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香霧雲鬟，宮裝曉初寒（7）（語重心長）

  正不知如何作答，忽聞步聲陣陣由遠及近，然後便聽見尚香喊道：「原來小姐在這，可真是讓我一陣好找。」定然是她這才登時反應過來我身旁站著的是皇貴妃，忙跪下行禮，全無方才咋咋呼呼的樣子，低著頭連大氣也不敢出。


  皇貴妃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是來找你主子的吧，有什麼事？」


  尚香磕了一個頭道：「回娘娘的話，方才敬事房的總管公公來傳話說……說今夜是主子侍寢，讓主子今晚早做準備。」


  我悚然一驚，眼前一陣暈眩，恍惚中險些站不住身。


  皇貴妃見我面色似是有些不對，關切道：「妹妹怎麼了？」


  我定了定神道：「無礙，也許只是有些累了。」


  皇貴妃點點頭：「我看妹妹形容確實有些倦怠，妹妹今晚還要侍寢，姐姐我就不再多留了，妹妹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福身道：「臣妾打擾娘娘許久，心裡很是不安，也是該告退了。」


  最後她又拍拍我的手背，語重心長道：「無論妹妹現在作何想法，作為一個過來人，我還是想提醒妹妹幾句。在這個後宮里，所謂的賢良淑德，所謂的名分高位，絕代的美貌也好，過人的氣度也好，都不過是虛的，唯有皇上的恩寵才是實的。要想在這個見縫插針風雲迭起的宮裡生存下去，只有抓住皇上的心，留住皇上的人，你才真正擁有屹立不倒的資本。」說話間，隨手摺下旁側凌枝盛放的花朵，擲之於地，踏足便碾了上去，放沉了聲音道，「否則，終只能如這一朵花，即便是凌傲盛放一時又能如何，一旦失了依託墜落下來，還不是落得個凄慘而終的下場。」


  我望著地上殘敗零落的花，花瓣已被碾得捲曲在一起，洇著萎黃的汁液，與道路旁的泥土混雜在一起呈焦黑狀，不由更覺心底涼意重重。細想她的話，又不禁大為疑惑。她何必對我說這樣的話，她想向我表達些什麼？這是她真心的提點還是另有目的？


  皇貴妃掩嘴一笑道：「看，都是我不好，把妹妹你嚇著吧？想來妹妹也算是個聰明人，我在此也就不多說了，先行一步。」說畢，便在一群宮女內侍的簇擁下絕塵而去。


  恍惚中一個錯覺，她在轉身離開的瞬間目光自我身上一掃而過，仍舊是溫和的笑容，可我卻在隱約中看見，她嘴角閃過的那一道意味深長。


  望著她離開的背影，我仍是心有餘悸，不由暗暗低嘆。告別了憫瑤，在尚香的攙扶下步行往回玉晚宮的方向走，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一事，猶疑地問尚香道：「對了，你方才說的是……」


  尚香面上儘是難掩的欣喜之色：「敬事房的總管公公來傳話，說小姐今晚就能侍寢了呀。」


  此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去，夜風款款吹來，拂亂滿宮夜色凄迷。一弧上弦月懸挂天邊，泛著泠泠月光，清輝遍地，縱是哀涼如斯。


  我終究，是逃不過這一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