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紀雲深,如果這件事情我沒發現,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著我?
男人只穿了一件黑色經典款的風衣,裡面是醫院淺藍色的病號服,腳下是一雙黑色棉質拖鞋,能夠看得出來他趕過來時有多麼匆忙。
積雪的厚度幾乎將拖鞋淹沒,沁骨的涼意鑽進皮膚,深黑短碎的頭髮被夜風吹亂,在他精緻的眉眼處落下大片的陰影,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老傅,你車禍的傷還沒好,趕緊回醫院去吧,這裡有我盯著。」
傅青山單手插進風衣的口袋,另一隻手夾著一根燃了大半的煙頭,青白色的煙霧在風雪中吹散,氤氳成了迷離的深灰色。
剛剛從醫院來的時候,奕懷也是這麼跟他說的。
他甚至在想,對那個女人,只不過在醫院大廳匆匆瞥了一眼,能有多少感情?
她懷著他的孩子墜海,他至多調出幾千人的軍隊跟著下海搜尋,也算仁至義盡,實在沒有必要拖著病體,過來吹著冰冷的海風。
他聽后沒動,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做什麼樣的表情合適。
站在他旁邊的高大男人收回視線,低垂眉眼,然後跟著自己懷中的小女孩溫聲細語的說著話,「漫漫,去車裡等著我。」
紀雲深將身上的深藍色風衣脫下來,披在女孩瘦瘦小小的肩頭上,「無論如何,我都會幫你找到她。」
這句話衍生出來的意思,就是活著要讓她見到人,死了要讓她見到屍體。
如果活著還好,可如果死了,從海里被打撈上來的那種畫面,她幾乎想都不敢想。
紀雲深的低沉的話語頃刻便被吹散在海風中,喬漫聽懂了,站在一旁的傅青山當然也聽懂了。
指間的煙頭已經燃燒到盡頭,灼燒在手指上,是滾燙的刺痛感。
他指間一動,彈掉煙頭,猩紅一點在空中拋出一個弧度,然後淹沒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最後熄滅。
潮濕的海風,卷著不斷飄落的雪花,吹打在男人俊美的臉上,不知是海風太潮濕,還是雪花的溫度太冰冷,竟讓他有一刻的恍惚。
他幾乎是本能的又看了一眼礁石懸崖下,那片墨黑洶湧的海水。
即便只是站在這,就已經感受到了海水的冰冷,更何況是全身都浸泡在裡面,那種滋味,大概真的生不如死吧!
喬漫的情緒已經被掏空,或者說已經走進了大堆的恐懼中,腦子裡都是嫣兒可能會死的畫面。
她怔忪的點點頭,像是提線木偶一樣,拿過男人手中的車鑰匙,拽緊身上男人寬大的深藍色風衣外套,轉過身,朝著路邊的煙灰色賓利車子走去。
紀雲深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寬大毛衣,風呼嘯而過,氣流吹亂他短碎的頭髮,掀起衣服的下擺,逆著光影,更是增添了几絲魅惑和性感。
他走到傅青山的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傅,回去吧。」
「老紀,我真的不愛她嗎?」
紀雲深轉過身,剛要邁開長腿朝著搜救隊走過去,就聽到身後被風吹散的男聲,那裡面帶著一點未知的恐懼,還有迷茫。
他撫上心臟的位置,不愛她,為什麼會娶她?
不愛她,為什麼他的心會這麼痛?
紀雲深半側過頭,餘光掃向身後男人的俊美臉龐,那上面大多都是從高空墜落的模糊不清的晦暗光影,並不能讓人看清他的真實情緒。
「我只知道,你表現的是很不愛她,但你很維護她,四個槍子,一場車禍,你意識清醒的時候,都是不許任何人動她的樣子,包括你爺爺,你老子,當然就更不用說那些路人甲乙丙丁了!」
說完,他繼續朝著前方邁開腳步,卻又聽到身後那道已經染上几絲沙啞的男聲響起,「如果我沒失憶,你覺得我會心安理得的回醫院,還是會下海去搜救?」
紀雲深沒說話,答案毋庸置疑。
傅青山小的時候遇上過海嘯,從那以後,就患上了嚴重的深海恐懼症,別說鑽到海水裡,就是靠近大海,他都會受不了。
上一次,他為了她,幾乎克服了這種恐懼。
如果這樣都不算愛的話,那大概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什麼東西能夠稱得上愛了吧。
紀雲深停頓的腳步繼續向前,低沉的聲音在海風裡,愈發的動聽,「別想那麼多,回去吧。」
已經離婚的女人,再加上他失憶忘記了關於她的一切,即便沒有下海去搜救,也算不上什麼必須被人指著鼻子罵的混蛋事。
兩不相欠,生死不再相見,都是那個女人說的,老傅即便將來恢復記憶,在這件事情上,也沒什麼對不起她的。
紀雲深走到搜救隊旁邊,要過一套搜救設備,還沒來得及換上,身邊就有黑影閃過,是傅青山。
「老紀,即便失憶可以成為最好的理由和借口,但你知道的,既然我在,我的女人和我的孩子,就是我的責任。」
他說完,也朝著搜救隊員,要來一套搜救設備,將風衣外套脫掉,很快就換上了專業的潛水搜救設備。
紀晗始終站在燈影晦暗處看著,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更恰當,直到看見紀雲深換好了專業的潛水搜救設備,才走過去,拉住了他結實有力的手臂。
「阿深,海水冰涼刺骨,這裡又暗礁遍布,而且,這個時間又是洋流最變化莫測的時間,即便你受過專業的特種兵訓練,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啊!」
紀雲深皺眉看了她一眼,一如既往低低淡淡的語調,「我沒事,快回去吧,晚了奶奶會擔心。」
話落,就推開了她緊緊握著他手臂的小手,然後轉身,跟著傅青山的身後,跳入深黑涌動的潮水中。
海邊信號塔上的燈光不時的旋轉,影射到她臉上的時候,有水光盈動,讓人分不清是雪落融化后的水珠,還是眼淚。
喬漫坐進煙灰色賓利車裡,將裡面的暖風開到最大,又將男人的深藍色風衣外套緊緊的裹在身上,可她還是覺得冷,深入骨血的冷。
剛剛查閱完簡訊的手機屏幕還亮著,放在主駕駛座上,光影層疊,能夠清楚的看到那上面顯示發來簡訊的是一串陌生號碼,寫著:查李擎,小心紀晗和姜檬。
這麼乾脆利落的寥寥幾次,她甚至不用猜,就知道是嫣兒發來的。
她還活著,或者說,已經借著這次跳海躲了起來。
謝天謝地,她在這種時刻還能保持這麼具有攻擊性的清醒,謝天謝地,這只是她一場自保的計劃。
時過境遷以後,大概真的像她說的,留到最後的,都是無法避免的災難。
手機屏幕越來越暗,就在她以為再也不會收到那個陌生號碼的簡訊時,手機屏幕再次明亮起來。
她聽到震動聲,趕緊撲過去拿起手機,點開簡訊內容,寫著:以後在發生特別緊急的事情的時候,可以用這個號碼聯繫我,其他的時候,就當做我已經死了吧。
沒有告訴她在哪,甚至沒有多說她現在好不好,而是告訴她,在發生特別緊急的事情的時候可以聯繫她,就算她在大眾眼中已經死了,也會出來幫她。
這一輩子,她能夠有嫣兒這個朋友,大概真的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她盯著屏幕看了好一會,回了一個好字,看著顯示發送成功后,又將那幾條簡訊全部刪掉。
多年的閨蜜,讓她們養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既然是嫣兒的選擇,她一定會支持並且尊重。
況且,這也是當前情況下,最好的選擇。
放下手機,她再次裹緊身上男人的深藍色風衣外套。
透過前風擋,可以把重重人影前的一切盡收眼底,她看著遠處的白衣女孩伸手拉車住男人的結實手臂,不過只是幾秒鐘,她卻在兩人對視時,看出了很多情緒。
比如關心,比如無奈,比如……維護。
她不知道用維護這兩個字對不對,不過她後來又想了想,覺得這兩字很對。
如果李擎真的像童沁說的那樣,是顧瑾瑜曾經給她看過的照片上的那個男人,那麼一切就有了最好的解釋。
比如她的第一次,比如……那場飛機事故。
得知林嫣是在安全的狀態,喬漫吹著暖風,聽著風雪吹打在玻璃上,發出的有規律的響聲,竟然不知不覺的就進入到了睡眠當中。
……
再醒來時,是在藍山別墅。
陽光很好,透過乾淨寬大的落地窗玻璃射進來,落在淡藍色的被褥中,帶著和煦的溫暖,和久違的陽光味道。
她撐坐起身,似乎隔了幾秒,才在一片暖陽中,憶起睡前的記憶。
手機上的簡訊,煙灰色的賓利車子,開到最大的暖風,身上男人的深藍色風衣外套,以及重重的人影燈影,和不斷上來下去的高大男人。
她的記憶像是全部收回,掀開被子,赤著腳就往房間外跑。
如果嫣兒沒有出事,她想她醒來大概就是這個反應。
趙嫂做好午飯,剛剛走到主卧門外,就碰到了急急拉開房門,一臉驚懼恐慌的女孩。
她還沒來及說話,就聽到女孩緊張到有些沙啞的聲音,在相對安靜的走廊響起,「趙嫂,紀雲深呢?」
趙嫂被女孩的聲音嚇了一跳,雙手下意識的攥緊身前的圍裙,也跟著露出一副緊張的樣子,「先生他還沒回來,吩咐我午飯時間,就上來叫醒您下去吃午飯。」
看來他們還沒放棄,還在找。
「好,我知道了!」
說完,喬漫就回過身,往房間里走去,趙嫂懵了一秒,趕緊說道,「夫人,午飯您……」
「擱著,我去給他打個電話。」
「哎,好嘞。」
喬漫回到房間,第一時間就是翻找手機,毫無意外的在枕頭下找到了她的白色纖薄手機,解鎖后,立刻撥通了他的號碼。
大約自動掛斷了三次后,那面才響起了男人清冷,甚至毫無波瀾的聲音,「漫漫。」
「紀雲深,怎麼樣了?找到嫣兒了嗎?」
男人似乎沉默了幾秒鐘,甚至是十幾秒鐘,她只能聽到他略微粗重的呼吸,和風聲呼嘯傳進聽筒的嘈雜聲。
「還沒有,漫漫。」
喬漫抿唇,聲音幾乎似乎瞬間就哽咽起來,「已經過去那麼久了,怎麼會還沒有找到?紀雲深,你再多派些人找,好不好?」
「嗯,你乖乖呆在家裡,有消息我會通知你,按時吃飯睡覺,不然會被禁足,知道嗎?」
喬漫幾乎想都沒想就嗯了一聲,如果真的沒有嫣兒的消息,她大概就會像現在這樣六神無主,一切都聽他的安排。
她看了一眼牆壁上的英倫掛鐘,時針已經直指中午的十二點,「紀雲深,事故已經發生七八個小時了,黃金救援時間就快要過去了,你們一定要多派些人手……嫣兒不能有事,嫣兒一定不能有事。」
「漫漫。」男人又低低沉沉的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喬漫很快的嗯了一聲,就聽到他繼續用低沉的嗓音說道,「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中午的十二點了!」
也就是說她昏睡了一天一夜?
那麼是不是也就等於在跟她說,黃金救援期已經過去了,嫣兒很有可能已經遇難,現在打撈無非是在打撈屍體?
她還沒有說話,就聽到男人繼續說道,「我已經動用了幾萬名軍隊,以附近十海里為半徑搜尋,也就是說,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看來她猜的不錯,真的是這個意思,讓她做好嫣兒已經死了的準備。
「不會的,紀雲深,不會的,嫣兒才二十三歲,再過個生日,才二十四歲,她怎麼可能會死,怎麼會死……」
男人已經連續搜救了一天一夜,體力已經到了人體承受的極限,聲音里已經滿滿的都是沉重和疲憊,「噓噓噓,漫漫,這只是讓你做的一種心理準備,也許很有可能她順著洋流飄走,被誰救了起來,又或者她已經上了岸,只是還沒有聯繫上你,總之,在她沒有打撈上來,一切都有可能,知道嗎?」
「會嗎?真的會像你說的那樣嗎?」
「會的!」
耳邊都是遙遠又模糊的風聲,還有嘈雜的人聲,他揉著眉心,濕漉漉的身體被海風一吹,比浸泡在海水裡,還要刺骨冰涼。
「我還要繼續指揮打撈工作,先不說了,掛了!」
喬漫聽著那端傳來的盲音后,才終於露出一抹慶幸的笑。
還好,還好一切都朝著預想中的進行。
她沒有下去吃午飯,如果在嫣兒生死不明的情況下,她哪裡會吃得下東西。
腦袋昏沉沉的,她跑到床上,躺著躺著,又陷入了深度睡眠。
……
喬漫再醒來,是被餓醒的。
房間里的窗帘沒拉,外面都是園林景觀燈和高桿路燈影射進來的晦暗光影。
從晦暗的光影判斷,大概是到了深夜,亦或者不過剛剛入夜,總之外面的夜變得很黑的時候,她睜開了眼睛。
因為無法感知正確的時間,她撐坐起身後,第一時間去開了床頭的壁燈,想看一下牆壁上的掛鐘時間,可是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壁燈的開關。
窗帘外透進來的光影,可以勉強的看清屋裡的傢具和醫療儀器的輪廓,她這才細細打量了一下所處的房間。
大概是某個醫院的高級病房,即便在黑暗中,也能夠感受到裡面的奢華。
又找了一會牆壁上的光源開關,直到在床頭角落找到一個類似於壁燈開關的白色按鈕,她按下去,下一秒,果然從角落裡傳來一片橘色的光影。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抬頭,看向牆壁上的掛鐘,上面顯示的時間,已經午夜的三點鐘。
三天兩夜沒有吃東西,她整個人顯得非常的虛弱,又疲憊,基本上已經沒什麼力氣。
正要掀開被子下床,隱沒在落地窗帘邊的高大身影,就從黑暗的角落,走到了床邊。
是紀雲深。
他穿著一身休閑家居服,上身是黑色衛衣,下半身是九分緊腿寬鬆衛褲,腳上是一雙黑色棉質拖鞋。
隔著勉強照亮角落的燈影,看向她,「醒了?吃點東西吧。」
男人將女孩比床上的餐桌立起來,然後拿過床頭柜上的保溫盒,一層一層的打開后,是她平時最喜歡吃的飯和菜,還有番茄牛腩湯。
「你已經昏迷兩天了,雖然我可以理解你擔心林嫣的心情,但是也不能連命都不顧,懂嗎?」
她之前一直以為自己是休息不好,陷入了深度睡眠,但其實並不是,她是因為貧血而昏迷了過去。
現在的時間,已經是距離林嫣出事後的第三天夜裡,也就是說,明天,就是紀雲深和傅青山赴任京城前的最後一天,他們會乘坐晚上的航班飛離林城。
喬漫剛剛醒來,所有的思緒都很慢,聽到這裡像是終於從沉睡的深淵中走出來,「紀雲深,嫣兒呢?嫣兒怎麼樣了?」
紀雲深將筷子遞過來的動作一頓,隨後用著沉穩好聽的語調,慵慵懶懶的說道,「被海上搜救隊以及警方定義為失蹤案件,因為沒有被打撈上來,不能確定她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因此界線比較模糊,只能被稱為失蹤,而不是死亡。」
喬漫的手上還輸著營養液,聞言愣了十幾秒,甚至更長的時間,才緩緩慢慢的抬眸,看向被橘色光影打得溫柔英俊的男人,「失蹤?那這麼說的話,童沁呢?她該怎麼定義?」
「過失傷害罪,不會關太久,畢竟這個案件的定義比較模糊。」
她在想,如果不是嫣兒為了自保,早已經金蟬脫殼,那麼今天的一切,是不是就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她的心裡一陣惡寒,剛剛還覺得很有食慾的三菜一湯,在這一秒鐘,竟然讓她覺得再無食慾。
「因為案件定義模糊,所以犯罪定義也要跟著模糊,是嗎?」
紀雲深將手中的筷子放到女孩嬌嫩的小手裡,聲音低沉性感,「並不是因為案件定義模糊,而是因為姜檬和那個視頻都作為證據都有些模稜兩可,再加上視頻畫面模糊,只能看見她們兩個在爭吵,並沒有強烈的肢體衝突。」
「從那個角度看過去,確實能夠看出來童沁一伸手,林嫣就墜落了大海,但還能有另一種理解,就是林嫣為了自保,故意墜海,陷害了童沁,也說不定……」
他頓了頓,知道她可能不愛聽,就沒有繼續說下去,「畢竟沒有直接的證明童沁推了林嫣,所以,最後的定義才會這麼模糊。」
喬漫眉眼低垂,涼涼漫漫的笑,「紀雲深,你的意思是說,嫣兒為了自保,故意陷害童沁,連自己的命和肚子里孩子的命都不顧了?」
紀雲深深吸了一口氣,是低淡緩慢的調子,「是我說錯了,快吃東西吧。」
「吃不下,嫣兒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卻在這裡吃這三菜一湯,對她不公平。」
即便紀雲深沒說,她也知道,他故意忽略林嫣為了她的那個理由。
會牽扯上童沁,甚至姜檬,都是因為她即便孤注一擲,也要為她清理好一切。
那份心思,昭然若揭。
「我和老傅會派人繼續搜尋,只不過……凶多吉少。」
姜檬的那個視頻,幾乎讓所有人都親眼看了一遍她墜落大海的過程。
她確確實實是墜海了,即便她水性好,但那個時間段潮水洶湧,洋流湍急,又遍布暗礁,恐怕也難以倖免。
喬漫偏過頭,眼睛里都是蔓延出的模糊水霧,她不知道她這個反應對不對,但其實悲傷到極致,並不意味著要多麼激烈。
因為真正的悲傷,基本都是無聲無息的。
「漫漫,你還懷著孕,不要太過悲傷了,對孩子不好。」
深夜的病房裡,最不缺的就是安靜。
紀雲深這句話說完,安靜的病房,瞬間變成了死寂。
有那麼兩秒,喬漫好像都不會呼吸了,在腦子裡努力的搜尋,他怎麼會發現她懷孕的破綻,在想到林嫣出事前的那個晚上,他說她打算還要騙他到什麼時候,指的就是她懷孕的事情嗎?
「這是昨天的報紙,你先看一下。」
一隻修長有力的大手遞過來一份林城早報,上面的大標題十分扎眼。
「雲氏集團千金,著名影星雲若,因酒後肇事逃逸,被警方拘留……」
喬漫的眉眼皺成了一團,靜靜的看著,旁邊的深沉男聲在耳邊響起,「她求了她的姑姑,偽造了你懷孕的檢查。」
傅奕懷明明說是他安排的……
想到這,她突然恍然大悟,原來一切都是紀雲深安排好的。
他故意讓傅奕懷拋出那麼個煙霧彈,讓她深信不疑,從而引出雲若。
尤其是高調宣布他們還沒有離婚之後,那些想要嫁給他的女人,就都自亂了陣腳,這其中就包括雲若,還有童沁。
她在想,還會不會有下一個。
「了解了的話,就快點吃東西,我兩天一夜沒合眼了,很困。」
喬漫捏緊指尖,那種被人兜了一圈,耍得團團轉的感覺,真的讓人很不爽。
她卻沒有再多說什麼,因為她知道,即便她說的再多,也都無濟於事了。
喬漫收回放在報紙上的視線,轉過頭,看向餐桌上的三菜一湯,攥緊手中的筷子,開始吃了起來。
躺了這麼久,根本沒什麼體力,吃了點東西,就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沉睡中,她感覺到身邊的位置塌陷了下去,然後有沉重的呼吸傳過來,接著就是一道溫暖的懷抱。
她幾乎是無意識的蹭過去,然後又陷入了沉睡中。
……
因為第二天紀雲深要準備赴任的事情,很忙,早起就匆匆的離開了醫院。
喬漫迷迷糊糊的察覺到他走了,強撐著精神辦了出院手續,然後接著就給她前兩天打過電話的私人偵探打去了電話。
嘟聲大概響了兩下,對面接了起來,她也沒多說什麼,直奔主題,「李擎的事情查的怎麼樣了?」
現在是早晨六點多一點,男人還在熟睡中,被一通電話吵醒,聲音裡帶著幾分起床氣,「喬大小姐,你是不知道你老公是誰,還是對我太有信心?我說了要今天中午才能給你答覆,你就不能等一等。」
「一個小時,我會付給你雙倍的傭金,我要知道李擎在哪!」
男人一聽到傭金加倍,立刻清醒了過來,聲音也跟跟著變得十分清明,「好的,喬大小姐,一個小時后,等我的好消息。」
喬漫找了一家咖啡廳,點了一杯原味奶茶,等著男人的消息。
左手手腕上的腕錶時針在不停的滑動,十分鐘,二十分鐘,半個小時……
她不得不說,等待真是一件煎熬的事情。
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她就看向車窗外的車水馬龍,盡量忽略時間,就在她幾乎被窗外的繁華吞噬的時候,放在桌面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她瞥了一眼備註,幾乎是立刻就拿起來,滑了接聽鍵,「在藍山別墅後山的房子里,周圍大概有四五名保鏢,如果想要打過他們,大概需要他們二倍的人手,我這有現成的國際雇傭軍團隊的保鏢,至於傭金,也絕對是全市最便宜的價格。」
「可以,讓他們立馬趕到藍山別墅。」
「好嘞,那就祝你們合作愉快了。」
掛斷電話后,喬漫結賬走出咖啡廳,走到路邊,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
大約半個小時后,停在了藍山別墅的大門口,她付了車資,剛剛下了車,那兩扇四米多高的黑色雕花大門就自動滑開了。
大概是保安室的人看到她,就直接啟動了開門模式。
那個私家偵探派來的國際雇傭軍團隊的保鏢的車子,幾乎是在她下車的下一秒,就停在了她打的那輛計程車後面。
她走過去,跟為首的人交談了兩句,就帶著他們進了藍山別墅。
因為保安室的人認識別墅的女主人,再加上國際雇傭軍團隊的保鏢,穿著打扮都差不多,他以為是別墅男主人一直雇傭的那些,只不過今天被女主人調遣幹些其他的事情,他也就沒有多想,甚至沒有向紀雲深彙報。
從外面到裡面,都是一樣的以為。
所以,他們很快就來到了那個私家偵探說的那間小房子前。
十幾名雇傭軍,解決起來四五個,還算輕鬆。
在那四五名雇傭軍被打倒后,她走過去,抽掉其中一人腰間的手槍,然後邁著步子,朝著房子里走去。
雖然是帶著落地窗的房子,可是由於裡面拉著遮光窗帘,光線幾乎從外面透不進來,裡面黑漆漆的一片。
她找到電燈的開關,按下后,棚頂的光源迅速墜落,幾乎讓她一眼就看到了角落裡,捆綁著手腳,蒙著眼睛和嘴的男人,李擎。
喬漫將手裡的槍舉在眼前把玩了幾下,才勾唇笑笑,朝著男人的方向走了過去。
落在地板上的高跟鞋聲音,讓不知道黑夜還是白天的李擎發出尖銳的嘶吼聲,「是你嗎?是你來救我了嗎?」
喬漫踩著高跟鞋,不緊不慢的走過去,然後彎下腰,看著坐在凳子上,已經很頹廢很邋遢的男人,笑著說道,「你想我是誰?」
完全陌生的聲音,讓李擎驚了一下,幾乎是下意識的反問,「你是誰?」
「我是誰很重要嗎?」喬漫清清淡淡的笑,語調裡帶著無法隱藏的譏諷,「哦,不對,我應該這麼說,只要是能救你的人,是誰重要嗎?」
李擎聽后,半天沒說話,似乎在想著什麼。
「李擎……」喬漫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然後抬起左手手腕上的腕錶,看了一眼上面的時間,接著用著漫不經心的語調繼續說道,「現在是中午的十一點四十三分,距離紀雲深離開林城,還有幾個小時,所以,你要不要告訴我,你一直在等的人是誰?」
李擎的警惕性很高,或者說,在他不確定是敵是友的人面前,從來不會主動的暴露自己。
「不說話,是以為那個人能夠來救你,還是覺得……我不敢對你怎麼樣?」
說著,女人就將冰冷的槍口對準了男人的太陽穴,扣下扳機的那一刻,她清楚的感受到了男人的顫抖。
「你殺死我有用的話,大可以動手。」
「威脅我?」
女孩又將槍口往男人的太陽穴重重的頂了一下,力道重的讓李擎痛苦的悶哼了一聲,「可惜啊,我這個人精神不太好,要是受不了刺激,槍不小心走了火,砰……的一聲,你就沒命了啊!」
李擎抖得更厲害了,可以說是在瑟瑟發抖。
喬漫笑了笑,正要繼續問,就聽到房門被人一腳踹開,接著一道高大的男人身影就逆著光走了進來。
女孩皺了皺眉,聲音依舊清冷,「從我進來到現在,好像不過十分鐘,你的速度還真是快啊!」
「漫漫,把槍放下。」
「紀雲深,如果這件事情我沒發現,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著我?」
「什麼?」
男人繼續邁著闊步走過來,女孩的眉眼皺成了一團,用力的抵在李擎的太陽穴上,「別動,回答我的問題。」
「好,我不動,你把槍放下,別傷了自己。」
女孩笑了笑,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紀雲深,你不累嗎?你在我和紀晗之間這麼搖擺不定,不累嗎?」
「我沒有搖擺不定,我從頭到尾的選擇就是你。」
「是嗎?」喬漫隔著棚頂不算明亮的光線看過去,「那為什麼要隱瞞他跟紀晗有關係這件事情?」
「我沒有隱瞞你任何事情,聽話,先把槍放下,會傷到你自己,嗯?」
男人試著繼續靠近,卻被女孩接下來的動作,弄得定在了原地。
他看著女孩的槍口,從李擎的頭上轉了過來,「顧瑾瑜曾經給我的照片上有紀晗和一個男人的合影,之前我從來沒有和李擎聯繫在一起過,後來飛機墜海,只有顧瑾瑜死了,你說是因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