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正文終】

  盪一葉扁舟，漾一段似水年華。


  點一槳漣漪，染一衣墨落霓裳。


  靜水深深流淌，合著鯉魚歡悅的撲騰聲，在這個霧色朦朧的清晨，頗具意境。


  我獨自一人乘於小船中，任憑小船在蓮叢中隨水而盪，花池之內皆是大霧，將整片荷叢籠罩其中，密集的蓮葉聚攏在我身側，放眼皆是碧波茫茫無所盡，一如我空濛的心緒，了無所歸。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日光由滅而生，由弱而強，斜斜地照在水雲之間，漫天漫地的金芒，將整片荷叢映得恍如仙境。我恍恍回頭，這才發覺早先聚攏的大霧不知何時已經消盡了，荷塘終於漸漸露出了它原本的樣子。


  田田碧葉，如舞清風。卻不見，百花歌瑤台。


  花梗搖曳，姿影翩然。卻未嗅，花蕊吐芬芳

  因為，這是一池沒有荷花的荷塘。


  我正失神間，忽聞不遠處傳來了若有似無的歌聲。


  「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中有雙鯉魚，相戲碧波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南。」


  是誰的歌啊，那樣的熟悉，分明是我記憶深處印刻的百轉千回，是我午夜大夢十分的溫軟綿長，是我眸光凝注這一池碧波漣漪時心底的深深悸動。


  我就這麼聽著聽著，不由地痴了，也醉了。


  不知不覺中，紅日繼續上移，未覺間已是烈照當頭，好在荷葉替我濾去了灼熱的艷陽，唯留葉底陰涼如斯。我索性躺在小舟中，輕撫每一莖荷葉的滑涼，等待每一掠清風送來的舒朗，晰聽每一脈流水的深情。


  是誰的愛啊，如此纏綿繾綣，就連這碧葉也要為其而舞，就連這清風也願為其而至，就連這脈脈的流水，也要為其而歌唱。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輪紅日也在向西邊走，我的心亦隨著那光線漸漸往下沉，我頻頻四顧，卻尋不著原因。


  輕輕地，我的手指繞上了一根花莖，攀至上端輕輕一折，只聽「咔」的一聲，那花莖已被我生生折斷。我雙手捧著那空空的花莖，怔然出神。


  遙想過去，這一池的荷花每年都開得那樣盛，又哪知，如今竟皆成了空枝。


  又是一個伸手，我折下了另一段空空如也的花莖，接著一根再一根，那清脆的聲響，就像琴弦被撥挑時蹦出的響音，一聲接著一聲，猶如在荷塘深處彈奏出的相思曲。


  我恍然徹悟，我日夜留守在這荷塘內的原因。


  煜傾，我還在這裡等你，等待你的歸來。


  只是，你能聽見我的呼喚嗎？


  煜傾，煜傾，煜傾……


  我在心底默念著那個熟悉的名字，忽覺眼眶微濕，喉間更是一梗。


  「婉蓮……」


  恰在這時，隱隱中，似乎有什麼聲音傳來。


  「婉蓮，婉蓮，婉蓮……」


  是誰？是誰在喚我？一聲接著一聲，在我耳畔迴響。


  我忽然抬頭，頻頻四顧，卻未尋見人影，心跡黯然間，那聲音卻慢慢由遠及近，由模糊轉漸清晰。


  「婉蓮，婉蓮，婉蓮，婉蓮，婉蓮……」


  隱約感到那聲音就在我身後，我剎時回頭，在暮光消逝的最後一瞬，我終於看見了那個一直讓我魂牽夢索的身影，一襲白衣，在月華下綻現無限光華。


  還有，他手中一朵幽然含香的蓮花。


  煜傾。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