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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郎君不歸,妾顏為誰容(1)(劉煜澤的表白)

  正如我所預料,也正如太後期望的樣子,煜傾開始巡幸流連於各宮之間,只用了半個月時間,竟真把選進宮的一眾宮嬪全都臨幸了個遍,而其他時間都在御書房批奏摺或在勤政殿處理國事。


  然而我的玉晚宮綺雲殿,而今卻冷寂得猶如千年寒窟。


  這天,尚香又一臉頹喪的走進來:「小姐,今晚皇上翻的牌子,是瓊淑容……」


  「瓊淑容?」清吟聞言一驚,「奴婢記得那瓊淑容剛進宮時可只是美人啊,怎麼那麼快就晉陞為淑容了!」


  尚香道撅起嘴,岔岔不平道:「據說現在眾宮妃中就她最得聖寵了,甚至還有人在傳,她不久就要壓過我們小姐了呢!」頓一頓,又道,「何止是她,還有之前的綰貴人,現在都是綰修儀了!再這樣下去,我們家小姐……」


  聽著她們二人的對話,我的思緒卻漸漸飄遠。


  此刻正是日落時分,橙紅的霞光照映在庭院里植著的水仙百合上,花朵在微風中搖擺,每一朵花蕾都彷如一份的期望與等待。然而待霞光散盡暮色漸深,所有的等待與期望都只剩下一抹灰黑色的影子,無力地低吟著寞落的歌。


  「他,已經幾天沒來了?」我望著長窗外的景色,喃喃地問。


  我卻不知道這句話是在問清吟和尚香,還是在問我自己。


  「好像是三十八……不,不對……」,尚香掰著指頭算道,「應該有四……四十三天了吧……」


  清吟望著我,只是搖搖頭,嘆了口氣。


  我知道煜傾是故意這樣的做給我看的,他終究還是在怨我。可是我又能怎麼辦?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哪怕是帝王和皇妃,乍看似是風光無限,實際上也有太多的無可奈何……


  又是閑而無事的夜,久坐於屋中睹物思情又愈加傷感,於是便攜了清吟和尚香陪我去御花園走走。夜晚的御花園一片漆黑,我不知道要去哪裡,又能去哪裡。此時已經到了盛夏,御花園中百花怒放,凡但有夜風吹襲而過,便可嗅得無數種花朵混雜著的芳香,馥郁而濃烈。


  混混沌沌間,我見前邊的一座園子隱約有光影閃動,便尋著那光影去了。見是幾個頑皮的宮嬪在園子的池塘旁嬉戲,這時只聽「咔」的一聲,池塘邊種著的一朵蓮花已被她們折了下來。


  「大膽!那可是皇上為蓮妃娘娘親手所植的蓮花!」未及我阻攔,尚香已大步上前吼道。


  尚香這一說,我又想起了煜傾。他曾說,他要將整個皇宮植遍蓮花,每一朵蓮花都是我的倩影,也都是他的一份愛。我當時只以為是他一時的玩笑,卻未想他真如此做。如今思來,心底又是一陣酸楚難言。


  「哦?蓮妃娘娘?」那位折了蓮花的宮嬪扭頭打量著我們三人。我挨著微弱的燈火看,那人竟是綰修儀。


  這時旁邊的另一位宮嬪即刻用帕子捂住嘴嗤笑道:「這位不會就是那位風光無限的蓮妃娘娘吧,怎麼而今跟個冷宮棄婦差不多了?」聽這聲音,似乎是和嬪。


  「你們……你們不但不向娘娘行禮,居然如此羞辱我們娘娘,看我怎麼收拾你們!」眼見尚香挽袖就要上前,清吟急忙將她攔住。


  「怎麼?」綰修儀不屑地一笑,「都已經是半個身子都要踏進冷宮的人了,還有什麼資格和我們談禮節?」


  這時候又聽到明嬪的聲音道:「而今瓊淑容才是寵冠這六宮之人,我們要行禮,也是向瓊淑容行禮,什麼蓮妃娘娘,都見鬼去吧!」


  這時又聽「咔咔咔」幾聲,池邊的蓮花又被折去了幾朵。是和嬪故意又折下了幾朵花遞予綰修儀:「管她什麼蓮妃娘娘的,反正這花在這兒,折不折誰也管不著,反正又不犯宮規!」


  「你們太過分了!」尚香還欲再上前,好在被我和清吟拉住了。


  我耳旁還隱隱聽見她們嘲笑欺辱的笑聲,只感心下分外薄涼。


  我沿著迴廊一路走,直至那些笑聲漸漸小去直至消失,我這才扶著一旁的廊柱,緩緩舒了口氣。然而就在這時,我聽見了一道更讓我毛骨悚然的聲音:「蓮妃娘娘,別來無恙?」


  我猛地一震,四下尋找這聲音的來處。只見清冷月光下,劉煜澤坐在迴廊的轉角處,背靠著廊柱,一隻腳垂地,另一隻腳搭在兩廊柱間鏈接的木板上,他的身下放著許多酒罈子,他時不時地對月而望,舉壇痛飲。


  他看見我,邪邪地一笑,仿似勾魂:「既然同為天涯淪落人,娘娘可願與在下痛飲一翻?」


  不知為何我突然不怎麼怕他了,徑自大步走上前去,揭開地上一壇還未開封的酒,仰頭便直灌下去。果然是烈酒,入口便是一陣辛辣,嗆得我眼淚直流。


  「小姐……」不遠處的尚香和清吟小聲喚我,我對她們搖搖頭笑笑,她們便低下頭去沒再出聲。


  「呵!」劉煜澤抱著手中的酒罈笑一聲道,「沒想到蓮妃娘娘竟這般豪氣!在下佩服,佩服!」


  我挨著他對面的廊柱坐下,與他相對而視:「王爺在這飲如此多的酒,是借酒消愁么?」


  劉煜澤頗具意味地望著我:「『一醉能消萬古愁』,難道娘娘不知道么?」


  我卻反問:「卻說不定是『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呢』?」


  「呵呵,或許都一樣吧!」他依然笑得邪魅,舉壇痛飲幾口道,「反正終究不過『一醉解千愁,酒醒愁還在』!」


  我也喝了一大口酒:「本宮倒是想知道,王爺您在王府里好吃好睡的,怎麼也算天涯淪落人么?」說罷,又大飲了一口。


  「金絲籠中的鳥兒,縱使有世間最華美的籠子,食著世間最昂貴飼食,又有何樂可言?」劉煜澤說著,搖了搖手中的酒罈,一口氣把剩下的酒全部飲下,往牆角狠狠一擲,發出極大的「碰」的一聲,酒罈即刻碎裂成一地爛陶片。


  我聽他所言,竟淡淡笑了:「何況這籠中關著的不是一隻鳥兒,而是一隻鷹。」


  劉煜澤猛地抬起頭看我,眼眶中的神色突然瞬息萬變,而在不久后他突然笑了起來,仰天「哈哈」大笑,過了好一陣他才停止下來,拍掌稱道:「知我者,還真莫如婉蓮也!」


  這是我第一次聽劉煜澤直接念我的小字,心頭顯然一震。然而我面上卻笑而不語,又舉壇悶了幾口酒:「王爺向來不漏形色,王爺的心思,本宮哪能猜得透?」


  「可你卻總能比別人懂多一層。」他笑著,似乎已是醉了,「婉蓮,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能做我的王妃……」


  「王爺……」我抱著酒罈怔愣地望著他。


  這時卻聽他呵呵地笑,眼眶裡竟含了淚,有些自憐自嘲的意味道:「十六年了!我獨自忍著悲痛與仇恨過了十六年!我隱藏著內心,隱藏著自我,我必須用隱藏來掩護自己,可是越是隱藏,卻越是孤獨……」


  十六年。難道十六年前發生了什麼嗎?我忽然想到了昭元皇后的死。


  這時劉煜澤又欲取一壇酒自飲,卻釀蹌一步倒在地上。他極力伸手終於夠到了酒罈,抱在懷裡欲打開上面的封紙,又一下子沒抓穩,整個酒罈落地而碎,酒水濺了他一身。我本想去扶他起來,然而想想還是不太妥,便仍坐一旁看著他。


  他順勢躺倒在地上,又是一陣對天大笑,可是笑著好似在哭,哭著又好似在笑:「對,我就是恨!我就是恨!恨二弟,恨他們母子!為什她們要陷害我母后,難道就為了一個皇后之位和一個太子之位么?如果是這樣,我寧願不要當什麼太子,我只想和母后在一起……所以我要復仇,讓他們血債血還!」


  聽到這裡,我心底一驚,疑惑也更深了。發予群臣的詔書上言昭元皇后乃賜死,而皇上卻暗裡告訴了我昭元皇后乃自刎而死,後來又在冷宮遇到已經瘋了的詠妃,也是因昭元皇后的死遭受牽連,卻無人知道原因,而今劉煜澤竟又稱昭元皇后乃被煜傾母子陷害而死……昭元皇后之死究竟隱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在這眾說紛紜下,究竟哪一個才是真相?

  我正胡思亂想著,他停了一會兒又道:「婉蓮,你知道嗎,也說不清為什麼,當我第一次遇見你,我就感覺到你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子,我本以為自己早已失去了感情,所有的一切只是為了利益……然而在之後見你的每一次,我都莫名地想要接近你,甚至佔有你,可你總是頻頻閃退……呵呵,或許終究是緣分錯落吧,你先遇到先動情的人不是我,而是二弟……」


  我初聞只覺心底駭然,可過後卻心生出一道憐憫與哀傷。許是飲下了太多的酒,此時的他漸漸不再說話,最後深深地醉了過去。我久久抱著酒罈低頭無語,直到清吟和尚香喚我,我才回過神來,吩咐她們一起將劉煜澤從地上扶起來,靠在迴廊的轉角處。


  恍然不覺間,我的指尖撫過他的眉眼,才發覺他在睡夢中的容顏完全不似尋常見面時的桀驁,反而像是個孩子,一個受了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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