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 除非，有一個人同他裡應外合
薄季琛朝南坐著，身姿優雅，客氣又不失尊貴的擺了一下手。
兩位院長拿著保險箱坐到一早就為他們準備好的單人沙發上。
眾人的目光集刷刷的盯在他們身上，一瞬不瞬。
答案就在這兩隻箱子里。
薄季琛心裡其實也很緊張。
但仍舊是保持鎮定的清了清嗓子，淡淡說道，「兩位，宣布鑒定的結果吧，由張院長先開始吧。」
被叫作張院長的中年男人對著眾人淡淡的笑了一下，打開保險箱，從裡面拿出一份鑒定報告來。
翻到最後一頁，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
「薄季琛先生與孩子的dna鑒定結果為，相似度99.9％，是親生父子的關係。」
薄季琛平靜無波的臉，瞬間被粉碎了，轟然炸開的聲響，在腦中嗡嗡的回蕩著。
這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呢……
童家人的臉上瞬間露出了興奮得意的笑容。
童瑤舒抱著孩子，抬起頭來看著薄季琛，一字一句，「季琛，這下子你總該相信了吧，這孩子就是你的。」
「不可能——」
薄季琛蹙緊了眉毛，垂著眸子，嘴裡低聲呢喃著。
此時此刻，他慌了，他不相信。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是張院長被收買了嗎？
如果是那樣，那麼高院長手裡的鑒定結果肯定是不相同的。
但從現在高院長沒有一絲驚訝的表情上來看，他那裡的結果也與張院長是一樣的。
「你這臭小子，鑒定是你要做的，現在又賴說不可能，所有的證明都擺在桌上，你想不認這孩子都不行。我不管，立刻，把我孫女娶進門！」
童有升原本就是個暴脾氣，加上有這份親子鑒定，氣焰就更甚了。
一旁，高院長也打開保險箱，拿出親子鑒定報告，有了張院長打頭陣，他顯然輕鬆好多，「薄季琛先生與寶寶的dna鑒定結果為99.9％的相似度，是親生父子的關係。」
眾人早已知道這個結果，驚訝的表情也懶得裝了。
薄季琛自已都有些混亂了，說實話，他現在不知道是院長被收買了，還是說這孩子真的是他的？！
「季琛，你還是不相信么？醫院是你選的，取樣，抽血，所有的流程都是你親自監督，我連二位院長的面也沒有見到，一切程序全都是按照你說的來做的，這個鑒定結果你難道還有所懷疑嗎？」
童瑤舒委屈可憐地說道。
薄季琛沉默了，回視著她，薄唇抿成一條線，面無表情，眸子幽黑深邃，再場沒有一個人能看出他此刻心裡的想法，包括肖尚宇。
唯一能夠確定的是，無論信與不信。
此時此刻，白紙黑字，他已是百口莫辨。
肖尚宇不發表任何意見，孟攀峰也選擇不多嘴。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薄季琛仍舊保持著靜謐，看不透他的心思。
見狀，童家這邊沉不住氣了。
「人證物證都在這裡，你還想怎麼樣？今天你要是不給我女兒一個交代，我們童家人是不會走的！」童母憤憤道。
童有升用拐杖敲著茶几，「小子，別以為裝深沉我們就拿你沒辦法，你不想娶也得娶，瑤舒跟孩子從今天起就是你們薄家的人了，我限你一個月的時間跟你的原配離婚！你若是辦不到，休怪我不客氣了！」
「瑤舒是我家的掌上明珠，我們童家就這麼一個女兒，為了她，我們可是什麼都做的出來！」童父也配合著岳父，狠狠的給薄季琛施加壓力。
又過了十分鐘，薄季琛終於抬起了眼睛。
屋裡亂轟轟，烏泱烏泱一團，或勸或罵或威脅的聲音在他開口的瞬間，全都化為寧靜了――
「再做一次親子鑒定，怎麼樣？」
薄季琛注視著童瑤舒的眼睛，忽而沉沉的微笑道。
他的話，尾音一落下，頓進激起千層浪。
童瑤舒的臉色急變，張院長跟高院長也坐立不安了，童老爺子想跟薄季琛拚命了，一屋子的人全跟瘋了似的。
肖尚宇不動聲色的臉上，唇角略微勾起，他已看出薄季琛的門道來了。
果然厲害，這招突襲式的投石問路，直接逼的童瑤舒露出了馬腳。
就算她將慌張即刻掩飾，估計也早就落入薄季琛的法眼了。
「你！太過分了——」
童瑤舒抱著孩子蹭的一下子站起來，「季琛，你不心疼孩子，我還心疼呢，每做一次親子鑒定，就要抽血。你實在不想認的話，就直說好了，不用再找借口了，我大不了就自已把孩子養大！」
薄季琛讚賞的拍手，揚起下巴，「有骨氣！這才像你嘛，孩子自已去養吧。」
童瑤舒沒想到他會這麼說，竟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混帳，沒人性的小子，我打死你——」
童有升怒火攻心，舉起拐杖作勢就要打過去，幾個人拉著他，才阻止的了，這回准他要被氣的腦溢血才能收場了。
張院長跟高院長也坐不住了。
「薄先生，你現在是在懷疑我們的鑒定結果嗎？我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這份報告的真實可靠性！就算再做一次，結果也還是一樣的！」
「你若是再找別家做，就是在蔑視我們，讓我們兩家醫院的面子往哪裡擱？」
薄季琛把頭轉向他們，飄飄悠悠，輕啟薄唇，完全不把他們當回事，「你們愛擱哪就擱哪。」
說著，詭異的笑笑，「又或許，你們怕了，怕我在別家醫院再次做出來的結果與你們的不一樣，心虛了。」
「荒謬！——」張院長站起來就走人。
高院長也氣憤地隨之起身走了。
場面再次陷入了混亂。
「好了，我相信這孩子是我的。」
在吵吵鬧鬧之中，薄季琛突然一改之前的態度，語調輕快的讓人以為聽錯了。
混亂頃刻間陷入安靜，所有人都定格在那裡，完全摸不著頭緒。
薄季琛的笑容耀眼，溫柔，魅惑，他起身從童瑤舒的手上抱過孩子，「寶貝，我是你爸爸。」
「……」
沒有人敢輕易開口去問，這前後的反差會不會太大了一點？
連童老爺子這樣脾氣火爆的人也覺得後頸直發寒，這小子陰陽怪氣，匪夷所思。
薄季琛抱著孩子坐到沙發上，瀲灧的眸光射向眾人，輕輕緩緩笑道，「哦，我剛才只是想要考驗一下這份親子鑒定的真偽而已，不好意思，讓你們受驚了。」
考驗一下？！
大夥愣了半晌才知道，自已被當成猴子給耍了。
「還真是薄峰培養的好孫子，連這陰險都一模一樣。」
童老爺子順了氣，虎了臉罵罵咧咧的。
童瑤舒勁還有點緩不過來，想笑，這笑的都有點傻兮兮的。
「我相信這孩子是我的，不過關於你們說的離婚，可能有點困難，這凡事都講個先來後到，總不能做的太過分，這樣吧，先讓瑤舒帶著孩子住進薄宅，會有專門的人照顧她們的起居，至於離婚，等過些日子再說。」
薄季琛用隨性的口氣說道。
童家人面面相覷，看的出來，讓瑤舒和孩子住進薄家已經是薄季琛最大的讓步了，至於名分的事情，來日方長，斷不可這麼著急。
「唉，那就先這樣吧。」
童有升拄著拐杖站起來，嘆了口氣，離開前拍了下薄季琛的肩膀，「你這小子，作孽啊！」
童瑤舒在父母跟爺爺走後，親密的窩到薄季琛的身邊，「季琛，從今天起，你真的願意接受我和寶寶嗎？」
「當然了，我向來說一不二。」
薄季琛對她溫和的微笑，只是這笑容無法到達眼底，就消散了。
「其實，只要你肯認孩子，我就很開心了，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會很乖的。」童瑤舒小鳥依人般的靠在薄季琛的手臂上，笑的很甜蜜。
*
另一邊。
慕暖安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獃。突然，旁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身子下意識一顫。
盯著手機良久，才慢吞吞拿過來，打開。
是一條信息。
入眼，是白紙黑字的親子證明。
往下翻，看到最後的結果，大腦轟的一聲，手一抖，手機掉落在了地毯上。
她已無力去撿，滿腦子都是那個結果。
心，痛的鑽心錐骨，無法呼吸。
咬破了嘴裡的肉，眼淚一忍再忍，卻還是流了下來，低頭，想去擦，淚已經掉在了被單之上，打濕成一團濃郁的悲傷。
原來，他們終究還是走不到一起。
是命。
這是她的宿命。
……
薄宅書房。
肖尚宇揉著眉心看著對面沉默抽煙的男人，青白色的煙圈縈繞，氤氳了男人英挺剛毅的臉頰輪廓。
他已經戒煙許久，怕是今天真是煩到了極點，才會忍不住犯了煙癮吧。
薄季琛不發一語，只是低斂著眉梢，重眸深沉，沒人能看懂他在想什麼。
許久，待他抽完了一根煙，將煙頭摁滅在煙灰缸中，這才將目光緩緩移到肖尚宇身上，輕啟薄唇，語息低沉，「你也看到了吧。」
「……嗯。」
從小到大的默契讓肖尚宇瞬間就明白過來他問的是什麼。
剛剛，就在薄季琛提議再做一次親子鑒定的時候……
他清楚的看到，亂了馬腳的童瑤舒向孟攀峰使了個眼色。
「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他的？」肖尚宇挑眉。
「那塊地被改了價的時候。」
薄季琛淡淡道，「徐浩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了如指掌我們的交易，除非，有一個人同他裡應外合。」
肖尚宇眉頭愈發蹙的緊了。
說實話，他是極其信任孟攀峰的，想比薄季琛也是，所以才這麼多年將他帶到身邊做事。
「唉，我真的覺得，攀峰不是那種人，想必是有什麼苦衷。」
薄季琛沒說話，闃黑眸子沉沉的望向窗外，迎著落地玻璃藍幕外的光亮，他的眸子就著這光變幻莫測，似平日里熟悉的無情絕然，又似一泓幽水深處燃燒開了點點星光。
這樣矛盾糾結的變幻后，他的目光最終清寂，無波無瀾，不帶半點情感，卻也無人能懂。
肖尚宇見他這副樣子，知道他心裡其實是不好受的。
連孟攀峰都尚且如此，若是某天，連他們彼此之間也無法坦誠相待了，那麼，這個世界，還有什麼真情實感可言呢？
「你打算怎麼做？就……認了這個孩子了？」
「暫且只能這樣。否則，打草驚蛇，我擔心對暖安不利。」
「好吧……」
肖尚宇懂了，攤手，無奈嘆氣，「有需要的地方儘管和我說，我是永遠站在你這邊的。」
拍了下好友的背，起身，打算離開，走到門口時，薄季琛叫住了他。
「什麼事？」肖尚宇眯眼。
「沒什麼。只是想提醒你，追一個女人，要用心。」薄季琛徐徐道。
「你……」
肖尚宇怔愣，「你，看到了？哦，不對，你在說誰？」
薄季琛面無表情瞥了他一眼：「別裝了，我都知道了。」
靠，肖尚宇在心裡暗暗啐了句，果然薄季琛就是他人生的剋星。
「我有分寸。」扔下這句話，就離開了。
待肖尚宇走後，薄季琛沉思片刻，復又掏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
對方很快接通，傳來一句畢恭畢敬的「薄先生」。
薄季琛一隻手拿著手機，另只手長指彎曲，有節奏的敲打著桌面。
他視線一直落在窗外，眉心微皺，說出的話寡淡冷靜，夾雜著一絲倦意，「郝醫生，我可以相信你么……」
*
薄季琛回去的時候，慕暖安剛好從海邊散步回來。
兩人面對面，他快步地走到她跟前，柔聲問，「去哪了？」
「隨便轉轉。」
暖安面無表情地回答，然後自顧自上了電梯。
薄季琛與她一起走入電梯，忍不住想將她攬入懷裡，卻被她避開。
他一愣。
手垂在半空中，然後尷尬地放下，「老婆，最近出了點狀況，這些天不能回薄宅了，你先安安心心住在這裡，等著——」
「鑒定結果是什麼？」
慕暖安無視他的話，水漾的明眸，定定流轉到他俊挺如斯的臉上。
薄季琛被她這一眼，看的有種突然掉進冰窟窿里的感覺。
電梯門在這時開了，他擁著她出去，趁機說，「這事兒，我們進屋再慢慢說吧。」
「孩子是不是你的？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這很費時間嗎？」
慕暖安停頓下腳步，站在原地，不再上前。
薄季琛下意識先看了看四周，然後才回道，「好吧，我說。目前兩家醫院的鑒定結果是孩子是我的，不過真相可能並非如此，所以我還要再一次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