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恩不禁輕聲問慕沉水:「最後那一記,其實那個5號已經沒有資金了,我們不加那麼多可能也能拿到這塊地。」
慕沉水盯著手裡的牌子,緩緩道:「你錯了,我加這麼多隻不過是想讓他看到我拿到這塊地的決心。他本來就已經差不多到頂了,看到我加這麼多,就不會抱著僥倖心理跟我競爭下去。」
尹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你怕惡性抬價。」
慕沉水露出一個隱隱的微笑:「不錯。」
隨後,公證處公證,接下來就是半個小時后的新聞發布會。
慕沉水趁這個間隙找到了陸遠懿。
「陸處,留步。」
「慕總……」陸遠懿回身,發現是皮笑肉不笑的慕沉水,「恭喜慕總,終於得償所願。」
「還要多謝陸處明裡暗裡的幫助。」慕沉水自信地笑著,雖然沒有陸遠懿高,但此刻他的氣場,卻比任何人都強。
陸遠懿握住慕沉水的手:「慕總說笑了。我何時……幫我你?」
慕沉水上前一步,面帶一種表面看著是客套,實際卻是敵意的笑容:「如果陸處一定要那麼官方的話,我也沒有辦法。」
陸遠懿想要抽手,慕沉水卻沒有給他機會。
他用極輕的聲音對陸遠懿接著道:「無論如何,我是打心底里感謝你的,如果陸處不嫌棄,等下餐會結束之後,可否賞光喝個咖啡?」
「咖啡還是不用了。」陸遠懿差點拒絕,但立刻話鋒一轉,把話圓了回來,「不過如果是喝茶的話,我倒是願意奉陪。不過要等到下午三點以後。」
「好。」慕沉水這才鬆手,「我到時候派車去接。」
記者發布會上,慕沉水意氣風發,但卻不失沉著穩重。將這個項目的前景和規劃在媒體面前進行了一個大起底,也算是為這個養老社區項目做了一個預熱。
結束之後,慕沉水私人在酒店定了酒席,邀請參會的領導和其他對手,還有各家媒體。
不過,政府領導自然是拒絕參加的,慕沉水也對他們遵守國家政策表示了理解。其他競爭對手早就在發布會之前就立刻離場了,慕沉水也不過是走走場面,最後留下來的就只有一些媒體朋友。
慕沉水親自招待,就是為了明天的新聞報道出來能好看一些。
事情結束,已經接近兩點。
慕沉水在最好的茶館定了一個靠窗的包廂位,時間還有富餘,就讓助理陪他去商場挑選了一款禮物。
陸遠懿準時到達。
慕沉水叫來服務員,上了這裡最好的茶。
兩個男人之間的談話,似乎很難起頭。
倒是陸遠懿喝了茶之後,才說出一句:「這茶……慕總不習慣喝吧?」
慕沉水沒有動面前的杯子:「是不習慣,但也不討厭。」
「你試試。不試怎麼知道?」陸遠懿端起茶杯,示意慕沉水。
慕沉水也不太好拂陸遠懿的面子,就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我喝了,但我喝不慣。」
陸遠懿笑著點頭,帶著一種看透:「我知道你跟我不是同一種人。」
「可是你還是幫我了。而且還三番四次。所以我會遷就你。」說著,慕沉水又喝了一口茶。
「你相信嗎?我知道你會贏。」陸遠懿用篤定的眼光看著慕沉水。
「哦?願聞其詳。」慕沉水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那其他幾家企業都是準備拿這塊地做普通住宅的。這裡雖然環境好,但是距離市區遠,交通目前也還不方便。周圍也沒有什麼商圈。這樣的住宅,價格肯定賣不高,那麼他們的預算自然也就不會多。哪比得上慕總高瞻遠矚,要把這裡建設成為一個高檔的生態養老社區。將來可能的進賬資金越多,現在的投資就越多,不是嗎?」陸遠懿說得極慢,但卻沒有一句廢話。
「高瞻遠矚的是陸處自己吧?我發現你挺有商業頭腦的。」慕沉水的手指關節,在桌面上敲出一個響亮的聲音。
「今天找我來,不僅僅是喝茶,聽我胡亂說話那麼簡單吧?」陸遠懿終於問出他的疑問。
慕沉水牽動嘴角:「對,不瞞你說,我心裡一直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我是個直爽的人,你大可以直說。」陸遠懿最討厭拐彎抹角。
「我沒有幫你。」陸遠懿放下茶杯,「這茶真不錯,你也該三不五時地喝一喝。比你們那些咖啡有味道多了。」
「各有所好罷了,陸處又何必苛求。」慕沉水的話里,帶著一點火藥味,「上次教夏玫讓我去科技部申請推薦書,這次又提前告訴夏玫我沒有中選好讓我另找門路,這些都不是陸處做的?」
「這些並不是因為你是慕沉水,所以我才幫你。」陸遠懿又呷一口茶,發出舒服的聲音,「是因為你的項目本身很好,我覺得更適合這塊地,所以我不希望這塊地最後只落得一個普通住宅公寓樓這樣的下場。」
慕沉水有點不相信:「陸處的意思是,你完全是為了本區的發展?」
「不然呢?你以為我是隨意可以徇私的人嗎?」陸遠懿反問,「如果我是,那我當時就該收下那個人的賄賂,而不是推掉了他,保住了你。」
「果真?難道這其中一點都沒有……夏玫的原因嗎?」慕沉水抬頭,綿里藏針地看著陸遠懿的眼睛。
陸遠懿輕蔑道:「你嘴上陸處陸處地叫著,但其實心裡完全是把我當情敵在看待呢。」
「你嘴上叫我慕總,但跟我難道又真的只有工作上的往來?」慕沉水反駁。
陸遠懿冷笑出聲:「那好,就算有夏玫的原因又怎樣?現在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這樣不好嗎?」
「我從來都是一個在意過程比結果更多的人。」慕沉水強調。
「那如果知道了過程不合你意,你打算怎樣?放棄結果?」陸遠懿痞痞的眼睛在慕沉水面前放出寒光,「既然做不到放棄結果,就不要強調什麼你在意的是過程。」
慕沉水遇到過嘴上功夫了得的人並不多,但是陸遠懿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
「好,那既然陸處把事情看得那麼透,那我也就有話直說了。」慕沉水將茶杯推到一邊,「我問你,你是不是喜歡夏玫?」
「……」陸遠懿,咬牙,不語。
「你不說話就是默認。」慕沉水的拳頭已經開始變緊。
「……」陸遠懿還是不說話,只是拿起茶杯,喝下一大口茶,然後起身,「你願意怎麼想就怎麼想吧。如果你今天要問的是私事,那麼大可以跟我約私人時間。也不用口口聲聲陸處陸處地叫,叫我全名就可以了。」
慕沉水立刻起身,站在了陸遠懿的身前:「被我說中的心聲,你惱了?」
陸遠懿斜向下看著慕沉水質問中帶著一點嘲笑的眼神,內心裡的倔強也上來了,右拳頭跟著緊了緊,嘴角抽動了一下,擠出一句低吟:「慕沉水……」
慕沉水卻戲謔地笑著:「一直以為陸處作為政府高層,是最穩重的,沒想到也會惱。我還以為只有我這種性情中人才會為了一個女人動情動氣。」
陸遠懿看著慕沉水略微扭曲的臉,心中不禁有些看不起他。分明就是「吃醋」,就讓他失去了所有的風度,這樣的男人,即便在人前多麼風光無限,卻也只不過是心胸狹隘的男人罷了。
陸遠懿不禁想到了夏玫和桃子,夏玫難道深愛的男人,就是這樣的?
「你這話,要是讓夏玫知道了,難道不會怪你小肚雞腸嗎?我跟她認識的時間雖然不久,但卻也知道她是一個內心強大的女人。而她需要的,是一個有擔當、有胸懷的男人。」
「難道我不是嗎?」沒等陸遠懿說完,慕沉水就更進一步,眼睛里全是寒光。
陸遠懿冷笑,露出他的兩顆虎牙:「你說是就是吧,我無意與你在這裡為這個爭執。」
話畢,陸遠懿側身要走。
可慕沉水卻再次擋住了他的去路。
兩雙眼睛互相凝視,帶著火藥味,尤其是慕沉水,他面對陸遠懿這樣的「對手」,居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但是他還有理智在腦海里,他知道,如果今天動了陸遠懿,只能證明自己的弱勢和內心裡的害怕。
高手過招,不需要真刀真槍。
在兩人凝視了十秒鐘之後,慕沉水突然收神,從旁邊拿出了一個禮盒:「陸處不要這麼急著走嘛,我還有東西要送給你。」
然後就將禮盒塞進了陸遠懿的懷裡。
看著包裝精緻的禮盒,陸遠懿本能地拒絕:「政府不是商場,是不能收禮的。」
「這不是給你的。」慕沉水眼底帶笑,卻怎麼看怎麼有一種殺氣,「是給你女兒的。」
「嗯?」陸遠懿狐疑,「怎麼?」
「我知道你們不能收禮,但沒說不能給你們的子女送禮吧?再說了,這不過是我對孩子的一點心意,我知道你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也知道孩子剛回國還不適應,所以買了個早教機。」
「你調查我?」陸遠懿捧著禮盒的手指緊了緊。感覺到了這是慕沉水某種程度上的示威。
「怎麼會。這些都是夏玫告訴我的,還說你的女兒很可愛。什麼時候有空帶出來,我可以替她安排遊樂園的vip遊園。」慕沉水字字輕佻,戳中陸遠懿的內心。
但陸遠懿也不是一個輕易動怒的人,他隱忍著內心的髒話,給了慕沉水一個微妙的眼神和笑容:「不用了,米婭的中文尚可,可以流利交流。至於遊樂園嘛……還是等慕總將來有了孩子,自己帶他去吧。」
慕沉水還沒琢磨出這句話的味道來,陸遠懿就已經在門口了。
「慕總,再會。」
門被關上,桌上留下了慕沉水的禮盒。
他不禁抬手,想要把禮盒給打翻,但終究還是忍住了。
下樓,拆掉包裝,隨手扔進車裡,慕沉水準備讓尹恩帶回去送給慕熙木。省得母親又多話,說他們兩兄弟不關心大姐。
下午五點,慕沉水獨自驅車去了一個高檔別墅區。這是他與裝修公司約定的時間。
尹恩已經乘下午的飛機回h市了,所以慕沉水不得不獨自去看這套新購置的別墅,並與裝修公司商定裝修方案。
別墅在北京鬧中取靜的一塊地方,這裡地價極貴,所以房子也是天價,但慕沉水不在乎。他要的只是滿足他所有的硬性條件而已。
大平方,低樓層,游泳池,帶花園,住戶少,物業好。
這個名叫皇府的小區全部都符合。
這個名字慕沉水也尤其喜歡,霸氣。
裝修公司是慕沉水認識的朋友,所以他無需多言,來人知道他少言寡語的脾氣。裝修公司量尺寸,慕沉水則坐在游泳池邊的戶外椅子上,靜靜地想著裝修方案。
最終確定了北歐簡約風。裝修公司的人還很奇怪,一般買這樣大別墅的人,都喜歡歐式風格,或者中式風格這種比較貴的風格。但慕沉水卻不在意:「你們只要告訴我,多久能夠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