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那麼小心翼翼了?」慕沉水也停住了腳步。
尹恩回頭,嘴角硬生生地被牽動:「我什麼時候不小心翼翼了?」
說完,便低了頭,似乎在掩藏著什麼情緒。
可慕沉水又怎麼會不懂她心裡的想法。
「走吧,去看看我二哥,你別想太多了。」慕沉水安慰道。
可尹恩的腳步依舊不動:「可是我小心翼翼到現在,依舊還是被人嫌棄。你說,我是不是太傻?」
「我記得你前段時間還跟我說過與我哥這樣的關係也很好,更自由。」慕沉水反問,「現在你反倒猶豫了?」
「並不是這樣的,有些事情,跟外人說不清道不明,只有兩個人各自心裡知道。」尹恩低眉。
「我也算是外人?」慕沉水剛說完,不遠處的病房門剛好打開,慕鎏金從裡面探出頭來,正好看到慕沉水和尹恩。
可他眼裡,分明只有尹恩。
「你來了。」慕鎏金回身把門關上。
「我先進去照看爸,你們倆聊。」慕沉水識趣地走進病房,將他們兩個人單獨剩在了門外。
慕鎏金走到尹恩面前,聲音幾乎低得聽不到:「我想抽根煙。」
說完,就向醫院的樓梯間走去。
尹恩看了一眼慕鎏金的背影,頓了頓,也跟了上去。
冰冷的樓梯間里,有著醫院裡特有的黑暗冰冷。走進去的一瞬間,就能讓人覺得汗毛一起。
已經是凌晨,樓梯間的燈早就滅了,只剩從對面樓房裡滲進來的一點光源。
慕鎏金從口袋裡掏出煙,點燃。
狠狠吸了一口,長出一口帶著煙霧的氣。
尹恩就站在旁邊,默默的,不做聲。
慕鎏金的煙頭就這樣在夜裡忽明忽暗地有節奏地閃爍著,兩人都沒有出聲,直到尹恩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慕鎏金才下意識地按掉了煙頭。
「對不起……」慕鎏金揮手為尹恩散去面前的煙味,「我有點緊張,所以……」
「不用道歉,這個時候想抽根煙沒什麼。」尹恩抓住慕鎏金的手,示意他不必為她散去煙塵。
「嗯。」慕鎏金反過來抓住尹恩的手,然後將她摟進懷裡。
「你父親……他怎麼樣了?」尹恩在慕鎏金的懷裡,嗅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深深地感覺到了他的疲倦。
「還沒醒,醫生說讓他好好休息睡一覺,明天應該就能醒了。」慕鎏金的每一個字,都說得極輕,就算尹恩的耳朵就在他的唇邊,不仔細聽也聽不見。
「沒事就好。你累了吧?要不要去休息室休息一下。」尹恩提醒道。
「我不累。我只是有點……心力交瘁。」慕鎏金很少將這種負面用詞用在自己身上,但是今天他用了,還用了語氣這麼重的一個詞。
讓在她懷裡的尹恩感覺到,現在根本就不是他在擁抱自己,而是他把身體的重量壓在了自己的身上,用來緩解壓力。
尹恩伸手,輕拍慕鎏金的後背。從上到下,就好像哄小孩一樣,輕輕柔柔的。
許久,慕鎏金終於放開尹恩,在黑暗中,捧住了她的臉頰,開始親吻。
尹恩先是一愣,慢慢便開始迎合。
從臉頰到額頭,再到嘴唇,慕鎏金近乎瘋狂。但尹恩卻從這些個吻里,讀出了滿滿的傷感。
眼眶不知道什麼時候濕了,尹恩並沒有去擦,而是等到慕鎏金離開她的嘴唇之後,問出了早就想問的問題。
「你今天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慕鎏金愣了一下,沒有說話。
尹恩像慕鎏金一樣,在黑暗中捧起了他的臉頰,從微弱的光線里,找到他漆黑的眸子:「說吧,我能承受。」
慕鎏金把自己的額頭貼上尹恩的,閉著眼,感受著尹恩身上的氣息:「小恩,是我耽誤了你,我也知道你不願意將就在這樣一個並不喜歡你的家庭里,不如,你就對外宣稱單身吧。」
「對外……宣稱單身?」尹恩沒想到慕鎏金沒有說分手,而是說出了這樣的話。
「是啊,如果有好的男人……不,一定會有比我好的男人出現的。你完全可以……交往看看。」慕鎏金怕尹恩誤會,還特意解釋,「我的意思是,你不必為了一棵樹放棄正片森林。」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用這樣解釋。」尹恩突然間就不想流淚了,「你的意思說得難聽一點就是,讓我騎驢找馬。我明白,你是為了我好,不想讓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情,去接受一段不受祝福的男女關係。我都懂。」
「你理解就好。這段時間,我恐怕有空都要照顧我父親了。明天是年三十,你要回老家嗎?」慕鎏金感覺到了尹恩的身體正在不自覺地疏遠。他的心也開始跟著疼痛了起來,可是他知道,他只有忍住自己的情感,才能讓尹恩自己做出明智的選擇。
「我明天回去。」尹恩反過來安慰慕鎏金,「你安心在這裡照顧你父親吧,照顧不過來就請兩個阿姨輪流。」
「嗯。那我回去了。」慕鎏金多想再抱一抱尹恩,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這個時候,乾乾淨淨地抽身離開,或許會更好一些。
看著慕鎏金轉身而去的背影,尹恩又怎麼會不知道這個男人背負的情緒呢?他這分明是想要保護自己,因為照顧自己的情緒,才讓她再出去找別的男人的。他這個人,向來脾氣硬,不願意做勉強別人的事情。
可是他難道不知道,自己對待感情從來都是一個非黑即白的人嗎?什麼騎驢找馬這種招數,自己從來學不會,也不屑……
尹恩蹲在樓梯間里,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難道,自己跟他……就只能這樣了嗎?
第二天,慕天醒了,醫生馬上過來進行檢查,一切指標良好。只需要住院靜養就可以了。
醫生特意當著大家的面囑咐了,千萬不能讓慕天再情緒激動。所以一整個上午,大家都很少說話,讓慕天自己靜靜安養。
可惜今天是年三十,慕天這個情況,這年是肯定不能在家過了。
所以慕沉水一早就安排陳媽別做飯了,到醫院來照顧慕天,然後在附近酒店定了年夜飯,回頭打包到醫院來,這樣還能算個團圓飯。
只是安排好一切到下午的時候,慕沉水手機一響,工作郵箱收到了一封郵件。
他正奇怪著,誰會年三十這天發工作郵件給自己,打開一看,驚呆了。
他立刻衝到病房,把正坐在慕天身邊的慕鎏金拉了出來。
「什麼事這麼急?你輕點,小心吵到爸。」慕鎏金被慕沉水強行拉到了外面走廊上。
「是尹恩!她給我發了一封辭職信!」慕沉水把手機遞上。
慕鎏金立刻拿起來看。
果然是尹恩發的,一封言辭懇切的辭職信。信上說,自己能力不足,處理不好各方面的關係,所以向慕沉水提出了辭職……
慕鎏金第一反應就是拿起電話打尹恩的電話,但已經不通了。
慕沉水看著慕鎏金緩緩放下手機,臉色不好的樣子,也打了一遍尹恩的電話,果然也不通了……
「二哥,你昨晚……跟她說什麼了?」慕沉水焦急地問。
「我說……讓她對外宣布單身……」慕鎏金眼神直直地盯著前面,他早就知道尹恩會傷心,但卻沒想到她會想要逃跑……
昨天的話,其實也只是非理性下的一種無奈選擇,沒想到,她竟然如此麻利地決定離開他的生活了……連工作都不要了……
「二哥!快去找啊!」慕沉水比慕鎏金更著急。
「去哪找?」慕鎏金捏著手機的手青筋盡現,原本好看的臉龐也變得有些扭曲。
「去她的公寓!如果公寓里不在,那她一定回老家了!去老家找!」慕沉水為慕鎏金制定了計劃。
「她會肯見我嗎?」慕鎏金望向慕沉水,「我是不是,真的傷了她的心?昨晚的那些話……我也是在極度擔心的情況下說出來的。」
慕沉水更著急:「現在先別管這些,重點是要找到她的人,跟她解釋清楚,否則一切都是白搭。二哥,你難道還沒有看清自己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嗎?說到底,你們兩個誰能離得開誰?誰沒了誰能活?不要再自我欺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