢任性。」
「等……等……我怎麼看那人有幾分像是……少帥?」
「看花眼了吧,少帥怎麼可能有功夫出現在這種地方。」
「哦……對,許是人有相似吧。」
兩萬大洋喊出后,龍非離悠閑地閉上了眼眸,頭靠在椅背上,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樣,全然不理會因為他的喊價掀起了多麼大的波瀾。
「兩萬五千大洋!」一聲陰森狠辣的叫價,將氣氛再一次掀上了高潮。
喬文龍沒有想到經人會有人跟他竟拍,更沒有想到那人會是讓他落水的罪魁禍首,今晚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龍非離搶了他的風頭!
比銀子?
他還沒有怕過誰!
龍非離波瀾不驚的輕啟薄唇:「四萬!」
「唔……」近乎是翻了一倍的價格,讓人瞠目結舌,果然他們不該來的,來了也是陪襯。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競拍了,而是徹徹底底的變成了一場砸錢的遊戲。
煉風華扶著額頭看向傾冷月,難道真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少帥看上了冷月?這說出去的可是實打實的銀子啊,四萬大洋是什麼概念,足夠一普通五口之家舒舒服服的過完一輩子。
「今天這人我勢在必得,龍非離你當真要跟我搶?!」喬文龍死死的握著拳頭,恨恨地說出了龍非離的身份。
一石驚起千層浪。
「竟然真的是龍少帥!」
「少帥竟然來到了這裡,這傾姑娘看來果真是艷名遠播啊……」
「少帥看來今晚是看上傾姑娘了。」
「……」
眾人七嘴八舌的想要上樓一觀其風采,卻被攔了下來。龍少帥隔著帷幕懶懶散散地說了一句「你認錯人了!」
喬文龍沒有閑情與他詭辯身份的問題,這對他沒有什麼好處,剛才一時口快說出了龍非離的身份,但是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若是龍非離真的擺明了自己的身份,那難保潑墨閣會礙於他的勢力,直接將傾冷月雙手奉上。
他不承認反到是好事。
「五萬!」喬文龍一咬牙,將價格往上提了提。
「十萬!」雲淡風輕的拋過來一句。
全場響起了一陣驚呼,喬文龍目眥並裂,臉色陰沉地可以滴出黑水來。
十萬大洋!那是白花花的銀子啊,龍非離你是瘋了不成!
他即使素日里混賬慣了,卻也知道量力而行,若是今日他敢再往上加,回到家還不被他爹打死!
正待喬文龍準備一甩袖子,扭頭走人的時候,一小女孩湊到他身邊,遞給他一張紙條。
喬文龍打開紙條一看,上面娟秀的字體寫著一行字。
頓時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喬文龍再一次競價:「十萬五千!」
滿堂掀起一陣抽氣聲,看剛才喬文龍的架勢是準備走了,怎麼忽然間又轉變了念頭?
相較於眾人的驚訝,龍非離的神情倒是淡然的多,微微勾起唇角,淡淡說了一句:「你贏了。」
喬文龍死死的剜了龍非離一眼,原本他可以用幾千大洋抱得美人歸,現在竟然高出了十倍有餘!
煉風華將所有人的神情都看在眼裡,眼神掃過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直直望著傾冷月流口水的喬文龍,神情一冷。
今日因為龍非離橫插得一腳,競拍的效果比想象中要好得多。
十萬大洋,足夠喬家肉疼一段時間了。
再看向龍非離的方向,今天的少帥很不對勁兒吶,難不成是真的看上秋月了?需不需要她做回媒人呢?
倏地,龍非離也向她看了過來,四目相對,龍非離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喬文龍一路接收著眾人的禮讚,跟著領路的人,走向了傾冷月所住的地方。
「十萬五千啊,這麼大一筆巨款就這麼扔出去了?」
「你知道什麼,喬家會在乎這些錢嗎?就是再多十倍人家也拿得起,為了博美人一笑花點錢算什麼。」
「恐怕今天過後,這傾姑娘就是名花有主的人了。」
眾人一片議論聲,熱鬧成一團,十萬五千大洋的高價無疑是將這場花魁告別儀式推向了頂峰。
龍非離一掀帘子,沖著煉風華所在的地方便大步流星的去了。
長臂一橫,將坐在琴邊的少年擁在了懷中,不顧她的掙扎,狹長的眸子眯起:「本帥需要風華一個解釋?」
煉參謀長伸手將他的胸膛推離自己一點:「解釋之前,少帥能不能先把手鬆了?」
這人是越來越喜歡對她動手動腳了。
「本帥要看著解釋的答案,能否滿意。」言外之意,若是他滿意了這手就鬆了,若是不滿意……
那就要看莫大爺的心情了。
「少帥想要聽什麼?」櫻唇一勾,眸若星辰。
後背靠在琴案上,直視著她的眼睛,興趣盎然仿若貓捉老鼠的趣味:「這潑墨閣是誰的?今天這場戲為的又是哪般?跟本帥說來這江南之地散心,是你早有預謀的,嗯?」
濕熱的氣息鋪撒在她的面上。
煉風華笑意淺淺,姿態風流的勾著他的脖子,一挑眉,一眯眼,端的是惑亂眾生:「少帥……不是,都知道的嗎?」
呵氣如蘭,龍少帥的肌肉一陣緊繃。
呼吸噴在他的頸側,他與她的距離近在尺咫,近到連她那捲翹的如同鴉翅一般的睫毛都可以數的清楚。
「風華莫不是在勾引本帥?」
他的問話實屬沒話找話,以他的心智自然是猜的出這潑墨閣是她的,裡面的人想必多半是她的親信,今天之事,今朝之行多半是為了坑錢。
而這被坑的人是誰,自然是被美色迷暈了頭的喬二傻子。
方才已經不準備競拍的喬文龍又興緻勃勃的加價,想必多半是她的手筆。
煉風華顫了顫睫毛,勾引他?
立馬冷了臉,長長的睫毛從他的臉頰掃過:「鬆手!」
握著她的手臂,直接按著人,壁咚到牆面上:「風華如此莫不是惱羞成怒了,嗯?」
從他走進潑墨閣開始,從他前眼看著她跟那個傾冷月摟摟抱抱開始,龍非離的胸中就涌動著一把火!
這把火快要將他整個人焚燒殆盡!
他想要發泄,急切的想要將這團火噴湧出來,否則他真的忍不住想要殺人!
而他發泄的對象自然就是他這個招蜂引蝶的大參謀長。
「放開我,這裡眾目睽睽的,你就不怕被人看見!」煉風華低吼一聲,這人真的是越來越隨心所欲。
誰成想,龍非離卻表現的比她還要生氣,用只有兩人可以聽見的聲音說道:「參謀長的意思是……找個沒人的地方?」
煉風華:「……」
「你跟傾冷月什麼關係?!」帶著幾分的質問。
煉風華試探的問道:「少帥為何如此問?」難道真的如她所想,看上冷月了?
「回答本帥的問題。」鉗制住她的下頜,不容她閃躲。
「煉某救下的孤女。」
「還有呢?」
「還有……」困惑的眉眼凝視著他,「少帥還想知道什麼?」
「……她是你的女人?」半天咱們的龍少帥憋出一句。
「……」煉參謀長沉吟許久,她該回答是,還是不是?傾冷月無疑是她手下的人,手下的女人,是不是也可以說是——她的女人?
她的沉默,無疑是將龍非離積累了一晚上的怒火掀至了頂峰,大掌勾著她的下頜,一雙眸子陰沉的可以滴出水來,「為什麼不說話?!」
就在兩人「耳鬢廝磨」的時候,一道弱弱的聲音傳了過來,「請……請問……」
「閉嘴!」龍非離冷冷說了一句,「出去!」
進來詢問的侍者就這樣被趕了出去。
紗幕外媽媽桑一臉忐忑的將他拽了過去:「是少帥嗎?」
侍者點點頭。
媽媽桑朝著裡面看了一眼,「他們在裡面幹什麼?」
「這個……這個……他們……」侍者吞吞吐吐的紅著臉,半天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媽媽桑急的朝著他的腦門重重地拍了一下,「你倒是說話啊,關鍵時候掉鏈子。」
侍者一握拳,鼓足了勇氣,「他們……在……在親熱。」說完后,整個人就像是煮熟的螃蟹,紅彤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