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現在你有了麻煩，我卻什麼忙都幫不上
薄季琛在辦公室里的東西不少，除去能用紙盒裝走的，休息室里的衣物全都打包派專車拉回去。
孟攀峰在場親自清點，他的臉色很難看，幾次都欲言又止。
薄季琛將辦公桌上的慕暖安的相框放進紙箱后，淡淡開口，「攀峰，你有什麼話直接說。」
孟攀峰停了動作，看著薄季琛，眼神有些不解，「老大，你就這麼走了？」
「我累了，就當放個假了。」薄季琛封好了紙箱，語氣始終淡淡的，「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留在公司，有什麼事務必和我彙報。」
「我明白，可是——」
「好了，攀峰，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用替我鳴不平，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薄季琛打斷了他的話。
孟攀峰抿著唇，站在原地看著他。
正是午後，日光有些偏斜，透過銀杏葉有斑駁的影子落在薄季琛的臉頰，男人英俊的半張臉都籠罩在光影之中。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像是沒有平時那麼嚴肅了，慣來緊繃的眉梢也放鬆了很多，他的薄唇只是微微抿著，不再是鋒利的一條直線。
看著看著，孟攀峰突然心頭萬分感慨，鼻頭竟有些發酸。
記得剛上大學的時候，薄季琛就是個青澀的毛頭小子，年少氣盛，有時候趾高氣揚高高在上的模樣真是令人生厭。
但他又是極其講義氣的，大多數情況下，他都是做得比說的多，偶爾說幾句好話，也給人一種硬邦邦的感覺。
可就是這麼一個男人，一個各方面都極其優秀，全方位碾壓他的男人，讓他死心塌地跟到了現在。
他和錢行進一樣，早已經把薄季琛當成了親大哥一般的存在，這個男人從二十三歲接管帝峰，寒來暑往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九餘年。
這九年裡，孟攀峰見證了他如何從一個心高氣傲的男人變成了一個沉穩成熟的成功者，從前的處處碰瓷到一步步眾星捧月，他在歲月的洗禮下變得愈發充滿魅力。
磨合了年輕氣盛的銳利稜角，多了時間積澱的內斂冷靜，這就是薄季琛的變化。
「老大，你放心吧，我會留在帝峰，一輩子，鞠躬盡瘁。」
薄季琛拍了下孟攀峰的肩膀，「我走了。」
「嗯。」
薄季琛抱著紙箱從辦公室里走出來時，走廊里全都站滿了員工，大部分員工都哭了，連一些個總監，眼眶都是紅紅的。
他站定，故意皺眉，「現在是工作時間，誰讓你們擅離職守的？」
這一次，沒有員工慌亂回到位置上，而是始終站在原地，哽咽紛紛叫著，「薄總……」
薄季琛無奈了，放緩了語氣，「諸位，我只是放個長假，不是上刑場，我還會回來的。」
難得的一句笑話，令一些員工破涕而笑。
薄季琛也淡淡笑了，輕挑唇角的模樣甚是蠱惑人心。
有員工開始忍不住調侃了，「薄總，其實您笑起來特別特別帥！」
「是呀是呀，一笑傾城，迷倒眾生呢！」有人附和。
「薄總，我們等你回來，回來之後你要是不那麼嚴肅，我們會更喜歡你的！」
薄季琛耐心地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句，倒是沒收斂笑容，等他們說完，他才淡淡頷首，嗓音依舊清淡如風，半認真半開玩笑道，「你們只要盡心儘力工作，我是不會故意找茬的，誰在這個節骨眼給我掉鏈子，就自動交辭呈滾蛋，懂？」
員工們紛紛應允，笑開了。
薄季琛見這一幕後，也放心了，徑直走出帝峰。
員工們一路送到電梯，被薄季琛喝止了，要求他們都回去工作。
大傢伙依依不捨，直到電梯門關上了，才各自回各自的崗位中去了。
現在是上班時間，偌大的電梯里只有薄季琛一個人。
他看著金屬門倒映出來的影子，說不出什麼感受，有點酸，還有點甜。
薄季琛今天沒開車，原本想著打電話叫司機來接，靠近路邊的時候，有人沖著他吹口哨。
他回頭。
迎面的是肖尚宇戔戚戚的臉。
很明顯，他是等候多時了。
薄季琛抱著紙箱走上前，勾唇，「你是來看我笑話的么。」
「哈哈——泯然眾人矣了，是不是連車都開不起了？」
薄季琛白了他一眼，「沒那麼誇張。」
肖尚宇下了車，沖著他抬抬下巴，「箱子不重嗎？」
薄季琛抿唇，二話不說直接將箱子放在了後座，然後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坐了進去，對他說，「開車吧，送我回去。」
「薄季琛，你tm確定還要用這種命令的口氣跟我說話？」肖尚宇佯裝不悅。
「不然呢。」薄季琛反問，劍眉挑起，少了平日的嚴肅冷漠，多了一股子痞痞的邪魅兒氣。
「得，我可不敢把您老扔在這。」
肖尚宇撇撇嘴，不再打趣，然後徑直走到駕駛座，發動了車子。
……
車子沿著主幹道前行。
肖尚宇沒有載薄季琛馬上回薄宅，而是在支路上左拐方向盤，一路直達金融街。
這個聚集了眾多金融監管部門、國內外大型金融機構的區域，成就了高端產業聚集和新貴聚集的代名詞。
銀色的奧迪a8徑直開到了一家餐廳門前。
是一家中式餐廳，中式門庭前有幾尾紅魚水中搖曳，玄關是通體的黑紅色，前庭地面上，儘是大手筆的半透明黑色玻璃，下面是美麗的荷花池，營造出波光粼粼的用餐氣氛，雕樑畫棟的兩旁，融入了不少中國傳統文化進去。
「還記得這裡吧？」肖尚宇問。
「嗯。」
薄季琛當然記得，當時他和他談妥第一筆生意后，哥幾個就是來這家餐廳喝酒慶祝。
「想想那個時候也挺好的，至少沒那麼多煩心事。」肖尚宇低嘆一聲，語氣突然變得惆悵起來。
薄季琛輕笑，「我沒帶錢包，這頓你請。」
「切，」肖尚宇冷嗤，「你可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壓榨我的機會啊！」
薄季琛但笑不語，唇角弧度擴大，眉眼之間難得的放鬆姿態。
倆人進來后直接進了懸挂有「丁香」吊燈的包廂，想必是肖尚宇提前就安排好的。
薄季琛突然覺得這貨還挺有心，因為他們第一次來這家餐廳進的就是這個包廂。
當時肖尚宇弔兒郎當地掛在他身上調侃，「哎你快看，這包間叫丁香，你說裡面會不會有一個撐著油紙傘，像丁香一樣的結著愁怨的姑娘在等著我？」
薄季琛當時沒搭理他，不過因此倒也印象深刻地記住了這個房間。
很快，一盤盤或清脆可人，或湯厚汁鮮的菜肴一一擺上餐桌，不同菜品，爭奇鬥豔：蜜火腿、生炮雞、蒸鰣魚、清煨鹿筋、白玉蝦圓、火瞳魚翅、雪菜湯鰻、白鷺藍天……
生機盎然的視覺藝術，在餐桌上，砰然綻放。
肖尚宇給彼此斟滿了白酒，然後一飲而盡。
薄季琛沒動酒杯，而是拿起旁邊的茶，靜靜抿茶。
「怎麼？暖安在備孕？」肖尚宇直接了當地問。
「恩。」
薄季琛表情始終淡淡的，但眼角眉梢儘是盈盈的笑意。
肖尚宇沒理會他一臉「幸福男人」的神色，又喝了一杯酒，嘆了口氣，「你看吧，這麼多年，最了解你的人是我，最了解我的人也是你。」
薄季琛突然很不適應這麼深沉抒情的肖尚宇，揶揄，「你沒事吧。」
肖尚宇這次沒接話，又給自己斟滿了一杯，然後飲盡。
三杯白酒進肚，必定上臉。
薄季琛瞭然地挑起唇瓣，果不其然，很快的，肖尚宇兩腮就有些發紅了。
微醉的肖尚宇眼神凌亂，舌頭也有點發直，「哎，薄……薄季琛，你還記得嗎，上小學的時候有次我跟一個胖子打架，打輸了，被人扔水池子里了，第二天你二話沒說就幫我出氣。」
「……」
「還有，初中的時候，我半夜翻牆出去打遊戲，也是你替我背的黑鍋。」
「……」
「就連上了大學，那次我犯渾把人酒吧砸了，也是你瞞著我家裡人給我墊上的錢。」
薄季琛低笑，「肖尚宇，你是打算跟我翻舊賬？」
「老狐狸，得了便宜還賣乖。」肖尚宇狀似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別開了臉，肩膀竟然抖動起來，然後自責低沉的嗓音響起，「以前很多麻煩都是你替我擺平，現在你有了麻煩，我卻什麼忙都幫不上。」
薄季琛一怔。
「喂――」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眉頭打了結，有些哭笑不得的走到他跟前，肖尚宇單手抹了把臉，薄季琛看到他微紅的眼眶，還沒等開口，面前的男人突然伸臂，一把摟住了他的背。
身高上，薄季琛是比肖尚宇高出半個頭的，因此，此時此刻兩人擁抱的姿勢，貼得極近，肖尚宇的眼能目測薄季琛微抿的薄唇弧線。
薄季琛推了他一下，沒推動，此時的肖尚宇就像個耍無賴的孩子掛在他身上，把頭垂在了薄季琛的肩膀上，肆無忌憚地不撒手，那是因為他在乎。
薄季琛感受到了。
從小到大，這傢伙都特別喜歡黏著他，雖然他們兩家是世交，但很多時候，都是肖尚宇主動過來找他，「哎，要不要去游泳？」
「打籃球，走吧？」
「今晚去酒吧喝一杯吧……」
甚至有時候他上廁所他也會問一句，「用不用我和你一起？」
「你有病吧。」薄季琛的臉要有多青就有多青。
簡直像個原裝的青瓜。
肖尚宇不解，明明女生之間都手拉手去上廁所，為什麼男生就不可以？
林林種種，所以有一次薄季琛還半開玩笑地說，「肖尚宇，我的取向很正常，對於男男這種事，我一輩子沒興趣。」
肖尚宇聽懂了他的話，即刻給他個白眼，拍桌子怒吼道，「老子的取向也很正常！」
「啊……」薄季琛揉揉耳朵，「我還以為那什麼。」
「卧槽，死薄季琛，我是在乎你好不好！朋友之間的在乎！」
思此及，薄季琛唇角勾起，雖不明顯，卻有柔和的弧度，他拍了下肖尚宇的背，「肖小朋友，還沒抱夠？」
肖尚宇這才推開他，猛地揪住他的衣領，惡狠狠道，「薄季琛，你他媽要是出個什麼事，我就收購了帝峰給你陪葬信不信！」
「能不能說點好的，咒我？」薄季琛眉梢挑起。
「呵。」肖尚宇笑了，眼圈的紅也憋回去了，想想自己也真是矯情，被他壓在頭上不說，還整天像個老媽子替他瞎操心。
不過，他認了。
深深舒了口氣，肖尚宇拿起桌上的車鑰匙，「走了，先送你回去，下午我還得回公司。」
*
車子開到薄宅門口，薄季琛下了車，不過沒馬上進門，而是對肖尚宇說，「你喝了酒，別開車，我讓——」
「哎，沒事兒，就那麼點酒，早醒了。」肖尚宇沒等薄季琛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然後發動車子呼嘯而去。
薄季琛無奈嘆了口氣，吩咐一旁的管家道，「派司機開車跟上他，他喝了酒。」
「是。」管家明白過來，應道，先生對身邊的人一直都是很關心的。
薄季琛進了屋，慕暖安正抱著半個西瓜盤著腿坐在沙發上，一邊拿勺子舀著吃一邊看連續劇。
聽到門口動靜無意瞥了一眼，「呀！」
她下意識驚叫出聲，趕忙把西瓜扔到一邊，然後鞋都沒穿就跑了過來，直接攬著男人的脖子跳到了男人懷裡，長腿勾著他的勁腰，「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了？」
薄季琛順勢將她扶住，低頭用鼻尖蹭了蹭她的，「你老公我，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用去公司了。」
「什麼？」慕暖安驚慌，誤以為他又遇上了什麼麻煩，忙問，「公司出什麼問題了？」
薄季琛淡淡和她解釋了一遍。
「哦，原來是這樣啊，嚇死我了。」暖安這才放下心來，再抬眼看著薄季琛時，眼裡的瑩瑩笑意如同溢出來的水，「這樣也挺好的，你休息一段時間，我們就有更多時間過二人世界了。」
慕暖安想著，他和她可以像一對平常小夫妻一樣窩在家裡，看看書打打遊戲什麼的，而且她相信，時間會證明他的清白！
「嗯，想去什麼地方可以陪著你去了。」薄季琛寵溺地揉揉她的腦袋。
「老公，我愛死你了！」
薄季琛被她這麼摟著，又聽見她說的這番話，心裡自然高興，忍不住笑出聲來，「有多愛？」
暖安湊過身，在他臉頰上「吧唧」一口。
「這樣就夠了？」薄季琛也笑了，眼角眉梢儘是溫柔，然後將她放到沙發上，傾身吻住她的唇。
暖安閉上眼睛，回應著他，幸福感爆棚。
——
主道上，肖尚宇顯然還是有那麼點的不清醒，一隻手掌控著方向盤，另一隻手隨意地搭在車窗外，嘴裡哼著小曲，有種飄飄然的感覺。
然後。只聽「咣鐺」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