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咫尺陌路，更隔蓬山遠（3）（話里藏針）

  方才還喧鬧的大殿瞬間安靜了下來，空闊的大殿里只有我步行時衣裙發出的輕微悉嗦聲。在眾人的注視打量下，我緩步行至鳳座前，端然拜倒，口中念道：「臣妾玉晚宮夏氏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吉祥。」


  皇後端坐鳳座之上含笑受了禮，和顏悅色道：「這可真巧，才說著妹妹，妹妹就到了。」


  我恭謹道：「臣妾受福澤庇佑，享盡天家恩德，然自受封以來還未曾來向皇後娘娘請安，心裡惶恐不安，今日一早便起身沐浴梳洗準備來拜見娘娘，卻不想還是較諸位姐姐晚了一步。


  皇后只是和婉地笑笑，又說了幾句客套話，便指著左手邊一個空著的座位道：「雖是乘輦轎，但從玉晚宮到這鳳儀宮還是有些遠的，妹妹這一路來難免勞頓，也就無須多禮了，坐罷。」


  我叩頭謝了恩，行至皇后指著的那個座位坐下，目光在大殿里掃了一圈，未看見憫瑤，心裡已然明了幾分。


  待我坐定，各宮妃嬪又紛紛起身向我行禮。我含笑道了句「免禮」，又忽覺不妥，於是又笑道：「妹妹自知資歷尚淺，怎好生受姐姐們大大禮？以後若是有什麼事，還要請姐姐們多多提點才好。」


  眾人聽我這般說，忙答道：「娘娘客氣。」


  卻聽身旁傳來了極其突兀的一聲，打破了大殿里原本和睦的氣氛：「貴妃娘娘這樣說也太折煞妾等了。」


  我循聲看去，說這話的是坐在我左手邊稍下側的宮嬪。她的朱唇彎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停頓片刻，方不緊不慢道：「貴妃娘娘是福澤深厚之人，竟可令皇後娘娘親自來請娘娘坐上座位，妾等可就沒那麼大的福氣了，娘娘那把椅子，妾等就算是費盡半生心力想要爬上去，也未必上得去。」


  話中所指再明顯不過，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般露骨的話，想來此人定不簡單。我不由多打量了那人幾眼，二十七八的年歲，著一身豆綠雲紋蜀錦宮裝，髮髻如雲上綴珠翠，髻后插一支鏤枝棲霞飛燕簪，簪尾垂下一串珞瑛隨著她偏頭的動作而搖晃著，玲玲作響。我見她的服色打扮雖非極致的華麗，卻也還在大多數人之上，暗想此人應還是有幾分得勢得寵的。


  此話一出，大殿里霎時鴉雀無聲，本就空闊的大殿此時更顯冷寂，一陣幽冷的風自殿門外吹入，分外寒涼刺骨。雖是炎炎夏日，在座的不少人頭頂竟已沁出了冷汗，卻又不敢伸手去擦，只膽戰心驚地望著坐在高位上的數人該如何將這事收場。


  正猶豫著要不要出聲打破僵局，已聽坐在那宮嬪斜對面的一人開口笑道：「我怎麼覺得姐姐這話裡頭，帶了不少酸味？」


  若是記得不錯，這人應該就是淇貴嬪了。淇貴嬪是皇後手下的人，算是皇后的心腹，自七年前入宮以來便一直深受皇后重用，在皇后的多次提拔下越過眾人升上九嬪之首的高位，如今仍是很得皇上的青睞，可見此人的實力確實是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