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十年蹤跡，終歿霜飛雪（3）（出逃）

  「我要出宮。」極淡的語氣，淡然到極致，再無絲毫情緒的牽動。


  「小姐？」


  「娘娘……」


  這次不僅是尚香驚了，清吟也突然語塞，唯有在旁的尹軒然還顯稍許鎮靜，用試探的口吻道：「娘娘所言可為實？」


  我未有絲毫猶豫，只冷然道：「你們以後都不用再叫我皇後娘娘了，這樣的稱呼我夏婉蓮受不起。」沉默少頃，我才又抬眸望向尹軒然，「我知道這件事很難辦，但除了你，我再也找不到誰能幫我了。軒然，你願意幫我嗎？」


  「我一早說過，無論你想什麼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尹軒然話一頓，皺眉道，「只不過此事非比尋常，不得不好好計議一番。」


  我輕輕點頭：「我知道的。」


  三日後的夜晚，烏雲遮月，大雪紛揚。


  我依尹軒然的安排，換上了宮中侍衛的服裝。


  記得尹軒然吩咐說：「每晚子時宮中的守衛都會換一輪，到時候我將照例領一列侍衛出宮，你就混在眾侍衛之中。我已經將消息告知了你二哥，出宮後由我護送你到城門，你二哥會等在城門口接應。」


  「小姐這是真的要走嗎？」只見尚香微紅著雙眼，低低啜泣。


  我心中慨嘆，執起尚香的手，又拉過清吟的手交疊在一起，最後將自己的手覆上：「想想這二十幾載歲月，都是你們伴我渡過，而今卻要拋下你們獨去……不過好在你們也都臨近出宮的年齡了，你們出宮后可以回夏府找爹爹，想必爹爹能為你們尋一戶好人家……」


  「不！小姐能不能別走，尚香不想離開小姐！」聽我此言，尚香的的頭搖得如撥浪鼓，眼眶也更紅了，一雙眸子乘著的淚水頃刻間就要溢出。


  望著尚香，我心底又多了一重嘆息，這時只聽清吟在旁道：「既然小姐選擇了此路，便遵循自己的內心去吧，不然有時顧念得太多，反倒成了牽絆。」我聞聲轉頭去看清吟，卻得她嘴上雖是這樣說，其實亦是深籠愁眉。


  其實原本清吟還提出過在我出宮后穿上我的鳳袍假扮成我，再在慕蓮宮放一把大火，但是被我拒絕了。我不想累及無辜，哪怕是僅有一個人。


  百感交集間有萬千話語難以言說，終只化作我盈滿雙眼的淚花，與銅漏中的一滴水珠同時落下。


  已經到了亥時三刻，不能再拖下去了。


  聞得外頭隔空傳來三聲擊掌，知是尹軒然到了，清吟最後正了正我的衣領，再替我將帽子帶上，悄聲將我送我出了慕蓮宮的大門。


  出得宮門就見尹軒然向我使了個眼色，我即刻會意，行至他身邊聽他道：「等等我去領侍衛們交班，你就當作是我手下的侍從跟著我便可，盡量將頭壓低點，應該不會被認出身份來。」


  我極輕地「嗯」了一聲，緊隨他的步履而行。本想最後再望一眼慕蓮宮的，卻轉瞬在心底發出一聲呵笑。既然已經選擇了此徑，又何必再回頭？即使回頭，也終不過是碎玉傾樽，滿目蒼薄。


  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尹軒然依例引指眾侍衛換崗，而我則趁機混在了人群之中，列隊有序前行，往宮門的方向而去。越是臨近宮門，我的心也漸漸生出些莫名的情緒，緊張是有的，然而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浮世滄桑之感。


  「站住，幹什麼的？」忽聞一聲大喝傳來，我才發覺已經走到宮門前了，守門的兩位士兵將手中的標槍交疊斜豎，擋住了我們的去路。尹軒然只解下腰牌晃了晃，那兩位士兵便立即賠笑著道了聲「大人」，吩咐另幾位士兵推開厚重的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