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尹軒然】：匪石匪席，何以轉卷（2）

  「忘了跟你介紹一下，她是我妹妹，叫夏婉蓮。」夏謹皓還刻意頓了頓，湊近我有意壓低了聲音道，「你可不許欺負她，不然可有你好受！」


  應是聽見身後有響動，她聞聲轉過了頭來，嘴角上翹眉眼微彎：「你就是二哥經常提到的軒然哥哥嗎？」盈盈的一笑，足以抵過我所見過的萬般芳華。


  只這一回眸，我零散的思緒瞬間聚攏，我忽地就憶起了那樣一個三月，那個在我記憶中剎那閃逝的蹁躚身影，那個看似不過匆匆的一掠，甚至連面容身形都未曾捕捉清晰，都在今時這一刻被凝成定格。


  碧水環翠，遠荷成茂，小船搖晃著向湖心駛去，推動水波粼粼，一如我心底撥亂的漣漪。


  自那以後，我們時常一起玩鬧嬉戲，一起追逐於街市，一起泛舟而歌，一起去城郊放風箏，一起偷偷攀進鄰家的后苑摘桃杏……


  我曾是那樣天真地以為，有了青梅便會結了白頭。


  我曾是那樣天真地以為，騎了竹馬便會攜手天涯。


  正如我為她譜寫的《鳳求凰》，我亦是那樣天真地以為，這會是屬於我們故事最動聽最完美的樂章。


  直至，那一天。


  雨已經斷斷續續下了十數日，天卻仍沒有絲毫要放晴的意思，我在連廊底下來回踱步，時不時望一眼依然灰沉沉的天空，內心分外焦躁。


  「尹兄……」


  「情況怎麼樣了？」聽見夏謹皓猶豫而遲疑的低喚，我連忙將目光轉向聲音的來處，並急急邁步上前，卻見他低著頭遲遲不願出言，心徹底跌落了谷底，「她是真的……」


  「你先冷靜一點！」夏謹皓一隻手緊緊的抓住了我的肩膀。


  「你讓我如何冷靜？」我直直地吼出聲，少有的失態，直接揮臂打開了夏謹皓的手，返過去用雙手捏住他的肩直抵到牆上，「快告訴我，她入宮的消息是真的嗎？」


  「宮裡派來的馬車剛走，估計現在街頭巷尾都在品頭論足，即使是我想瞞，又能如何？」夏謹皓微垂著眼，話語如一刃刃刀鋒肆虐在我心頭，「也許欺騙確實能讓你好受一些，但這終非長久之舉。」


  我掙扎一陣，終頹然鬆了手，默然良久，方起唇：「那她……」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夏謹皓從袖間取出一個信封遞給我，「臨別時，她讓我將這個交給你。」


  我顫抖地伸出雙手接過那個信封，封面上一字也無，卻有幾處被打濕的痕迹。我再小心翼翼地將封口撕開，伸指便滑出了一張詩箋來，只看上邊題著一首《武陵春》，軟弱拖沓的墨跡，承載著說不盡的悵惘：

  冷雨蕭蕭愁滿闕，碾瓣覆塵香。


  曾記歡歌吟佩響，共譜鳳求凰。


  奈誤柳枝循風舞，錯落兩情長。


  夜漫更稀驟雨涼，吹盡滿庭芳。


  細摸又覺信封里還有什麼東西，我將信封口撐開朝下晃了晃，即見有幾片粉白色的影子翩翩墜落，我急忙伸手去抓，終僅觸得一指柔滑，翻掌來看，不過虛無。是風吹飛了落瓣，然而這些落瓣還未來得及飄遠，便已被冰冷的雨水打落，碾歿於沙土之中。


  一如我們之間的情誼，從此消殞於塵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