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4,林南城,你是在說你愛上我了嗎?
夜色逐漸深濃起來,這個大得不算特別離譜的公寓,被高空墜落的各色景觀燈包圍起來,在風景瑰麗的半山腰上,顯得特別遺世獨立,彷彿與這個嘈雜的世界格格不入,根本無法相融。
宋果剛剛把湯碗端起來,手就被碗沿的熱度燙得一抖,湯碗失去平衡,熱湯灑了出來,女人皙白的指尖瞬間就被燙紅了。
她皺眉想忍,但還是發出了一聲不大不小的驚呼,迅速的就吸引了餐桌其他三人注視的目光。
林南城幾乎出自本能的湊過去察看,卻被宋果不著痕迹的避開了,而這個舉動,間接又直接的提醒了他,和她自己。
無論之前在一起的時候形成了什麼樣習慣,也都不準彼此再輕易的跨越那道已經形成的鴻溝和界限。
如果分手在所難免,早點適應陌生人的關係,對他們彼此都好。
陸瀟瀟也看出了兩人的彆扭,趕緊看向正低頭拿著紙巾,擦拭處理著灑在餐桌和裙料上燙漬的宋果,「果果,你的手沒事吧?」
宋果輕輕的搖了搖頭,「我沒事。」
說完,她緊接著又說了一句,「抱歉啊,我都這麼大的一個人了,居然連碗都端不好,還讓熱湯灑出來弄髒了桌布……」
宋果把裙料上的湯漬擦掉一些后,就開始專心處理白色桌布上的湯漬,完全忽略了美腿上的疼痛。
而從林南城的腳步看過去,可以透過濕透的薄紗裙料,清晰的看到她腿上泛起的紅腫,他暴躁的皺眉,沒有聽她說完話,就用著低啞的嗓音大喊了一聲,「朱嫂,拿瓶烈酒過來。」
宋果的話被林南城打斷,她就沒再繼續說話,而是繼續整理著桌布上的湯漬,直到再也擦不掉什麼,她才抬頭看向對面的顧西沉和陸瀟瀟,「顧總,瀟瀟,謝謝你們今晚的款待,我已經吃得很飽了,就不過多的打擾了。」
「至於這條桌布……」
說到這裡,她微微停頓了半秒鐘,「如果以後有機會,我會給你們郵寄過來一條我之前在美國收藏的桌布,我覺得很適合這棟公寓餐廳的環境和氛圍,當然,應該也會比這一條更好看。」
她笑著說完,就站起身,然後落落大方的和旁邊的林南城道別,「林總,我先走了,後會有期。」
話落,她沒有等陸瀟瀟說什麼挽留的話,而實際上,即便她還想說一些挽留的話,顧西沉也不會讓她說出口。
畢竟顧西沉是商人,他很會權衡利弊,絕對不會因為一個跟自己毫不相干的女人去得罪林南城。
她雖然發了幾天的高燒,但沒燒傻,知道顧西沉這麼做的用意,也知道他是在給她和林南城創作和好的機會。
只是她已經過了喜歡分分合合的十八歲,而且這段感情經營起來又太累,不管從哪個角度衡量,他們都不適合再繼續在一起。
像是身後有什麼東西在追著宋果跑一樣,她很快就趿拉著拖鞋上了樓,消失在了旋轉樓梯上。
而這時朱嫂也正好把從酒窖里拿出來的烈酒拿了過來,林南城伸手接過,利落的起開,緊接著就給自己倒了一杯,隨後湊到嘴邊一飲而盡。
烈酒順著口腔一直滑到腸胃裡,頓時就是火辣辣的一片。
顧西沉什麼話都沒說,而是將寬大的背脊依靠在餐椅的椅背上,隨後漫不經心的掏出煙盒點了一支煙,開始吞雲吐霧起來,「不去追?」
話落,他又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煙,隨後自問自答的又說了一句,「不過我瞧著目前這個狀態,晾晾她會更好一些!」
林南城沒有說話,連著就喝了兩杯,不知道是在跟宋果生氣,還是在生自己的氣。
總而言之,他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形容,甚至可以說陰沉似水,讓人看一眼,就會莫名的產生諸多畏懼。
陸瀟瀟受不了他們男人之間像是博弈般的談話,說了一句我去看看她,就抬腳朝著樓梯口走了過去。
等到陸瀟瀟纖細的身影消失在旋轉樓梯上時,顧西沉才用著被煙霧熏染的有些低啞的聲音又說了一句,「既然想泡,就別一副可以隨時放手,瀟洒無比的樣子,宋果這種女人,只能寵著慣著哄著,你要是跟她玩絕情的那一套。」
顧西沉笑了笑,接著傾身向前,將手中過長的煙灰彈落在餐桌的煙灰缸里,「相信我,她會比你更絕情。」
絕情?
這兩個字還真是跟她很貼合,她處理感情,似乎從來都不拖泥帶水。
即便她愛他已經愛到了無法自拔的地步,也可以說不愛就不愛,全身而退。
反觀他,卻成了拿不起放不下的那一個。
他從來都沒有在宋果以外的女人身上,感受到這種不確定,或是完全沒有把握的感覺。
她是第一個,大概也是最後一個,和唯一的一個。
林南城瞥了一眼一臉幸災樂禍表情的顧西沉,接著又給自己倒了第三杯酒,「顧總,你泡女人都泡的一塌糊塗,還有臉跟我說教?」
話落,他笑著舉起手中的紅酒杯晃了晃,然後隔著殷紅的酒液,和棚頂墜落下來的橘色光影,慵懶無比的看向對面的顧西沉,「如果你能用你的方式搞定陸瀟瀟,我可能還會信個一二,可是顧總……」
「你現在連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都沒搞定呢?卻跑過來告訴我該怎麼寵女人慣女人哄女人,你不覺得是個笑話嗎?」
顧西沉俊臉上的笑容,隨著他的話,一點一點的消失殆盡。
兩人隔空對視十幾秒鐘,最後還是顧西沉率先移開了眸光,並伸出骨節修長勻稱的手指,指了指放在林南城面前的烈酒酒瓶,接著又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空酒杯,然後用著沒有任何情緒的嗓音說道,「給我倒杯酒。」
林南城傾身過去給顧西沉倒了一杯烈酒,順便陶侃了一句,「現在有沒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了?」
「沒有,畢竟宋果要比瀟瀟叛逆很多。」
「是嗎?」
林南城挑了挑好看的劍眉,嗓音磁性又溫沉,「既然這樣,那不如我們打個賭吧,顧總?」
「賭?什麼賭?」
「這樣,我付你給陸瀟瀟兩倍的錢,讓她離開你,你看怎麼樣?」
顧西沉聽到他的話,一下子就怒了,「林南城,我看你他媽就是有病,難怪宋果不跟你,要是我,我也不跟一個精神病在一起!」
林南城重重的嘆息了一聲,「顧總,是你說宋果比陸瀟瀟叛逆的,我用那麼多錢,幫你試驗一下你小女朋友對你的忠誠度,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顧西沉怒極反笑,「林南城,你到底想說什麼?有屁快放,我沒時間跟你在這耗!」
「我想說你的小女朋友可要比宋果叛逆多了,長得漂亮,年紀又輕,身材又好,衣品更是不錯,尤其喜歡穿男人都喜歡欣賞的性-感裝束……」
說到這裡,他稍稍停頓了幾秒鐘,「這樣的女孩子呢,身邊根本就不缺有錢有勢的男人,所以,你最好看緊點,別哪天頭頂被人綠成了草原,還傻呵呵的給人錢花呢!」
顧西沉眉頭緊蹙,「林總,我怎麼聽你話裡有話?」
「沒有,就是怕你當冤大頭,善意提醒兩句,你最好別對號入座。」
顧西沉看他臉上欠欠的笑容,真想揮過去兩拳,但最後還是理智戰勝了衝動,「林總,若論身材和臉蛋,宋果哪樣也不差,你還真是得提高警惕,別太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不然……」
他的聲音低低淡淡,在酒精的熏染下,過分的動聽,「美人轉過身,很容易就把你直接拋在了腦後,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甚至沒幾天就可能連你姓甚名誰都記不住了!」
林南城的大手握緊面前的紅酒酒杯,雙眸微微眯起,明明是看向顧西沉的方向,卻渙散的沒有任何焦距。
甚至細瞧之下,在他的眼睛里什麼都看不到,空洞的讓人不知道,更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過了半晌,他才機械似的舉起酒杯,接著就湊到嘴邊大灌了一口。
不知道為什麼,剛剛顧西沉那些七分玩笑的話,讓他想到了慕遠橋,那個宋果明戀暗戀多年的男人。
尤其那句『美轉過身,很容易就把你直接拋在了腦後,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
其他那人的懷抱,慕遠橋嗎?
如果不說曾經的傷害,慕遠橋確實是除了他以外最好的選擇。
但只要他一想到宋果投入慕遠橋懷抱的畫面,他的胸口就像是被火燒著一樣。
他不知道這是嫉妒,還是單純的看不慣?
亦或是……他對宋果有著一種近乎變-態的苛待。
可以不愛,可以分手,但決不能跟其他的男人在一起。
烈酒很烈,順著口腔滑進腸胃的時候,有著非常明顯的灼燒感,而這種類似於疼痛的灼燒感讓他恢復了全部的理智,「顧總,你有時間還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我的事情就不牢你掛心了,我自有分寸。」
「哦?既然林總這麼胸有成竹,那有些話……我是真的就不必說了!」
林南城雖然也有些好奇他要說出口的話,但相對於他本身,他更想知道,他為什麼要說這些!
難道就是單純的看不慣自己?還是就是為了給自己添堵?
顧西沉有這麼無聊嗎?
而事實證明,男人無聊起來,誰也救不了。
宋果回到樓上,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拉杆箱,由於怕自己就這麼大搖大擺的離開,會太拂林南城面子,並傷了他的男性自尊。
她思來想去,只好和陸瀟瀟合力搬來一張伸縮梯子,然後從二樓放下去,準備爬下去,然後離開。
她有點恐高,所以從二樓往下爬的時候,她差點因為腳滑,而直接摔下去,幸好陸瀟瀟及時伸手拉了她一把,才免於她摔下去。
她拍了拍驚魂未定的胸口,又深吸了幾口氣,才剛要嘗試繼續往下爬,就聽到樓下傳來狗吠聲。
宋果趕緊縮回腳,「瀟瀟,院子里怎麼還有狗?」
她小的時候被狗咬過一次,從那以後就好像對狗這種生物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只要一靠近,雙腿就會無力發軟,根本就走不了路,只能癱在那,等狗什麼時候走了,什麼時候雙腿才會恢復如常。
「嗯,有兩隻小泰迪,一直養在院里。」
「那我之前怎麼沒看見過?」
陸瀟瀟笑著回答,「之前可能是它們跑到別的地方瘋玩,在加上體積小,花草樹木一遮擋,就什麼都看不到了,所以,你沒看到過也很正常。」
陸瀟瀟見她趴在那不動了,便笑著說道,「果果,你哆嗦什麼呀?你……很怕狗嗎?」
她本來只是無意間的一句猜測,卻換來宋果的瘋狂點頭,「對,我怕狗,所以你能不能讓它們離開那?」
陸瀟瀟挑了挑好看的秀眉,「果果,顧西沉和林南城在樓下,你認為我能找到什麼好借口出去逗狗離開?」
「他們一個兩個都成了精,怎麼可能瞞天過海?」
宋果想想也是,最後豁出去般的說道,「好,那我就這麼爬下去,反正它們看起來好小隻,應該欺負不過我!」
可事實證明,泰迪狗這種生物撩起閑來,會讓人無比抓狂。
在宋果還有兩三個梯格就要落地的時候,兩隻泰迪狗像是瘋了一樣,來回的跑動,並不是的發出犬吠聲。
宋果伸腳踢了踢,想要嚇走它們,可它們卻認為宋果的這個動作是在跟他們玩,緊接著就變得更加興奮。
宋果無奈,只能小聲商量,「喂,你們能不能離我遠一點,這裡沒有什麼好玩的!」
可兩隻泰迪狗像是遇到了玩伴一樣,怎麼也不肯離開,宋果權衡了幾秒鐘,只好克服心理的恐懼,直接跳到了草地上。
正要拔腿就跑,泰迪狗的小舌頭就伸了過來,並碰到了她小腿上的皮膚,而這種黏膩的觸感,讓她直接驚恐的尖叫出聲。
她的聲音在深黑的夜裡顯得格外的尖銳,第一時間就傳到了坐在餐桌旁,正在飲酒的兩個男人耳朵里。
林南城一耳就辨認出了是宋果的聲音,拔腿就朝外跑去,當看到女人摔在草地上,被兩個泰迪狗『欺負』的時候,他的唇角竟然不知不覺的就漾出一抹笑意。
宋果縮成了一團,躲避著兩隻泰迪狗熱情的攻勢,而這種熱情的攻勢,就是不停的上來舔人。
林南城幾個大步走到宋果的旁邊,還沒有開口說話,女人就撲進了他的懷抱里,幾乎滿臉都是淚的說道,「林…林林南城,我害怕,你能不能讓那兩個東西離我遠一點?」
林南城愣了半秒鐘的時間,就伸出健碩的長臂,環抱住了女人不盈一握的腰身,接著聲音含笑的說道,「它們只是在親近你,不是要咬你……」
「聽我的,快一點,我一刻都不想讓它們再靠近了,求你了,快點……」
林南城知道每個人都有恐懼的東西,並且很多的時候,一刻都無法忍受那些恐懼的東西靠近,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他沒再多說什麼,而是揮了揮手,叫來保鏢把兩隻小泰迪帶走。
半分鐘的時間,兩隻小泰迪就被保鏢帶走了,宋果終於慢慢的恢復了冷靜,最後臉上看不出任何哭過,或是害怕過的痕迹,並笑著朝他說道,「剛剛謝謝你!」
道完謝,她就從草地上站起來,接著就要拖著拉杆箱走。
剛剛走出一步,就被男人伸出來的大手握住了她垂在身側的小手,她被嚇了一跳,趕緊掙扎,卻沒有撼動他半分,最後只能開口提醒他,「林總,我要離開這裡了,請你放手!」
「你要去哪裡?」
她在林城沒什麼朋友,而那樣的娘家有和沒有,沒什麼區別,根本指望不上,她要去哪裡?又能去哪裡?
宋果還是笑,「這個就不勞煩林總操心了,我自有去處!」
暫時住賓館也好,住旅店也好,她都不會再找跟他相熟的人幫忙,這樣的話,不僅等於間接的創造機會,而且還會讓他覺得她是在欲擒故縱。
她想要的愛情,就是簡簡單單就好,而不是每天都要在算計中度過。
那樣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林南城皺了皺眉,「宋果,你非要和我這麼說話嗎?」
「對不起林總,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是不明白?還是不想明白?」
「我是真的不明白!」
說著,她又嘗試著把手從他的大手抽出來,可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她只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林總,我沒想過要和你藕斷絲連,更沒想過要和你和好,所以……你現在能放開我了嗎?」
「不能,你要把話說清楚!」
宋果皺眉,「林總,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明白了,你還要我說什麼?說我如何如何對你失望,還是說我如何如何不愛你了?」
林南城握著女人纖細手腕的大手愈發的用力,好像要捏斷一樣,「你不愛我了?」
「林總,你聽話都不會聽重點嗎……」
林南城沒有聽她把話說完,就用著有些低啞的聲音問道,「宋果,你的愛究竟有多廉價?我們才分手幾天,你就可以把不愛我的話說出口了,那我是不是應該有理由懷疑,你根本就沒有愛過我,嗯?」
「隨便你怎麼想吧,如果你覺得這麼想會讓你的心裡舒服好受,你就這麼想吧,反正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怎麼想也都無所謂了!」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他突然低頭逼近她的臉,一雙如深夜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宋果,告訴我,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林南城,我們已經分手了,難道還要我繼續愛你嗎?」
她像是聽到了一個好笑的笑話,繼續笑著說道,「雖然現在說我不愛你了,有點絕情,但我總有一天會不愛你,只不過是早一天和晚一天的區別,你又何必這麼在意?」
「因為我不像你,可以把感情弄成最廉價的商品,然後在熱戀的時候,信誓旦旦的說我愛你,當然,也可以在分手的幾天後,又信誓旦旦的說我不愛你。」
不知道是不是他說的話太過犀利和傷人,她的眼眶迅速的紅了起來,甚至有那麼一秒鐘,都要有淚掉落下來了,「這樣不拖泥帶水的處理感情,不是你們這種咖位的男人最喜歡的方式嗎?難道你會喜歡一個在分手以後,還跟前任藕斷絲連,三天兩頭就睡在一起的女人嗎?」
「如果你喜歡,我只能說一聲sorry,因為我很不喜歡,所以也不會這樣做。」
她的聲音溫溫淡淡的,卻帶著最不容置喙的力量。
或者說,她從分手的那一刻起,就做了會有這一刻的準備,所以當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她沒有顯得很驚慌,甚至處理的遊刃有餘。
「宋果,你非要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嗎?在你的眼裡,我們的感情就是這麼骯髒的代名詞?」
「我從來沒覺得這段感情骯髒,只是……我們不合適,林南城,我們不合適,為什麼還要勉強在一起呢?」
她低下頭,看著他緊緊不松的大手,接著又說了一句,「我不喜歡勉強自己,更不喜歡勉強別人,所以……林南城,忘了我吧。」
「這世上脾氣好長相好身材好的女人有很多,你又何必在分手以後,又跑來說對我念念不忘,這不現實,而且我也不是十幾歲的小女孩了,不會相信這種瑪麗蘇的霸道總裁劇情了!」
「這世上脾氣好長相好身材好的女人是有很多,但她們都不是你!」
因為她們都不是你,所以才會遺憾。
宋果笑了笑,「林南城,你是在說你愛上我了嗎?」
林南城久久沒有回應,宋果仰起臉,還是笑,「你看,你連愛上一個女人都做不到,又為什麼非要這個女人是我?既然誰都不愛,那就找一個看著舒服女人過一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