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李沁梅】：最是人間留不住，剎那清歡（9）

  卻在這時，我眼前突地跳出一個身影來，依稀是長身玉立，丰神朗朗，霞姿月韻中透著淡淡的貴氣。我心怔忡一跳，再倏忽回神時，眼前的景象卻又消失不見了。


  第二日回府，我方入了大門，即被李彥雲派來的家丁引去了書房。


  李彥雲依舊只專註於眼下的筆走游龍：「昨日皇後娘娘召你入宮，可有說些什麼嗎？」


  想到此處我心間一陣恍惚，急忙收斂了心緒平靜答道：「皇後娘娘只與女兒道了些日常，並無言及其他。」


  「哦？是嗎？」李彥雲停下手中的動作，將毛筆擱在架子上，故作漫不經心問，「可是據來道口信的小太監說，皇後娘娘可是一直留你到了戌時方罷。」


  我依言回道：「那只是皇後娘娘熱情，賜了晚膳，又多嘮了些瑣碎常事。」


  「嗯，那就好。」李彥雲繞過書桌走到我面前來，離我只有一尺距離，故意壓低放輕了聲音道，「你應該知道你的身份，若是傳出去那可是欺君的大罪，不但你我活不了，整個李府都將會一起陪葬！所以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你都應該想清楚，記清楚，決不可出了半點差池，知道了嗎？」


  我嘴角勾起一道蔑笑：「這點女兒早已知道，不用勞煩爹多費心。」


  李彥雲面色微微青黑，卻只裝作未見：「知道就好，你先下去吧！」


  我福身道了「是」，旋身即往外邊走，卻在即將推開門的那刻，聽見身後傳來那句被放得極沉的話：「出爾反爾的小人之為，我李彥雲向來引以為恥，但若有人先行違約，我亦不會心慈手軟。」


  緩緩轉回身，我微笑道：「丞相大人人何許人也，小女子又何許人也，丞相大人能記住今日所言，小女子心愿已足，難敢再有奢求，可若丞相大人偏以魚肉弱者為好，小女子亦不敢多言。」說罷再不等李彥雲回答，便推門離去。


  至於李彥雲此番是何種臉色，我已懶於猜度了。


  光陰如流水匆匆，隆冬早過，春裳緩逝，夏鳴漸起，不知不覺中，原先那個大字不識一個的我，竟慢慢愛上了讀詩賦詞。


  我喜歡李白「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的靦腆羞怯，喜歡李商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心意相合，喜歡喜歡王維「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里似淺還深的相思，喜歡周邦彥「人如風後入江雲，情似雨餘黏地絮」中綿綿難絕的長憶……


  我總是一遍又一遍地翻閱著那些詩詞集，然後將那些喜歡的句子摘抄下來，夜裡躲在燈下悄悄地看，悄悄地讀，有時甚至會寫上一兩首，雖無平仄也無押韻，但就是感覺讀著心裡暖洋洋的舒服。


  其實我也並不知道，自己為何偏偏會喜歡上這些句子，或是要寫下那些詩詞，只覺這一切都好似來自我的內心，因為每當我讀過或寫下那些文字，我都能聽到心底傳來那如驪歌般的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