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十年蹤跡，終歿霜飛雪（5）（喜歡一個人該是什麼感覺）

  一晃三五天很快就過去了，從蕭娘的口中我才得知，蕭娘的丈夫原是二哥部下的先鋒兵，因一次征戰被敵軍的火炮炸斷了雙腿和一隻手臂，失去了勞作的能力，好在後來有二哥的頻頻接濟，她們一家人的生活才得維持了下來。


  因做不慣粗活，又不想白白勞煩了蕭娘對我的照顧，我便讓蕭娘尋來了針線與布料，綉裁些衣物和帕子，讓蕭娘拿到集市上去賣，正好可以補貼家用。


  這天我正在窗前綉著一對鴛鴦，蕭娘十歲的兒子楚生突然湊上前來，似是頑皮又似是認真地問：「姐姐，村東家的二妞說喜歡我，你知道喜歡一個人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


  我捏著針的指尖顫了一下，心亦隨之一個恍惚。


  喜歡一個人……


  窗半開著，外頭飄著細小的雪沫子，緊挨屋后的山上是一片梅林，忽然一陣風襲過，花瓣與雪花交合著紛揚進屋裡，寒風冷冽中抖落我一裙純白，同時湧入鼻尖的還有那半縷素雪含香。


  我竟忽然不自已地想到了那一個人，一段歲月，一寸時光。


  可是為何，從最初的相遇相知，歷經多少艱難終得相守為夫妻，十餘年光陰匆匆，原以為是情比金堅，倒頭來卻是玉碎情折，滿目瘡痍？而今再問我喜歡一個人該是什麼感覺，我發現我答不上來了，亦無從回答。


  暗自輕笑了聲，也分不清自己是作何想，伸手「碰」地合上了那開了的窗子，最後幾沫白雪匆忙地擠進窗扉，覆我一手冰涼，余此還有數片花瓣飄旋著落地，以香為冢。


  「姐姐？」這時楚生還立在一旁，睜著大眼睛，一臉不解地望著我。


  「你這孩子，怎麼就是不聽話，又來打擾……」外頭突然傳來了蕭娘的怒喝，卻被我的一個手勢打斷了。


  我輕輕搖頭表示無礙，傾下身對楚生道，也不顧他聽不聽得懂：「喜歡一個人，是要用你的心去感受，痴嗔愛怨，皆為心聲。」


  卻在說完話的那刻，心徹底迷茫了。


  孩子總是呆不住的身，也不知話聽沒聽進去，轉瞬就跑沒影了，在旁的蕭娘嘆口氣道：「這孩子，都這麼大了，還天天就只知道調皮貪玩，唉……」


  我笑了笑道：「孩子都是這樣，再過幾年定了性就好了。」


  默默一陣，蕭娘突然道：「不過姑娘會選擇放棄富貴與尊榮為夏公子逃婚，想來也是位烈性女子呢！」


  「逃婚？」我怔然脫口。


  「姑娘不必隱瞞什麼，夏公子早與我們講清楚了。」蕭娘說著，帶了些感慨，「只要能與喜歡的人在一起，即使是敝衣糲食，也是幸福的。」


  曾幾何時，我也相信這樣的話。然而當走過了春華與夏盛，猶正歡欣時，秋意已攜帶著枯萎與荒寂悄然臨近，再到最後的最後，只余寒冬冷徹霜雪肆虐，正如我砰然合上的窗，何嘗不是我最終選擇合上的心門？只是這覆手的雪沫和悠旋而落的花瓣，又牽繞出了幾縷幽思與感懷？


  我終是什麼話也沒說，只淡淡地「嗯」了一聲。


  思緒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