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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3,幫我勸勸老紀,他這等於去送死

  「好,你讓我吃的。「


  喬漫的臉上難得的有了表情,類似於惱怒。


  她坐回去,將剩下的米飯和湯都吃完,接著就感覺胃裡一陣翻湧,她很想忍住,但還是沒忍住,捂著唇匆匆的跑向了洗手間的位置。


  紀雲深也沒再吃,放下筷子,高大的身姿逆著光影,快步朝著喬漫消失的方向走去。


  喬漫推開洗手間的門,打開馬桶蓋,就昏天暗地的吐了起來。


  其實這一段時間她已經不怎麼孕吐了,除了刷牙的時候會有乾嘔的感覺。


  可能是心裡不好受,再加上堵著氣吃那幾口飯,所以才會這樣。


  她趴在馬桶上,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趕緊伸手阻止他靠近,「別過來,太髒了……」


  回應她的,是男人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他手裡拿著水杯,彎下腰遞到了她的眼前,「很難受嗎?喝點水,漱漱口。」


  「知道了,你出去吧。」


  她接過,並用另一隻手推他,催促他離開。


  男人紋絲沒動,而是直接蹲下身來,抽過擱置架上的紙巾,一點一點的將她的唇邊擦乾淨,然後又按下沖水鍵,接著她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失重的驚呼聲還沒有來得及從唇邊溢出來,她就穩穩的待在了男人的懷裡。


  因為他的身高很高,待在他的懷裡往下看時,感覺都是和平常不一樣的風景。


  「放我下來吧,我現在挺重的。」


  其實她的潛台詞是不想讓他抱,畢竟這四個月她也算過得心如止水。


  即便偶爾夾雜著濃烈翻湧的思念,和輾轉反側的失眠,但他們中間隔著的千山萬水,以及那些無法原諒的傷害,並不會因為一個突如其來的懷抱,或者幾個月的冷靜就消失殆盡。


  愛他這件事情,是她從一開始就因為不自量力而種下的苦果,走到今天,她不後悔,但也做不到完全的洒脫,只要最後能和平分開,過程其實顯得並沒有那麼重要了。


  「你現在有100斤嗎?」


  喬漫知道紀雲深聽懂了,卻在故意曲解她的話,令她精緻好看的眉眼立刻皺成了一團。


  剛要開口說話,就聽到男人用著低沉好聽的聲音繼續說道,「懷孕六個月了,輕的抱在懷裡都感覺不出來重量,喬漫,你現在連找理由都找得這麼敷衍嗎?」


  「我難得休假陪你,你最好消停一點。」


  不知道那句話為什麼會讓他雷霆大怒,但喬漫卻覺得他這樣,比深情款款的對她,更容易讓她接受一些。


  至少沒有太大的負擔。


  男人邁著蒼勁有力的長腿,很快就邁上最後一級台階,到了二樓的走廊。


  可能是剛剛那劇烈的嘔吐,又給女孩增添了一些疲憊,所以到最後,她乾脆窩在男人的懷裡,閉上了眼睛。


  男人身體晃動的頻率,和敲打在玻璃窗上的雨滴,像是催眠曲一樣,很快就將她的神識驅散,進入了睡眠的狀態。


  將熟睡的女孩抱到床上后,男人就那麼躺在了她的身邊,看著她溫淡乾淨的睡顏,聽著她淺淡的呼吸。


  那根緊繃了不知道多久的神經,好像才終於鬆懈了下來。


  ……


  喬漫是被頻繁的胎動吵醒的,她和過去的每次一樣,會下意識的伸手去摸肚子,可這次,她卻摸到了一隻大手。


  手很溫熱,掌心帶著一片粗糲的繭子,她大腦似乎空白了幾秒鐘,那些睡前的記憶才蜂擁而至,緊接著她就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一張放大的俊顏,因為離得近,可以清晰的聞到他身上帶著的淡淡尼古丁氣息,以及男士須后水的清冽味道。


  「睡醒了?」


  喬漫沒說話,大概因為胎動太厲害,而他覆在她肚子上的大手又太過溫柔,甚至這一秒鐘,她腦袋裡都是孩子出生后,他抱著孩子寵溺孩子的畫面。


  「小傢伙這麼好動,等他出來我要好好的打他的屁股,讓他這麼折騰我老婆。」


  他的話說的再自然不過,就好像是平凡夫妻生活里,隨處可見的溫馨和甜蜜。


  可是對他們來說,卻是那麼的彌足珍貴。


  喬漫收回落在他臉上的視線,接著用溫凈的聲線叫著他的名字,「紀雲深……」


  「嗯!」


  「還要多久我才能離開這裡?」


  男人聽后,動作一頓,似乎間隔了幾秒,才用低低緩緩的聲音說道,「快了。」


  「我在這裡好無聊。」


  「嗯,我知道。」


  再沒了話,兩人都沉默了下來,男人的大手始終放在女人凸起的肚子上,而女人也沒有阻止,是難得的溫情時刻。


  這樣的畫面大概定格了十幾分鐘,或者更長的時間,直到男人放在西服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起來,兩人才像是恍然從夢中驚醒,一個起身假裝喝水,一個很慢很慢的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男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備註,又看了一眼起身喝水的女人,才下了床,走出房間去接。


  在房門關閉的那瞬間,喬漫好像聽到了委員長三個字。


  外面的春雨還在下,淅淅瀝瀝的將大片大片的茂密竹林,渲染的如中國畫里的山水描繪。


  大概就這麼看了幾分鐘,剛剛被男人關合的房門再次被推開,接著是沉穩的腳步聲,一步一步的接近她。


  他走過來的時候,她是透過窗玻璃的反射看著他的身形輪廓,以及溫柔英俊的臉上的表情的。


  大概可能有些難以啟齒,所以他走過來后,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停頓了有那麼十幾秒,才緩緩淡淡的開口,「漫漫,抱歉,軍隊臨時有事,我可能要連夜趕回去了。」


  「哦,沒關係。」


  喬漫沒有過多的反應,甚至都沒有偏頭去看他。


  男人的眉心有那麼一秒鐘糾結在了一起,但是很快就舒展開了,「想吃什麼就讓趙嫂告訴我,我會派人送過來。」


  「好!」


  這樣的兩句對話結束,房間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如果不是趙嫂過來敲門,他甚至懷疑他們會不會這樣一直安靜下去。


  紀雲深說了句請進,趙嫂便把門推開,半個身子探進來,用著恭敬的語調問道,「先生,您晚上要留下來過夜嗎?」


  「怎麼了?」


  紀雲深反問回去,不知道怎麼,趙嫂立刻就覺察出了他聲音里的不對勁。


  「哦,是這樣的先生,剛剛打雷,把廚房的電路燒了,我問了保鏢,他們都說不會修,我就想著過來問問您會不會,我怕電路修不好,會影響給太太做晚飯。」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哎,好嘞。」


  房間的門被趙嫂重新關合,寂靜又重新佔領了整個空間。


  越是這種時候,他的煙癮就越重。


  大手剛剛插進褲袋,就在低垂的眸光中,看到了女孩凸起的小腹,從褲袋裡摸出煙盒的動作也緊跟著一頓,隨後又將煙盒放了回去,然後什麼都沒說,走出了房間。


  喬漫窩坐在落地窗邊,甚至已經感覺不出來時間的變化,直到趙嫂過來敲門,告訴她晚飯已經做好了。


  這麼說,他把廚房的電路修好了?


  ……


  紀雲深將廚房的電路修好后就回了書房,先是給孫秘書打了一通電話,讓他把所有關於中緬邊境難民潮和跨國毒梟的文件整理好,接著又給傅青山打了一通電話。


  那邊顯然是在開著什麼會議,因為他的電話而被迫中斷了。


  紀雲深也沒有廢話,直截了當的說道,「老傅,剛剛委員長給我打了電話,說中緬邊境難民潮的問題在不斷加劇,我已經答應他要去解決,我也跟他說了會讓你多在林城待幾天維持局面,我的人大概都會跟我走,你把你的人多派幾個到山裡來,我不放心她……」


  傅青山聽后,拍著桌子站起身,然後將桌子上的所有文件都掃在了地上,接著對會議桌上其他那些露出滿臉錯愕的人說道,「會議暫停十分鐘,你們先都出去。」


  會議桌旁的人迅速站起身,然後化作鳥獸散去,沒人敢多待一秒鐘。


  等到最後一個人走出去,並帶上會議室的門后,傅青山才盡量用著壓抑到極點的語調說道,「老紀,你知道不知道,你這等於是在去送死?」


  「沒有那麼誇張,特種作戰部隊的首領,接觸的事情就是危險係數高一些。」


  傅青山聽著電話那端漫步經心的語調,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老紀,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也明白你不想讓喬漫失望,但……」


  「行了,老傅別說了,我已經決定了。」


  紀雲深將指間的香煙湊到薄削的唇邊,深深吸了一口后,用著被氤氳的有些低啞的聲音說道,「如果……我真的出了什麼事,幫我照顧好她……」


  「靠。」


  回應他的是一聲巨響,然後是嘟嘟的盲音,顯然是傅青山把手機摔了。


  紀雲深也沒有過多的在意,正要再撥通一個號碼,就聽到書房外有敲門聲響起,他說了句請進,下一秒,書房的門就被趙嫂推開,「先生,晚飯做好了,太太已經下去了。」


  「好,我知道了,我馬上下去。」


  趙嫂聽后笑了笑,然後就迅速的退了回去,並恭敬的關上了書房的門。


  紀雲深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周蘭清的,她老人家最近身體越來越不好,哮喘也時常發作,他很牽挂。


  周蘭清剛剛吃過晚飯回到房間,就聽到放在床邊的手機在震動,她戴上老花鏡,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后,嘴角簡直樂開了花。


  「臭小子,還知道給奶奶打電話啊,我還以為你已經忙到把我這把老骨頭忘在腦後,再也想不起來了呢。」


  紀雲深淡淡的笑,「怎麼會呢?奶奶,您是我最最尊敬和牽挂的人,我怎麼可能會把您給忘了呢!」


  周蘭清聽到這句話,雖然嘴上不說,但臉上已經是滿滿的笑容。


  又聊了幾句后,他正要掛斷電話,就聽到電話那端的周蘭清欲言又止的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小深啊……」


  「嗯!」


  周蘭清聲音里那部分寵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少有的深沉,「奶奶老了,說不定哪天就不行了,如果……如果你還是那麼堅定的非跟她在一起不可,就把她帶回來吧,奶奶幫你一起保護她。」


  看來他跟爺爺在暗中較勁的事情,奶奶也知道了。


  這麼多年,紀家大小的事情,其實一直都是奶奶在犧牲,黑臉白臉都要唱,她這一輩子活得比誰都辛苦。


  「奶奶,我的事情我自己會做好,您只要保重好身體,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


  周蘭清聽后,似乎猶豫了幾秒才說道,「小深啊,你爺爺他也身不由己……奶奶希望這個家不要散,好嗎?」


  「好。」


  「嗯,你也注意身體,掛了吧。」


  切斷通訊后,紀雲深站起身,隔著被室內外溫差而氤氳成一片模糊水霧的窗玻璃,看向落地窗外面的霏霏春雨。


  腦海里幾乎都是奶奶剛剛的欲言又止,大概爺爺也對她施了不小的壓力。


  他抬手揉了揉犯疼的眉心,又發了會呆,才下樓去吃晚飯。


  天色已經徹底的暗了下來,林城到了五月份,也沒有特別炎熱的感覺,尤其是春雨綿綿五月份。


  他下樓的時候,喬漫已經吃了一會了,他走到她的對面,拿起筷子端起碗就開始吃了起來。


  喬漫比他吃得早,在他沒吃幾口的時候就吃飽了,她站起身,禮貌的說了句你慢慢吃,就往樓上的方向走了去。


  路過男人的時候,他伸手扣住了她纖細的手腕,「最近常常打雷下雨,如果害怕就讓趙嫂過來陪你住,過幾天到了產檢的時間,奕懷就會過來,想吃什麼讓他一起捎過來。」


  「好,我知道了,所以,我現在可以上樓了嗎?」


  男人握著女孩纖細手腕的手鬆鬆緊緊,最後還是放開了。


  女孩得到自由后,頭也沒回的上了樓,大概沒有想過這晚的離別意味著什麼。


  ……


  紀雲深也沒有太好的胃口,吃了幾口后就差不多吃飽了,又交代了趙嫂一些事情,隨後拿起了茶几上的車鑰匙,準備離開。


  趙嫂沒想到男人要走,趕緊出聲說道,「先生,您……這就要走了,不陪太太了嗎?」


  「嗯,臨時有一些工作必須處理,你照顧好她。」


  「哎哎,好嘞。」


  ……


  喬漫窩坐在主卧的落地窗邊,看著男人闊步走近雨幕的煙灰色賓利車子,身影消失在車裡后,緊接著就打了轉向燈,掉頭后,很快就駛離了別墅的院落。


  遠光燈消失在雨幕的盡頭,將霏霏的春雨映照的更加密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是環抱著自己,空調開到最大,她卻還是覺得有些冷。


  正沉浸在這種未知的情緒里無法自拔,放在枕頭邊上的手機便震動了起來,她回過神來,很緩慢很緩慢的走到床邊拿起手機,緊接著就滑下了接聽鍵。


  她做這些動作都是一些無意識的行為,當她滑下接聽鍵,那端立刻傳來一道低沉性感的男聲后,她似乎才清醒了一些,居然是傅青山。


  「喬漫,幫我勸勸老紀,他這等於去送死!」


  「什麼?」


  喬漫在聽到那個死字后,明顯的感覺自己手足冰涼,不知道是屋子裡冷,還是那個字更冷。


  「老紀……他要去中緬邊境平定金三角的毒梟,和不斷湧向邊境的難民潮,你也知道那鞋毒梟都是和境外恐怖組織有著千絲萬縷聯繫的人物,他這麼單槍匹馬的去,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嗎?」


  女孩的聲音好像比雨夜還要冰冷,大概真的是太冷了,電話那端的傅青山都忍不住的哆嗦起來。


  也像是沒有反應過來,他頓了幾秒鐘,只是下意識的問了句,「什麼?」


  「我說,他去送死,跟我有什麼關係嗎?」


  傅青山的語氣已經緊繃到了極點,喬漫想,如果不是隔著無線電波,他大概都會揍她。


  「喬漫,你到底長沒長心?老紀為你做的還不夠多嗎?怎麼?全天下就你委屈,就你受了傷害無法原諒?你怎麼不換位思考替他想想?他也很為難,你知道嗎?」


  傅青山的話雖然不好聽,但卻沒有讓喬漫有一絲的動容,大概是一路傷到現在,再深的傷害,也不過如此了。


  「嗯,我真的理解他啊,我也一直都在勸他放下,別再逞強了,但他大概沒想開……」


  喬漫說到這裡頓了頓,然後用著溫淡的語調繼續說道,「不過我倒覺得,你這時候給紀老夫人打電話會更有效果。」


  「喬漫,你明知道老太太的身體不好,有哮喘病,如果我告訴她老紀因為個女人要去送死了,你覺得她能承受得的了?」


  傅青山大概已經喪失了部分理智,語調越來越冰冷,甚至沒有倫次。


  喬漫也沒有計較,除了最初聽到那個死字時有過那麼一兩秒心慌外,之後都是平靜的像是死水的感覺。


  「傅青山,那你又憑什麼認為我能承受得了?」


  「什麼?」


  「我的愛情,我的孩子,我的事業,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鏡中花水中月,你不覺得我才是那個最應該怨天尤人的人嗎?」


  她還是笑,語調一如既往的慵懶,甚至漫不經心,「我不過是看起來還不錯,但並不代表真的無堅不摧,抱歉,這件事情我真的幫不到你。」


  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眼睛里很乾,甚至連濕潤的感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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