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回宮
再說了,她的那些藥草裏並不全是治療外傷的。
準確來說,寧鴻飛所看見的草藥都是煙霧彈,她真正想要找的東西被她仔細藏在籃子的最底層。
那是一種名作“茵陳”的中藥,這種藥在全國分布範圍極廣,相當容易采集,又因為它一年之內有兩次不同的采集時期,故人們習慣性將春天采集的稱作“綿茵陳”,而秋天采集的則習慣性的稱作“茵陳蒿”。
兩個不同時期采集的東西大體上並無區別,隻是這時她剛巧遇上,就順手摘回來,摘回來以後轉念一想,此藥的藥性有可取之處,她就再一順手就藏了起來。
曾有一本無名醫書上載,茵陳攝入過量後極有可能致人昏迷甚至死亡,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真實案例,但做做實驗驗證書中的說法對她來說,並無損害。
“蘑菇湯”在寧鴻飛的辛苦勞作下很快填飽了兩個人饑餓的肚腸,她坐在門口的竹椅上,微閉雙眼感受晚風的清涼。
寧鴻飛靠過來:“覺得這裏如何?”
她懶懶的掀起眼皮,略有敷衍的瞧了一眼即將沉入遠山的夕陽:“勉勉強強吧。”
這語氣態度,仿佛她才是那個被人伺候的主子。
寧鴻飛樂了,他不知從哪裏找來一條一模一樣的椅子,隨手一擺就擺在了她身邊。
“你以前都不做這些嗎?”他覺得不大可能,她怎麽說上輩子也是嫁過人的,女紅家務總有一樣擅長的吧?
紀涵柳卻不以為意的反問:“為什麽要做?”
其實她也是做過的,隻是那段讓她掏心掏肺的經曆,除了她自己,她實在不想和第二個人提起。
不僅是因為傷情,更是因為丟人!
她的狼狽無力在那一段經曆中體現的淋漓盡致,她害怕別人嘲笑自己,更害怕別人可憐自己。
他明顯能夠感覺到紀涵柳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那種冷漠,這種冷漠在夕陽西下之時竟然還有一種愈演愈烈的趨勢。
他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其實我小時候也什麽都不會。”
“嗯?”紀涵柳興致不大,但她還是禮貌性的偏過頭看了一眼寧鴻飛,隻見他的雙眼正眺望遠方,好似前方才有他心之所愛。
“我也說過了,我的母妃之前一直在冷宮,”他平靜道:“對於一個女人來說,被打進冷宮不僅意味著她自己的後半輩子差不多結束了,更意味著她孩子的後半輩子,也基本注定了。”
他在言語之間隱約透露出幾分唏噓味道,紀涵柳耐心聽著,她從未接觸過皇室,但“冷宮”的傳聞,她也聽過不少。
“我的母妃在失寵前就預感她會遇上大事,所以提前讓我離開皇宮,”寧鴻飛的嘴角掛著不冷不熱的微笑:“我才能一直活到現在。”
紀涵柳聽著他最後那句幾乎難以辨別語氣的話,猛然回頭望他。
他的眼裏,暗藏感激與慶幸。
這多像當年知道自己萬幸從老天爺哪裏多撿回一條命的時候,眼裏的感情。
她突然想問他這三年在皇宮的生活到底如何,也想問他,他的母妃從冷宮出來之後又是否恢複了往日的輝煌。
但她卻沒有機會問出口。
因為寧鴻飛在她說話之前就草草結束了這場閑談一般的對話,可他還是忍不住語重心長道:“世事無常,我們將來要麵對的事情太多,平靜才能維持本心,你說呢?”
他們二人獨自在宮外呆了將近四天,這四天裏,他們的夥食基本依賴於寧鴻飛,等到最後一天晚上,紀涵柳終於對他們貧乏的夥食情況表達了不滿。
“我說!”她雙手叉腰,這兩天的村野生活讓她漸漸找到了一些從前的感覺,但這感覺畢竟還是夾雜著傷痛,她不敢深入回憶,每一次都是想到一點甜頭就自動切斷自己的思緒。
“每天都吃蘑菇,我覺得我自己都要變成一朵大蘑菇了。”
寧鴻飛忍俊不禁:“你要是能變成一朵蘑菇,明日的早膳我就不用愁了。”
她自動腦補出他從不知名的地方找出一口大鍋,再認真的蹲在鍋邊燒水,最終麵無表情的將自己丟進鍋裏煮的畫麵,頓時一陣雞皮疙瘩掉落。
“說真的,宮中山珍海味你不喜歡,偏偏來這裏吃蘑菇?”
“野味也是一種味道,不是嗎?”他說話的時候正斜著眼睛看她,她的臉頰微紅,興許隻是因為從他口裏跳出來的不正經的“野味”二字。
她從未了解過寧鴻飛的情感生活,不知道他的過去,更不知道他是否有過婚約,又是否有心儀的女子。
她隻是退一步道:“明天就回去吧,江南行差不多也應該結束了。”
他似乎是在這深山老林裏享受夠了,居然一口答應了她的提議。
於是二人在第二日一大早就在門口看見了接他們回宮的馬車,紀涵柳瞧著馬車上熟悉的車夫,小聲詢問:“他們知道我們今天回去?”
“昨天夜裏我通知的,怎麽了?”他不明白她為何問這個。
她搖了搖頭,這兩天她和寧鴻飛“平靜”的相處讓她整個人對寧鴻飛的印象都改變了不少,她的膽子仿佛也因為吃了蘑菇增大了不少。
寧鴻飛這個“老大”還沒有上馬車,她就自顧自的上了馬車。
等到寧鴻飛上了馬車,車夫才慢悠悠的駕馬轉彎,朝著皇宮的方向駛去。
從這裏回到皇宮的時間不長不短,當天傍晚,輝煌的宮門就已經在不遠處朝他們招手。
紀涵柳瞥了一眼穿著紗裙的寧鴻飛,忍不住開口揶揄道:“其實你穿女子的服飾也另有一番風味。”
寧鴻飛挑眉,對此不置可否。
二人回宮後,紀涵柳跟著寧鴻飛又去見了一次皇帝,她聽著寧鴻飛向皇帝敘述的“江南風光”,實在阻止不了自己的笑容,所幸皇帝的注意力也根本不在她身上。
本想著回宮後仔細研究研究她找的“茵陳”到底有沒有傳說中的神奇效果,可誰知道,她們回宮的第二天,皇宮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