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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小夫子桂重陽(第四更求月票)

  杜里正家,上房。


  婚書已定,杜家與梅家定親酒的日子也訂了,就在本月二十八。


  本是喜事,可杜里正夫妻兩個送走梅家人,上房對坐,都是意興闌珊。


  杜里正是覺得丟了面子,白便宜了梅家;李氏則是勉強維持面上平靜,心中卻是震怒。


  李氏之前與宋婆子說那番話,本就沒按好心,想要將杜六姐兒不要臉戀慕梅晟的事情漏出去,好讓正經人家看不上杜六姐兒,不想宋婆子誤會,反而往梅家那邊使勁。


  梅童生父子不知是怕了,還是想著杜六姐兒的嫁妝眼紅,都自己找了台階,將兩家的親事又續了起來。


  杜里正勉強滿意,杜氏、杜六姐兒姊妹兩個都鬆了一口氣,杜七也為兩個姐姐高興,只有李氏,恨死了。


  幸好只是訂婚,成親還有得等,才算讓李氏心中舒坦些。


  *

  梅家,上房。


  因為白天李氏帶人那一番鬧騰,屋子裡沒有完好的傢具,依舊是一片狼藉。杜氏看在眼中,未免訕訕。


  梅智抱著妹子過來,神色冰冷。


  杜氏顧不上其他,忙道:「智兒,娘回來了!」


  梅智依舊不吭聲,只放下了妹妹。


  幾歲的小女孩,半天沒有看到親娘,哭了幾場,眼睛紅的跟小兔子似的,沖著杜氏撲了過去:「娘……娘哪去了……」


  杜氏蹲下身子,將女兒摟在懷裡,看著熟悉的屋子,也是一陣后怕。若是兩家真的義絕,那自己真的回不來了。


  「哼!」梅秀才狠狠瞪了妻子一眼,摔下帘子往外走。


  杜氏忙抱了女兒追上:「相公,眼見太黑了,這是去哪裡?」


  「去鎮上,明日有文會,見你就悶氣!」梅秀才扔下一句話,就匆匆離去。


  杜氏看著丈夫的背影皺眉,今天才十六,這已經是丈夫半月來第幾次去鎮上了?


  要不是丈夫每次回來,衣服換洗並無異樣,她都要懷疑丈夫鎮上有人。


  *

  次日,桂重陽跟著梅小八去村塾。


  梅童生依舊沒來,不過去打發人傳話過來,村塾放假三日,二十號恢復上課。小學生正是淘氣時候,要是直接留在村塾這邊,出點什麼紕漏,少不得家長要找上梅童生,所以他才想著放假。


  反正束脩都收了,放假也沒有干係。


  桂重陽等人還好,都是木家村的,不過是溜達一下又回去,其他村的小學生少不得抱怨一番,才背著書包離開。


  杜七不願意回家,就跟在桂重陽身邊,道:「你們幾個作甚麼?」


  楊武道:「家中早菘菜要收,我回家幹活去!」


  桂重陽聽了,忙道:「要不要幫忙,我們也去幫你收吧?」


  不管是桂家長房還是二房有事,楊家父子都是出工又出力,桂家能回報的時候卻不多。


  楊武忙擺手道:「不用不用,只有後院的四分地,我爹、我娘都在呢,哪裡就需要人去幫忙了。」


  聽到地不多,桂重陽便沒有勉強。這個時候幫工,也不好隨便白用人,用人要預備伙食的。就算不是外客,也要多兩盤菜。


  杜七還眼巴巴地看著桂重陽與梅小八。


  桂重陽道:「先到我家描字帖半個時辰,背書兩段,然後去河邊撈魚!」


  杜七望向桂重陽,小眼睛腫都帶了詫異。這撈魚好玩,可這描字帖、背書算什麼?

  「學習如逆水行走,不進則退,就算休假,也不能懈怠。」桂重陽道。


  這村塾除了識字,不能指望別的,桂重陽少不得給梅小八加課業。今日加了一個杜七,桂重陽還是老規矩。


  楊武則逃出一劫的表情,幸好他只上一學年,專門為了識字來的,否則說不得也被重陽表弟加了功課。


  梅小八習以為常,他本就不聰明,要是再不勤勉些,連村塾里的課業也跟不上。


  杜七可憐巴巴地看著桂重陽,小聲道:「不用就今天開始吧?要不明兒再開始?」


  他也是個不愛讀書的,聽了這些自然覺得累。


  桂重陽正色道:「總共才一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


  杜七雖倦怠功課,可也不願掃了小夥伴的興緻,眼見梅小八乖乖點頭,便也將其他的話咽下,背著書包去桂家去了。


  *

  桂家老宅。


  看著杜七跟著桂重陽與梅小八回來,梅氏已經沒有了第一次見他的驚詫,已經能心平氣和地應對。


  「姑姑,學里放假三天,二十才開課,就先回來了。中午幫我們做些好吃的,杜七在咱們家留飯。」桂重陽道。


  梅氏笑著應了。


  反倒是杜七,帶了靦腆道:「會不會太勞煩姑姑了,我飯量大呢。」


  梅氏道:「不過一頓飯,外道什麼?早上割了韭菜,中午烙韭菜餡餅吃。」后一句是對桂重陽說的。


  桂重陽點頭道:「這個好,是表姐最愛吃的。」


  卻是沒有見梅朵出來,桂重陽掃了旁邊杜七一眼。怕是梅朵聽到外頭動靜,故意不出來的。自從知曉多年的事情有杜家手腳在裡頭,梅朵就極厭杜家人。


  三少年去了西廂書房,桂重陽擺了筆墨紙硯出來,翻出兩本字帖來,讓兩人抄寫。


  杜七上了幾年學,看字帖有幾分眼力,看出這字帖不俗,比家裡花了幾十兩銀子買的那份都好,可是瞧著這字跡,又不像是舊的。他心中好奇,探頭去看梅小八那份,詫異道:「小八臨的是《三字經》?」


  梅小八點點頭道:「就是這個啊,正好俺剛學這個。」


  「可是哪裡有用《三字經》做字帖的?」杜七不解道。


  桂重陽不僅讓梅小八與杜七臨帖,自己默寫一本《地藏經》,聞言撂下毛筆道:「哪裡有不能用的規矩?」


  杜七一時啞然,是沒有不能用的規矩,可字帖多是名人手書,這也是賣得貴的原因,可有幾個名人去書了《三字經》賣?


  杜七看看自己手中的《大學》,又探頭去看梅小八的《三字經》,看了好一會兒。


  「杜七哥看啥哩?」梅小八疑惑道。


  「這一個字的起筆收筆,差不多啊,這字帖是一個人寫的?」杜七恍然大悟道。


  梅小八卻是看白痴似的看著杜七:「當然是一個人,都是重陽哥寫的啊!」


  「啊?」這回意外的是杜七:「這……這不是打外頭買來的字帖?」


  梅小八指了指書房角落的一個書箱,滿是驕傲道:「當然不是了,那裡一箱子呢,重陽哥說了,俺學到哪一本,就換哪一本給俺臨!」


  杜七瞪大眼睛,雖說沒有見過桂重陽的功課學到什麼地步,可只看著眼前這一筆不俗的手書,就遠比縣學里那些秀才寫的好。


  「重陽,你怎麼不下場,下了說不得你就是十二歲的秀才?」杜七讚歎出聲。


  桂重陽苦笑,去年的童試他確實準備下場,可「老爸」不許,說他才十一歲,正是該撒歡玩耍的時候,天才太辛苦,不要去做什麼「小天才」,就算好奇想要試試,也要過了十四歲再說。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文人相輕更是如此。「傷仲永」中做錯的只有仲永他爹嗎?那些以見識神童之名,擾亂仲永學習計劃的人中有的是無意,有的則是故意了。


  後來,沒有後來,桂重陽守孝三年不能小場,後年能下場時就十四歲。這個時候下童試不算早了,也算是符合「老爸」的規劃。


  杜七見桂重陽不說話,目光落到他眼前經書上,待看清楚是《地藏經》,才想起他還在孝中,是不能下場的,立時不安道:「重陽,對不起……」


  桂重陽沒有放下心上,搖了搖頭,看了下沙漏道:「快寫,等臨完字帖,你默箇舊時文與我。」


  杜七老實應了,回去開始專心臨帖。


  因為書桌足夠大,三個少年都是埋頭碼字。


  梅小八才識字,雖是臨字帖,可是每個字都寫的很大,一張紙也寫不了幾個字。


  杜七畢竟開蒙五年,臨字也不差的,不過不想要被小夥伴小瞧,格外認真了些,速度就放慢下來。


  桂重陽這裡,再次提起筆,就是心無旁騖的境界,小臉綳得緊緊的,一筆一筆默寫下《地藏經》。


  窗戶開著,梅氏走到窗下,正看到幾個少年的側臉,看到梅小八與桂重陽時自然是欣慰驕傲。


  待看到杜七側臉時,梅氏剛要移開視線,卻正好掃到杜七耳後,神色一怔,露出驚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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