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堪亂卿心，旖旎駐春華（2）（矛盾與揪心）

  我心下紛亂，只得側過臉去：「皇上……」


  「叫煜澤！」他則依然堅持。


  「煜……」果然正如我預料，我一開口就猛地頓住了。


  煜澤。煜傾。雖然僅是一字之差，卻包含了太多難以言說的記憶與情愫。


  然而他仍目不轉睛地望著我，目光中似乎還含著些許期待。


  「煜……煜澤！」我強一繞舌，終於將這兩個字完整而清晰地喊了出來。這是我第一次開口喚他的名字，心底亦隨之一顫。


  「呵！呵呵！」劉煜澤聽見我喚他，嘴角微彎，竟然笑了起來，原本冷如寒冰的眼眸忽地綻放出些許喜悅的光彩，就如在一幅灰冷沉暗的畫作上增繪的丹砂，整幅畫的色澤都因此而被改變了。


  此後連續數日，劉煜澤除了去上早朝，其他時候都留於養心殿守在我身邊，甚至最終將所有宮女和太監都遣了出去，親自照顧我。


  感動是有的，但更多是難言的憂慮。


  直至這天，我終於忍不住道：「皇上國事繁忙，臣妾怎敢日日勞頓皇上……」


  「我願意，不行嗎？」他直直地道，甚至帶著些任性。


  「可是養心殿乃皇上的寢宮，臣妾若是久留，難免會招朝前與後宮閑話的。」我婉勸道，「況且已經過了那麼多天，臣妾的身子也早已痊癒，想來這些時日皇上為照顧臣妾而疏於理政，已經積累下不少的國事需要處理……」


  「就這樣，不好嗎？」他一頓，語氣里摻了些黯然，「難道你就那麼迫切地想要躲開我？」


  我啞然，只去看那道透過半開的窗子照進來的半縷陽光，雖然只有一半，但卻似乎是整座空寂殿閣里唯一的暖色。


  最終劉煜澤還是恩准了我的請求，讓我回鳳儀宮慢慢調養。我坐在鳳輦上往鳳儀宮的方向而去，拐過一個牆角便是長街，忽見遠方亦有一輦轎正迎面緩緩行來，不用猜也知轎上之人正是婉蘭無疑。眼見得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我的心突然狂跳不止。


  「皇後娘娘，別來無恙啊！」我還未想好開場白，卻聽婉蘭已先我一步開口。


  原本依照位分，婉蘭的輦轎遇到我的鳳輦是須退避一旁而讓我先行的，但她卻直直地堵在了路中央，一點要讓的意思也沒有。


  「托蘭妹妹吉言，本宮自是安然如泰。」我斜倚在鳳輦的扶手上，把玩著頸鏈底端的一刻明珠，只聽婉蘭將如何道。


  「那日，你何必替我說情？」婉蘭竟毫不拐彎抹角，直入主題。


  「不然呢？」我微微抬眼，淡然而笑。


  婉蘭咬著牙，恨聲道：「你完全可以將我的一切罪行都告發給皇上，然後讓皇上給我來個白綾賜死，這樣你的目的就達到了，不是嗎？」


  我的目的？我不禁語塞。其實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保全煜傾而已，哪怕背負天下的罵名，哪怕姐妹反目，哪怕以自身為代價……其實當我決心從頤寧宮逃出來去找劉煜澤的時候，我就已經預料到了今日的種種局面，可是為何當我真的走到了這一步，卻仍感到這般矛盾與揪心。


  還有，一絲迷茫。


  默默良久，我沉緩道：「如果我說，我從未想要與妹妹爭奪些什麼，妹妹相信嗎？」


  「呵！是么？」婉蘭臉色蒼白，殘顏笑道，「即使是這樣，可我還是恨，為何姐姐你就算不爭，也能得到那麼多，而我費盡了心思，卻仍是一無所有！」


  忽有風來，直直地貫入長街，吹動我髮髻上金步搖垂下的鏈子「叮呤」作響，也吹動婉蘭的衣袖翻飛扯動。望著眼前鮮衣華髻的麗人，我心底不禁暗暗嘆息，這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純真無忌的婉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