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咫尺陌路，更隔蓬山遠（14）（與君何同歡）

  肩上忽有一陣道力傳來，他已扳過我的肩，順勢將我的後背抵在亭柱上，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直視他。「那我們的過往都算什麼？一場可笑的戲？」他的臉色是蒼白的，他的目光直直望進我眼底，極力想要看透我的心，「告訴我，剛才你說的，可都是你真實的想法？」


  我的淚水再難抑制，順著臉頰滑落下來，落進我華衣上用金銀絲線綉就的如意雲紋里，消失不見。原來，我終是太過軟弱，只消這片刻，所有看似堅強的防禦便已分崩離析。


  我忽地一聲輕笑，裝作滿不在乎，實則聽來反而更像是在自嘲：「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只知道，從今往後，你我情分一筆勾銷，我們之間再無任何瓜葛。」


  方說罷，只覺唇瓣突地傳來一陣濕潤柔軟的觸感，我未來得及反應，貝齒已被他的唇舌撬開，他便這樣覆吻下來，帶著濃烈哀傷與絕望的索奪，僅為最後片刻無力的挽留，我彷彿是墜入了無邊的空洞迷惘中，四面無光亦無聲，我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唯有唇舌間的相依糾纏化作翻湧的狂潮湧上我心頭，幾乎要噬盡我的魂魄。


  沒有花前月下的繾倦纏綿，沒有燈火闌珊的夜語呢喃，也沒有時光靜好的依偎相擁，只有失去理智后近似瘋狂的掠奪和佔有，彷彿是要把往昔的一切都在這極近絕望的糾纏中嵌入骨骼，銘記生生世世。我一時間竟忘了掙扎，只任他予索予求，恍惚中有那麼一瞬，我就要在這唇舌間的纏綿中淪陷。


  如果這是夢，我希望永生永世都不要醒來，可我知道這只是奢望，因為這個夢是我的禁地，更是我的墳。即使是有夢，現在也該醒了，不得不醒。


  無意中側了一下頭，髮髻上插戴的步搖尾端垂下的墜飾也隨之晃動。墜飾末端的青玉搖葉落進我衣領子里來，未及預料的一點冰涼，驟然傳遍我全身。那樣的冷，冷透如隆冬里的寒雪。我下意識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想要推開他，可還未使力，已被他的手禁錮住了。


  我奮力掙扎，奈何終只是徒勞，一陣眩暈感襲來，我只覺得自己就快要窒息。腦海里轉過千百個念頭，心一狠，對準他的唇便狠狠地咬了下去，口腔中充斥的儘是血的腥甜味，嗆得我湧出淚來。或者我早就分不清自己為什麼要流淚，不知是從何時開始，流淚已成了習慣。


  我緩緩開口，無悲無喜，僅餘一潭無波的死水：「煜傾，我們不能這樣。」


  淚眼撲簌迷濛中，他有些吃痛地放開我，鮮血染上他的唇角，綻放出凄艷的妖嬈，那是一種絕望到了極致的凄艷，如冥河河畔的曼株華沙，奪目的紅，只為成全無邊黑暗裡最後一道暖色。


  「可是你的心告訴我，你在說謊。」他的眸中泛出雪色的微茫，仿若無盡虛空里僅能抓住的一點渺茫希望，「婉蓮，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