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先把證領了,你覺得怎麼樣?
慕暖安下了床,想要出門看看。
剛穿上鞋,門被推開,薄季琛眸底深處浮現一抹驚喜,走上前,「醒了?」
暖安點點頭,「外面什麼聲音那麼吵?」
薄季琛嘆了口氣,告訴她兩天前閔阿婆斷氣了,今天是出殯的日子。
慕暖安一怔,問道,「元秋呢?」
「在外面。」
慕暖安急匆匆趕到了葬禮。
小元秋一身白衣孝服,短短几天便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小小的孩子怎麼能承受得了?
而在孩子身後,所有人都在說著同一句話:「可憐的孩子……」
慕暖安伸手捂住了元秋的耳朵,「不要聽,元秋不要聽。」
閔阿婆的喪事辦妥后,村委會商量了元秋的去處。
元秋,已經變成了孤兒。她沒有親人,閔阿婆留下的,是暖安家旁邊的那套房子和元秋父母的車禍賠償。
這些都將由村委會代為監管,等小元秋成年後歸還。
而從今以後,元秋必須在鎮上的孤兒院生活。
那些人上門之前慕暖安剛給元秋洗過澡,小女孩的臉被熱氣蒸的粉紅粉紅,有點像以前的那個模樣。
暖安看著歡喜,親了親元秋的臉,元秋也踮起腳尖,親了親暖安。
沒有了阿婆和爸爸媽媽后,元秋變得越來越纏著慕暖安。
房間開著窗戶,慕暖安正在給元秋擦頭髮,敲門聲傳來,暖安去開門,被一群中年女人擠在牆角。
那些人說明來意,她整個人就爆了,「不可能!你們不能帶走元秋!」
可大媽們個個噸位巨大,一邊拉扯著暖安,一邊拽著元秋的胳膊。最後是宋瑋哲及時趕來,才好歹勸說大媽們過兩天再來。
慕暖安身子癱軟下來,宋瑋哲從沒見過她發這麼大的脾氣,她抱著元秋不撒手,說什麼都不撒手。
小元秋愣愣的,「小安老師,她們為什麼要來抓我?」
暖安費勁地跟她解釋著,「不用管她們,元秋以後跟著小安老師過。」
宋瑋哲在一旁看了眼元秋,又看了眼暖安,好半晌才說道,「元秋乖,先回屋裡,宋老師有話和你小安老師說。」
元秋聽話的回屋,宋瑋哲嘆了口氣,勸說道,「孤兒院又不是監獄,又不是只有元秋一個孩子,還有很多無父無母的孩子都住在那裡,元秋還可以照常去學校上課,只不過就是晚上睡那兒。」
「不行,想都別想,我會收養她!」
慕暖安一旦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阿婆對她那麼好,她要替阿婆照顧好元秋,那麼小的孩子,她怎能眼睜睜看著她住在孤兒院里?她不是什麼都沒有,她還有她啊!
宋瑋哲眉稍挑起,難以置信,「你要領養她嗎?!」
慕暖安重重地點頭。
「你不會成功的,法律規定領養人必須是夫妻,年滿三十周歲。」
慕暖安知道。她今天一早出門,去了居委會,大媽也是這麼說的,可是她……才二十三歲。
「你應該讓元秋清楚明白現在的處境,這才是為她好。」宋瑋哲皺眉,語重心長。
暖安沒說話,深思熟慮想了一會兒,最後才說,「你回去吧,我會同元秋說。」
*
薄季琛因為要處理公司的事,辦好阿婆的事就急匆匆趕回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夜深了,慕暖安坐在床邊,小元秋的臉蹭著潔白的床單,問暖安,「小安老師,我真的要住到孤兒院嗎?孤兒院是什麼地方?」
慕暖安恢復了理智,她認為元秋有必要自己思考一切,她要在最短的時間裡學會不依靠任何人,這才是為她好。
暖安拉過元秋的小手,「沒有親人的孩子都住在那,身體有殘缺的孩子被遺棄了也住在那裡。」
「我為什麼不能住在自己的家?我有家的。」元秋哽咽,眼淚弄濕了枕頭。
慕暖安的心像是在絞著一條床單,但還是說道,「你的家會有人替你保管,你長大之後他們就會還給你,那個房子已經不是一個家了,因為你還沒成年,不能照顧自己,孤兒院會有護工照顧你的生活起居。」
「那是我的家啊……」
慕暖安一直坐在床邊與元秋平等對話,最後摁了摁她的腦袋,「睡吧。」
黑暗中,元秋閉上眼,暖安卻沒睡,心底有著一個盤算。
第二天吃早飯,小元秋喝著小米粥,突然嘟囔,「小安老師,我阿婆以前對我說,你如果以後有喜歡的人,應該和他結婚生小孩,應該搬到他的房子里去住。」
慕暖安放下筷子,元秋腦袋低垂著,不一會便抬起頭來,眼神堅定,「小安老師,你不能收養我我知道,沒關係的,真的。」
「哎呀,那個宋瑋哲是胡說的,他什麼都不知道,你別聽他的!」暖安有些生氣地說道。
「宋老師說的是對的。」元秋摸了摸暖安的手。
慕暖安眉頭皺得很緊,有些不認識眼前的元秋。
「小安老師。」
「嗯?」慕暖安心想,你快點任性一次,無論你說什麼,我都會答應你!
元秋卻說:「小安老師,你以後多去看看我就行。」
慕暖安手指一頓。
「小安老師,今天,我想去孤兒院看看。」
小元秋小聲地說,但每一個字元都敲在暖安心裡。
沉默良久,她放下勺子,回到屋裡給元秋選了一套很精神的衣服。
孤兒院里,小元秋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她將要住進來的地方,這裡跟學校很像,甚至比學校還好,有很多小朋友,有專門吃飯的地方,有專門寫作業的地方,還有黑板和書本,還有生活老師。
她也去看了自己的房間,出來仰頭對著暖安笑,「小安老師,我喜歡這個地方。」
這是個有法制的社會,弱勢群體能夠得到最基本的生存保障,但慕暖安現在最討厭的就是這什麼狗屁保障!
她站在旁邊一言不發,聽元秋和孤兒院的院長做約定,挺著小胸脯表示明天就搬過來。
暖安皺眉扯了扯元秋的小手,「不用這麼著急的。」
元秋沖著她咧嘴笑,暖安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出了孤兒院,她問她,「還想去哪裡?」
元秋說:「大哥哥去哪了?想和大哥哥一起玩。」
暖安知道她說的是薄季琛,「他回原來的地方去了,過幾天才能回來。」
「原來的地方是很遠的地方嗎?小安老師以前和大哥哥住在一起嗎?」
「嗯。」
「那元秋可以去參觀嗎?」
「當然可以。只要你願意,隨時都可以。」
回去的路上,慕暖安給元秋買了大袋子零食,小元秋沒捨得吃,說要等明天去孤兒院和小朋友們一起吃。
第二天一早,村委會的大媽就來了,暖安前一晚和元秋擠在她的小床上,一個勁兒的叮囑,「別被人欺負,有人欺負你就告訴我!到了新學校要好好學習,我一定經常去看你,我給你開家長會,考試卷子我也給你簽,我給你零花錢,再給你配個新手機,你想我了就給我打電話,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第一個告訴我,知道了嗎?」
小元秋用力點點頭,緊緊挨著她的小安老師,乖乖聽她像媽媽似的念叨。
「小安老師……」
「什麼?」
「其實我覺得大哥哥也挺好的,我又改變主意了,我想你和大哥哥在一起!還是不要宋老師了。」
暖安捏了捏她的小臉,笑意漣漣,「這次如你所願。」
一閉眼一睜眼,慕暖安的懷裡就不再有元秋了。村委會的大媽牽著元秋的手對她說,「放心吧,又不是刀山火海。」
暖安穿好衣服,臉也沒洗一直跟到孤兒院門口,元秋轉身沖她揮揮手,她也舉手跟她揮揮,「周五我來接你!」
慢慢的,就看不見孩子的背影了。
慕暖安在門口站了半個多小時,悻悻離開,吃過早飯後回到學校,有些無精打采。
宋瑋哲在她對面的小板凳上坐下,「校長說,過幾天會來幾個新老師。都是教過很多年的有經驗的老師,素質也高,不用擔心了。」
慕暖安頷首,抬起頭來,「對了,楊馥含那天到底為什麼會去那裡?」
宋瑋哲臉上面無表情,卻重重嘆了口氣,「她是自作孽不可活。臨走那天,她跟我說要去找什麼果子,吃了美容養顏,青春永駐,我當時沒搭理她,早知道她是去那麼危險的地方,就攔著點了。」
慕暖安沒說話,楊馥含死於她的貪婪和無知,怪得了誰?慾念太多,貪念太盛,才致使她的惡果。
人,總是喜歡自以為是,在萬生萬物間,人作為地球的主宰愈發變得有恃無恐,總會按照自己的意願來理所當然的肆意妄為,而實際上呢?忘記了大自然有報復的力量,亦忘記了這份力量有多麼龐大。
當她最終離開那片林海時,才真正意識到,人不過就是自然生物鏈中的一環而已,你沒有站在食物鏈的最高端,因為面對大自然,人的力量渺小得可憐,你有可能就是食物鏈的最底端。
宋瑋哲的大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麼呢?眼睛都直了。」
「沒什麼……」慕暖安回過神來。
宋瑋哲嗟嘆,揉了揉額頭,「先讓元秋在孤兒院住幾天試試,實在住不習慣再想別的辦法。對了,我有個朋友開了家兒童護所,環境挺好的,設施也不錯,就是距離有點遠——」
「元秋是你閨女嗎?」宋瑋哲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慕暖安打斷了。
「什麼?」他怔愣,哭笑不得,「這怎麼可能!」
「不是你閨女你操這麼多心幹什麼!」暖安提著嗓子喊。
宋瑋哲到今天為止總算是見識到了,她不會再客客氣氣地說,「謝謝你,宋老師。」
她像個十足的小霸王,用自己的力量維護著她所在意的人。
「暖安。」宋瑋哲突然覺得自己有些丟臉,居然真情流露地想抱抱這般可愛的她。
「幹嘛!」暖安沒好氣。
「她畢竟不是你親生的孩子,你總不能照顧她一輩子吧。」
「誰說不能?就能就能!」
宋瑋哲:「……」
*
晚上回去,做飯,一個人吃飯,連同周圍的空氣都很安靜很壓抑,壓得人喘不動氣。
慕暖安看了眼外面昏黑的夜色,喝水的時候不小心把碗給摔了。
嘆了口氣,然後任命的蹲下身來收拾地上碎掉的碗。
已經三天沒看見薄季琛了,雖然這幾天他會打電話過來詢問她的情況,但元秋的事情暖安沒同他講,因為有些話當面對他說會比較好。
「哎呀!」一心兩用的下場就是被碎片劃破了手指。
她還沒反應過來,只覺自己的手被人執起,然後含在了嘴裡。
慕暖安一怔,抬頭,映入眼前的是一張輪廓分明的俊臉,他像是風塵僕僕,眉宇之間倦怠之意明顯,他的舌尖舔過指腹,酥酥麻麻的感覺在夜裡太過深刻。
男人的舌頭很滑很軟,纏繞她指腹的血口子,稍微用力吮吸了一次,慕暖安立刻感到微微刺痛。
「你,你,回來了啊!」她半晌才磕磕絆絆說了句。
與女人的驚訝相比,薄季琛只是淡淡地鬆開她,然後掃掉地上的玻璃渣,又細心地拿膠帶黏了一遍。
做完這些,他的目光才落在她身上,低沉嗓音夾雜些許無奈,「我不在,你就是這麼照顧你自己的?」
「這是意外,我平時很小心——」話沒說完,就被男人一把抱起,走到大床邊放下,然後從旁邊的抽屜拿了創可貼。
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很快,撲通撲通的。因為他的臉挨得她很近,氣息清冽又蠱惑的撲面而來,她能清楚看見男人長長的睫毛,他微微蹙起的英挺劍眉。
他的一隻手順勢而下,從她的五指中找到了食指,牽著她的手舉上來,仔細檢查,細細的一道口子已經合攏,他撕開創可貼的外包裝,動作緩慢地給她貼上。
「薄季琛。」暖安將頭埋在他懷裡,腦袋蹭了蹭,胳膊抱住他的腰,「我很想你。」
他未言,只是唇稍掠起的弧度柔和至極。
「公司的事都處理好了么?」
「嗯。」他寵溺地揉了揉她的發頂。
「那個,有件事我想和你說。」
慕暖安鬆開她,清澈的眸底同他對視,「元秋因為沒有親人,所以被送去了孤兒院。」
薄季琛頷首,平靜面色沒什麼變化。
「我想收養她,但前提必須是夫妻雙方年滿三十歲。咱倆如果結婚,我是不是還有機會?」
一字一句,她問的謹慎,指甲陷入手心幾乎快要摳出個洞來。
薄季琛沉沉看著她。
慕暖安做出滿心期許的表情,等待男人的回答。
薄季琛開口,「機會很大。確切的說,可以辦到。」
慕暖安鬆了口氣,薄季琛這個人,他從不說沒把握的話。
他這麼說了,那就是可以了,而且以他的地位能力,一定是可以的。
「我們結婚吧,下個周,不,明天吧,明天我跟你回去,先把證領了,你覺得怎麼樣?」
慕暖安拉住薄季琛的胳膊,用盡了全部力氣說完這番話后,心臟就似乎不跳了,人和空氣一樣,都在瞬間滯固。
薄季琛也沒想到她會這麼急迫,面前女人瑩潤的小臉說不出的嬌美動人,他知道她急迫的理由,這句話從她口中說出來,明明就是變了味道的,可不得不承認,當他聽到她這麼問的時候,心口還是莫名地緊張了一下,繼而,是興奮。
像有股激流忽然拍了過來,在海面上激起了萬丈浪花。
他壓著心口的悸動,盯著她焦急的模樣許久,然後,於她面前坐了下來。
額頭與她相抵,氣息交纏,他低問,「你想嫁給我,是因為元秋?」
再多的激動最終還是要冷靜下來,一旦真正結了婚,他便會認定一輩子。
所以他才要問的清楚,她這麼做的目的。
慕暖安心一咯噔,「怎麼了?你不想娶我嗎?」
「不是。」他輕輕搖頭,目光嚴肅苛責又鄭重其事,「我愛你,你呢,也還是愛著我的么?」
也難怪他那麼不自信,因為從他過來找她之後,除了那次在床上,他半誘哄的讓她說了句「不算數」的我愛你,平時她都沒有對他說過這三個字。
慕暖安明白了他的意思,舔了下唇,捧住他的臉,眼睛很認真的直直望進他深邃的眼底,「那天晚上,我說的話是真的。我愛你,一直愛著你,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就算沒有元秋,我也是打算跟你結婚了,現在,我只是想讓這件事儘早提上日程,不行么?」
當他千里迢迢來到這裡,當他為她做了那麼多的事情,當他在危急關頭如同神袛般救下她,慕暖安清晰地明白,這世上就只有他了。
她還是無法自控地想去愛他。
她終於清晰地明白,她壓根就離不開他。
薄季琛神情觸動著,眼底有迷醉的光,他伸手箍住她的肩,目光灼灼,「你真的考慮好了嗎?你要知道,我一旦結了婚,就是一輩子,我一定不會離婚的。」
慕暖安盯著他,眸波微顫。「嗯,只要你對婚姻忠誠,那我就不會離婚。」
說到這,她像是想到了什麼,揶揄開口,「哎,如果我給你帶了綠帽子,你也不會離婚嗎?」
薄季琛居高臨下看著她,最後陰森森惡狠狠威脅道,「我會把那野男人殺了,找個棺材放著,然後夜夜抱著你在棺材上面做、愛做的事情。」
「額,你個變態!」光是這麼聽著,她胳膊就起了一層小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