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千鈞一髮，歃血轉乾坤（4）（友盟之邦）

  昭軍的實力，我是相信的，然而前線頻頻傳來的消息，讓我無法對眼前的形式盲目樂觀。三天前才從遼關送來捷報，道我軍已嚴守住了關口並殲滅了敵軍兩萬餘人，今天又傳來消息稱敵軍轉向偷襲了防守相對薄弱的卞關和浴關，並兩面夾擊從後方反攻潰了遼關，並又佔下我國兩座城池。


  面對此番種種，煜傾每天都心焦疲憊至極，一天里絕大多數時間都在御書房與軍機眾臣討論軍情，然而即使是這樣還是分身乏術，恨不得一天能當幾天用。可惜我只是個女流之輩，行軍打仗的事情我並不諳熟，除了每日在煜傾回到養心殿時給予一點問候和安慰，其他多數時候都等同於炊沙成飯。


  這夜煜傾踏入養心殿時又是面色蒼白，雙目血紅，已不知是幾天幾夜沒合眼了：「至今為止，北國已攻下我大昭近半個江山，若照這個形勢下去，不出三個月，大昭必亡！」煜傾攤躺在長椅上，拳頭卻握得死死的，「那些個大臣不但不想著如何抗敵，還成天往上遞勸朕西避川蜀的摺子！你說這……唉！」


  我跪坐在旁側給煜傾捏著腿，忽而停了手：「煜傾，你後悔嗎？」


  「後悔？」煜傾愣了一愣。


  「當初的這個決定。」我臀部一斜歪坐在地下，將頭枕在煜傾的腿上，「還記得當時婉蓮言壯勤政殿嗎？那時婉蓮心中想得很大，想的是天下蒼生，想的是萬民的福祉，但現在，婉蓮心底亦生出了些許自私，如果可以撇開這些江山和刀戈，與郎君平平淡淡相守到老該多好。」


  煜傾闔目良久，寂然無話，好一陣才出言：「其實每個人每時每刻都在做著大我與小我的決定，而我既身為一國之君，就註定有我拋不開的責任！婉蓮，其實那天不需要你說，我都不會採納他們西避川蜀的議案，我是不可能為了己私拋下千千萬萬擁戴我的子民的。只是如今……」煜傾的聲音開始轉向低落，一如他喪氣的面容。


  「我們也並非毫無勝算。何況我們……」說到這我卻頓住了。


  「何況什麼？」煜傾抓住了我的尾音，像是察覺到了什麼。


  我猶豫一陣，方小心翼翼道：「你說，我們能否向蒼國求援？」


  煜傾的雙目陡然睜開，瞳孔被放得極大大：「蒼國？」


  「沒錯，就是蒼國。」我肯定道，「自從弘宣年間北國與我國一役，蒼國出兵援助我大昭后，就一直與我大昭是友盟之邦，而今我大昭再度蒙難，想來蒼國也會有所思慮的吧！」


  「何為友，何為敵，國與國之間的關係哪有那麼簡單。」煜傾卻又淡淡一笑，搖頭輕嘆道，「行兵打仗向來是耗損國庫之大事，大昭憑什麼能讓蒼國出兵相援，難道只憑一個『友盟之邦』嗎？不！作為一個聖明的君主，國家利益才是決策的關鍵！如果說，上回是因為有我們使用計謀推波助瀾，那麼這次呢？最終還是那一問，我大昭憑什麼能讓蒼國出兵相援呢？」


  「土地、金錢、美人，歷代君王都躲不過的三利！我大昭國雖然蒙難，但破船亦有三根釘，就算他們蒼國這次獅子大開口，比起我大昭滅國，亦不過九牛一毛，不是嗎？」


  「好罷，讓我想想先。」煜傾重新闔上雙目，不再出言。


  我「呼」地一聲吹熄了燭台上的燈燭，屋內又回歸到了最初的黑暗和寂靜，銅漏中每一滴的墜落，都拖著人心一點點往下沉，直沉入望不見底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