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微雨紅塵，淅瀝解人愁（6）（婉勸）

  大殿里一下子靜了下來，只有我和二哥兩人面面相覷，皆帶了猶疑之色。銅漏滴水聲聲，每一聲都有來回輕盪的迴音，在空闊的大殿里格外清晰。殿中光線微暗，但依舊掩不住滿殿金碧輝煌里流轉的眩目的光輝。


  不經意間，又想起皇上離開前眼角閃過的精光來，不由脊背一陣發涼。


  心中雖然有太多的疑惑，但能與二哥見一面總是不易的，於是兩人說了好些話，不知不覺已是數個時辰過去了。


  臨別時，二哥疑遲了好一會，才吞吞吐吐道：「尹兄的事，你應該多多少少知道了些吧？」


  一提到尹軒然，我的心突地漏跳了一拍，只垂頭不語。


  「我也勸了他很多次，可他還是執意如此，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二哥頓一頓，嘆了口氣道，「其實我早就看得出，他心裡一直有你，你們自小一起長大，那麼多年了，若不是因為你進宮，也許……」


  我知道二哥想要說什麼，忙打斷道：「都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不要再說了。」


  「但再這樣下去總不是個辦法。」二哥擔憂道，「你離開的這些日子，我看著他日日飽受相思之苦，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


  我心下微怔，勉強笑笑安慰道：「我進宮這事來得太突然，要他一下子接受總是難的，且先由著他吧，或許過陣子他就能想通了。」


  「也只有這樣了。」二哥無奈點點頭，想了想又道：「要不還是你勸勸他吧。」


  「這怎麼是好？」我急急搖頭道，「我和他能否見上一面都是未定之數。」


  二哥語氣裡帶了懇求道：「或許只有你能勸得住他了。」


  我思忖良久，輕輕道：「我盡量。」


  *

  從勤政殿出來已是酉時三刻，天邊不知何時飄起了小雨，絲絲縷縷，細密如簾。遠遠而望，宮闕萬千似籠在一層薄霧中，迷迷濛蒙看不真切。


  我撐一把油紙傘，沿著紅牆朱壁一路走著，清風遐邇，天地間的草木清新之氣拂面而來，一股子清冽冷香。未走多遠，忽聞一陣輕快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踏碎了時光，驚破了薄霧，濺起一地水花，沿宮道疾馳而過，轉眼間便消失在了前方的拐角處，如清風拂面，過影無痕。


  我只覺有那麼一瞬的失神，卻聽見那馬蹄聲又清晰了起來，聲聲輕響，在我身側落定。我抬首，望向馬上的男子，眉目淡適，清逸出塵。也許是那些飄飄洒洒盪落的雨絲模糊了他的面容，我辨不出他的神色，卻還是能捕捉到他眼底閃過的一絲波瀾。


  宮裡本是禁止騎馬的，只因尹軒然在今歲科舉里榮登榜首，成為本朝第一個三元及第的文武雙科狀元，皇上甚喜之，下詔賞其入翰林院，任從五品侍讀一職，允入東宮經筵侍講，再加配銀魚袋。此外還特允他自由出入皇宮以便傳召，並可騎馬而行。歷年曆屆科舉，何曾有人得過此等殊榮？只不過，在外人看來這是聖眷隆寵風光無限，然而我卻明白，在這風光的背後，只是一場蒼涼與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