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風雨紛紛,日晚秋霜漸(1)(欺軟怕硬)
長日里閑來無事,我便常去韻煙的枝竹軒小坐。這日一時相聊甚歡,不知不覺中日已遲暮,於是順道就在韻煙那用了晚膳,接著二人又一起坐在燈下看繡花樣子。然而到底是光線昏暗,不多時我已感到眼睛酸澀。
於是起身行至窗前,望著庭院里的夜色怔怔出神。月光投落在蔥蘢綠影間,透過花木的枝椏投下一地的零星,籠起一層別樣的迷離光暈。窗外夜風正好,微暖的氣息攜了夏夜裡花間草木的清香,隱去幾分燥熱,多了幾分沁人心脾的舒爽。
我在窗前立了許久,忽地心生一念,便道:「這儲秀宮雖算不上富麗堂皇,但聽聞這庭院里的景緻還是不錯的,可惜進宮那麼久了我也沒去細細游賞過,今夜天氣正好,不如我們出去走走吧。」
於是二人便相挽著出了門去。
緩步踏上花叢間的碎青石板,春意已退,夏勝漸起,滿院的的翠葉繁花,似欲醉迷人眼。晚風習習,拂過人臉,簪子末梢綴著的碎珠鏈子也玲玲作響,和著行走時腰間佩環的相撞聲,清脆悅耳,在這寂夜的庭院里更顯和美靜好。
我們慢慢看了回花,又賞了回月,不覺中已走得遠了。抬頭見月影又斜,知是夜已深了,正欲往回走,卻聽不遠處隱隱有嗚咽之聲傳來。那聲音極低,彷彿是被極力壓制著,其間還伴隨著些許咒罵聲。
我們相互之間對視一眼,尋聲而去。走過一個岔路口,拐了個彎,又穿過一片小梅林,最後在一株杏樹下的石桌旁隱約看見坐著的三人。其中一女子髮髻散亂,衣衫多出褶皺不堪,正掩面而泣。另外兩個宮女打扮的女子分坐其兩側,一人以手托腮,面色陰鬱,另一人似是極其不耐,拍桌而起:「我算是倒了哪門子的霉啊,竟跟了你這樣沒用的主,日日被人看低不說,現在連屋子都沒得回,居然還要在這鬼地方過夜。」
另一人沉默了一陣,忽而冷笑出聲:「妹妹不服,姐姐我又哪裡服了?我再怎麼說也是翌州知府的女兒,只不過是三年前選秀時遭人陷害而被貶為宮婢罷了,現在卻被指派來當一個小小的秀女的侍女,還被人這般欺凌,真不知道老天是不是瞎了眼了。」
然而,回應她們的,依舊是那斷斷續續的抽噎聲。
方才拍桌子的那人似是惱了,一個步子上前,伸手便把中間那個正在哭泣的女子從石凳上揪起來,推倒在地:「哭哭哭,就知道哭,除了哭你還會什麼?與其在這裡哭還真不如直接捲鋪蓋到浣衣局當個洗衣婢算了。」
那女子略微吃痛地皺著眉,滿臉驚慌地望著眼前的兩人,不知所措,淚意在眼眶裡悠悠打轉。
事情發展到這一幕,我心口的怒氣已再難平息下去。我從樹影后緩緩步出,就著月光凝視著那兩人,冷聲哼道:「以下犯上,這樣的罪名,可真不小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