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風雨紛紛，日晚秋霜漸（7）（出頭鳥）

  回到儲秀宮，不一會兒，各宮的賞賜也紛紛到了，一時間，儲秀宮真可謂是門庭若市。


  隨意打開幾盒來看，無非是些金銀首飾、綾羅綢緞、奇珍異寶之類的罷了，看了幾眼便沒了興緻。


  我吩咐清吟和尚香將所得物件逐個清算收好，兀自斜倚窗扉旁若有所思。長窗之外日光正好，明媚卻不耀目，篩過雕花木格子落了我一身微明如星光瑩瑩。檐前的一株四季海棠正如火如荼地開著，那樣鮮亮明艷的顏色，彷彿是在空闊天地間散開的一把殷艷如火的烈焰珠子，照得人眼似乎也要燃燒起來。


  這時清吟推門進來，在我耳旁輕聲道：「據現下宮女太監們之間的傳言說，各宮送來的賞賜除卻泠霜小主那兒，就屬咱們這最多了，奴婢怕這對小姐來說並不是好事啊！」


  聲音雖是輕，但依舊被一旁忙碌著的尚香聽了去，她停一停手上的動作，冷笑出聲：「看來這宮裡的人一個個都成了人精了，皇后未表態時一個個裝聾作啞，今兒皇后才發話，便開始揣度皇后的意思，費盡了心思來討好小姐。」


  我心底思量著，執起皇后賜下的金步搖細細端詳。步搖通體耀著熠熠金輝，光影一掠，似一道彎月映上我眉梢，似乎還透了一層涼意：「皇后如此抬舉我和程泠霜，究竟有何用意？」


  「也許是想拉攏小姐吧。聽說宮裡一些有資歷的妃嬪常會在新進宮嬪里選出得力的，加以扶持，藉此來鞏固自己的勢力。」尚香略一思索，又覺不妥，疑遲道，「不對呀，聽說隔壁玉錦軒的夢溪小主可是國定爵安親王葉嘉麟的六女兒，皇後娘娘的親妹妹啊，可是她並無得到什麼特別的厚賜，皇后怎麼會放著自家人不扶持，反而幫著外人呢？」


  清吟走上來道：「依奴婢看，這也有可能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尚香微微錯愕，側首問清吟：「何以見得？」


  清吟沉聲道：「小姐怎不想想，如今一眾秀女中，無論從任何一方面看，最有機會上位的便是小姐和泠霜小主，而無論你們之中哪一方得勢，必定會對其造成威脅。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先下手為強，借封賞一事挑起爭端，你們二人爭鬥兩敗俱傷也好，其他宮嬪秀女嫉妒陷害也好，她都不用費一兵一卒，即可坐收漁翁之利。至於夢溪小主，也恰好可以藉此躲避風頭，靜侯佳機。」


  我搖搖頭道：「若真是只有那麼簡單，我如今也就不必那麼破費神思了。」


  「小姐的意思是……」清吟試探地問。


  「我們如今能夠想到的，想必其他人也同樣早已在心底琢磨了千遍萬遍，這裡可是後宮，有心思的人多了去了，不差我們這些個。」我就勢挪了挪身，以手脫腮，秀眉微蹙，「我總是覺得，皇后今日在鳳儀宮說的話表面上不過是嬪妃間的客套話，細細想來，又覺幾乎每一句都別有深意，似是話中有話。」


  清吟一臉沉重垂首思索，尚香則笑了笑：「是小姐你多心了吧！『人病則憂懼，憂懼則鬼出』，就是因為小姐你想太多了，才總是擔心這擔心那的，因皇後娘娘的幾句話而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