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瑾雖然對夏玫突如其來的客氣有些奇怪,但還是欣然前往了。
路上,歐陽瑾開車,夏玫坐在副駕駛。
這次吃飯算是私人約會,所以夏玫絕口不提公事,倒是讓歐陽瑾有些不習慣了。
「今天怎麼一句話也不說?」夏玫從反光鏡里看著歐陽瑾略顯嚴肅的臉,還有微微蒼白的嘴唇。感覺到了今天氣氛的尷尬。
平時的歐陽瑾,即便是談工作的時候,也是笑盈盈的,禮貌而得體。今天這個樣子,讓夏玫覺得他好像有心事。
「有嗎?」歐陽瑾微微偏頭。
「有啊,好像特別安靜。」夏玫打開音響,放了一首她一直很喜歡的英文歌,「我發現我從總公司述職回來之後,你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沒有啊。」歐陽瑾硬說。
夏玫索性轉過身:「現在下班了,我們不是上下級的關係,有什麼私人原因你可以跟我說。我可不想我的『戰友』突然對我有了二心。我們是同事,也是朋友,不是嗎?」
歐陽瑾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是,我們從一開始就是朋友了。可我確實沒有什麼事情瞞你。可能是你離開的這幾天,公司上下的大小事務都是我在照看,有點累了。」
「辛苦你了。」夏玫這才有些放心,「不過,事情雖多,你都處理地很好。我今天查看過這幾天公司的情況了,簡直完美。」
「你認可就好。」歐陽瑾的音色,有些沉。
夏玫雖然心裡感覺到了,但卻沒有戳穿。如果他因為私事而有心事的話,夏玫不方便去戳穿。
「不過,我看你臉色不大好,想必是這段時間工作累了。不如我給你放一個禮拜的假吧,休息一下。」夏玫提議。
「不用了。我工作地很好,能雙休就可以了。」歐陽瑾的眼神始終沒有離開汽車擋風玻璃過。
「其實我也是有私心的。」夏玫把音響的聲音調小一些,「我準備七月初的時候,出去度個假,差不多也是一周的時間。所以……」
「所以你想提前給我放假?」歐陽瑾猜透了。
「嗯,你看怎樣?反正我看了報表,暑期也是個不大不小的淡季,可以稍微放鬆一下。」
「我知道是淡季,但是……」歐陽瑾欲言又止,「我覺得我們這段時間新項目進來的很少,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的話,恐怕後續的項目會接不上,所以我們必須趁這個空閑的機會去接觸一下新的項目主理人了。」
夏玫靠倒在椅背上,享受著車子強勁空調帶來的沁涼,卻感覺到了歐陽瑾話語里的生硬。
這些話,明明可以在公司說,但他卻沒有。而且他明明知道,夏玫是一個工作效率極高的人,哪怕休假一個禮拜,也可以靠後期加班把工作補回來的。
由此,夏玫頓時不知該說什麼了。
到了慕沉水別墅門口,夏玫用慕沉水昨天給她的鑰匙開門進入。
客氣地向歐陽瑾介紹別墅的基本構造,但歐陽瑾的回應,也僅限在「嗯」、「很漂亮」、「不錯」、「這個花了不少心思吧」這樣重複而了無生氣的詞語里。
這讓夏玫居然有些後悔請他今天過來了。
最後,夏玫打開客廳的側門,這裡是通往花園的必經之路。
「這裡是後花園,裡面的園藝還不錯,你可以看看。」夏玫剛把腳步踏進草坪,就看到花園的那頭,茶座里,有兩個人。
男人站在女人的身旁,彎著腰,似乎在傾聽著女人說些什麼。
而女人嬌柔地將右腿擱在左腿上,一件露背的藕色連衣裙間,露出兩條直直的小腿,那個弧度,是一個特別迷人的弧度。
然後女人不知說了什麼,就「咯咯」地笑了起來,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男人也跟著笑了笑。
這兩個人,一個人是慕沉水,另一個是何憶苦。
夏玫站在原地,突然就有些不知所措。
這種場景,看上去並不止曖昧那麼簡單。可慕沉水卻又是她無比相信的一個男人。
何憶苦這樣的舉動,讓夏玫心裡很不舒服,卻又不能說什麼。畢竟他們之間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東西,而且何憶苦終究幫了慕沉水和陸遠懿的忙。
這個女人,讓夏玫有了一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進退兩難之際,歐陽瑾的一句話幫夏玫解了圍:「你今天還有別的客人?」
他字正腔圓的聲音,吸引了茶桌旁的兩個人。
慕沉水抬頭,表情鎮定如常:「回來了。」
「嗯。」夏玫點頭,然後將歐陽瑾引了進來,「我給你介紹一下吧,這位是何憶苦何小姐,是沉水的朋友。」
歐陽瑾看到何憶苦,第一眼便覺得她身上有種很吸引人的氣質,是那種大眾情人的味道。但剛才她和慕沉水交頭接耳的場景他也看到了,所以心裡自覺地和她隔開了一段距離。
不過,歐陽瑾還是禮貌地伸出手:「你好。」
「這位是我們公司的副總,歐陽瑾。」夏玫又介紹道。
何憶苦也伸出手,與其說是握手,不如說是將手溫柔地放入了歐陽瑾的手心。
「你好,歐陽先生。」何憶苦的手,翹著蘭花指用恰到好處的力道握住歐陽瑾的手,並輕輕移動手指,讓歐陽瑾的手心有了一種很特別的觸感,「夏小姐,你怎麼沒跟我提起過,有這麼一個英俊的副總?」
「啊?」夏玫有些尷尬,其實她的思緒還停留在何憶苦與慕沉水交頭接耳的那一段。
回過神來,才客套道:「怕他太優秀被別的公司搶走啊。所以我私心想佔為己有的。」
其實夏玫私心是在想:我只不過跟你見過一面,為什麼要跟你介紹我的副總?
何憶苦沒有放開歐陽瑾的手,而是眼神油滑地看著夏玫:「是嗎?那夏小姐還真是『花心』啊。有了慕總那麼帥的男朋友,還不夠嗎?」
夏玫的一句玩笑,顯然在何憶苦的挑唆下,成為了一個話柄。
夏玫偷偷瞟了慕沉水一眼,只看到他原本上揚的嘴角上,有一點點微微的顫動。
不過,很快他就恢復了一如既往的樣子。
夏玫才有心思去應付何憶苦的攻勢:「何小姐還不是一樣,看到帥的男人總會有佔為己有的衝動的吧?這是女人的本能。還好我的沉水一直比較堅定。不然看到何小姐這麼漂亮而又優雅的女人,一定吃不消。」
夏玫的影射,令何憶苦的笑容有些僵硬。
「夏小姐真是會開玩笑。」
歐陽瑾站在一旁,怎麼會看不出這兩個女人之間的明爭暗鬥。
這時他最好的辦法就是遠離這場漩渦。
於是禮貌地抽出手,轉向一旁的慕沉水:「慕總,又見面了。」
慕沉水只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歡迎光臨。」
如此,四個人的尷尬場面,才有所緩解。
走到餐廳,慕沉水已經安排好餐宴,安排大家就坐之後,親自上樓把桃子抱了下來。
何憶苦看到桃子之後,第一眼是奇怪,第二眼就是震驚了。
桃子真的長得太像慕沉水了,根本就不用多想,她一定是慕沉水和夏玫的女兒,這一點,令何憶苦第一次在慕沉水這裡受到了打擊。
「慕總從沒說過你有個女兒。我還以為你是單身呢。」何憶苦故意繞過夏玫,視她為無物,似乎是在挑釁她。
慕沉水放下酒杯,寵溺地看一眼桃子:「我從前也不知道。不過現在知道了。」
「你以前不知道?」何憶苦故意提高了聲調,「難道夏小姐一直都沒有告訴你?這也太荒唐了吧?」
慕沉水隨意地笑笑,伸手撫摸桃子的頭髮:「現在知道也是一樣的。」
何憶苦見挑撥不成,故意對慕沉水說:「我看你最近瘦了些,是不是因為照顧女兒?其實照顧小孩子很累的,特別需要進補。」
說著夾了一塊肉到慕沉水的盤子里。
倒是讓慕沉水有些尷尬:「不用客氣。就算要客氣,也該是我跟你客氣,這裡是我家。」
說著,慕沉水也給何憶苦夾了一塊肉。
夏玫就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心裡說不出的堵,但卻也沒有什麼辦法。只能安慰自己,只要慕沉水的心在自己這裡,其他的也就無所謂了。反正慕沉水身邊,最不缺的就是狂蜂浪蝶。只不過這次的這隻狂蜂浪蝶,有點難搞……
桃子坐在夏玫身邊,她歪著腦袋看著爸爸和這個第一次見面阿姨之間的互動,小嘴說撅就撅起來了。
小眼珠子一轉,拿著自己的小勺子,舀了一勺青豆放到到夏玫的盤子里,像個大人似地教育夏玫:「你要多吃豆子,知道嗎?多吃豆子才會變聰明。吃肉只會長肉,不會長腦子的。」
童言無忌。
夏玫卻愣在原地,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假裝訓斥一下桃子。
直到慕沉水轉向桃子,原本霸道總裁的臉變成了賤兮兮的愛女狂魔臉:「那桃子給爸爸也來一勺吧,爸爸也想變聰明。」
「不行!」桃子把勺子含在嘴裡,稀里糊塗地說著,「你變聰明了就會欺負我媽媽的,你不能比我媽媽聰明。所以你還是吃你的肉吧!」
「咳咳……咳咳咳……」一旁的歐陽瑾嚴肅了一天了,聽到桃子的話,終於綳不住了。本想忍住笑的,沒想到差點沒把喝下去的湯噴出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歐陽瑾用紙巾捂住嘴,「喝太快,嗆到了。」
對面的何憶苦,臉色已經如鐵了。
她是口齒多麼伶俐的一個人,從來沒有被一個人懟成這樣。關鍵還是個孩子,她根本就沒法反駁,如果反駁或是翻臉,那就會被貼上跟小孩子過不去的標籤。
於是,她鐵著臉,卻也只能微笑:「慕總你女兒還滿可愛的,嘴巴很厲害,將來要找個男朋友看來得先贏過她的嘴巴了。」
可慕沉水卻還嚴肅地說:「她要是找男朋友,首先要過的這關,是我。」
夏玫白了慕沉水一眼,轉過頭假裝生氣地對桃子說:「不能這樣跟爸爸說話,這樣是沒大沒小的。」
還沒等桃子回話,慕沉水就已經搶在前面了:「我就喜歡她這麼沒大沒小。我跟桃子是朋友,對嗎?」
桃子點點頭:「那好,看在是朋友的份上,給你也來兩顆豆吧。」
桃子跪在椅子上,把豆子舀給慕沉水。
慕沉水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去接,滿是笑容:「謝謝桃子。」
吃豆子的時候,表情誇張到極致:「真好吃!」
夏玫也是無語了,扶住頭,不住地搖頭嘆息:「慕閻王什麼時候變成慕狗腿了?」
慕沉水滿意地擦嘴:「只在我們桃子面前。」
何憶苦看著這個場景,心中的火已經熊熊燃起了。這場女人間的戰爭,因為有了這個桃子的存在,還沒開始她就輸了。
可是歐陽瑾冷眼看著這一切,心裡原本背負的負擔,卻突然有所減輕,讓他原本凝重的表情,也微微鬆弛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