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以勤勞勇敢為榮
徐文山絲毫沒有顧及許京的臉面,殘忍地扒開了她的傷口。
「被羞辱了,你有一萬種方法羞辱回去。那個宋三,充其量只是一個小人而已,就像一隻跳蚤,最多只會讓人噁心,對你無法造成任何危害。正常人對跳蚤都只會感到討厭,而你卻對跳蚤感到憤怒。」
「為什麼你會對跳蚤感到憤怒?你不是因為被冒犯了而感到屈辱,而是因為被一個身份遠遠不如你的下人冒犯了而感到屈辱。你只是突然發現,你的身份不起作用了。若是這個下人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以後你的身份就會繼續不起作用。你不是在維護你個人的尊嚴,你是在維護你的階級的尊嚴。」
「想必你很久以前就發現了,在這個世界,男人比女人地位更高。所以你假扮成男人,覺得這樣就可以避免被迫害。但是假扮成男人並不能改變你的處境,一旦你被欺負了,你的父親想到的居然是把你嫁出去。你以為假扮成男人是在反抗,其實你只是在逃避。」
「現在你嘗到逃避的結果了:你的努力,在你父親和其他人看來,一文不值。」
一番話下來,許京的臉又青變紫,徐文山的話就像一記連環掌,讓她透不過氣來。她的心中不只有怒火,還有一些酸楚,就像在心頭打翻了一壇醋。
許京捏緊了拳頭:「你說得輕巧,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有多辛苦!那些男人既無趣,也膽小,但再過一年,我就得嫁給他們!嫁給一個不認識的人,然後把一生都奉獻在他身上,任由他打罵,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以後什麼事都看他臉色,如果你也是女人,你還能這樣冷靜地指責我嗎?!」
許京又道:「是的,你也是男人,你坐享其成,根本無法體會到女人的辛苦。你以後也會美滋滋地娶到一個女人,然後佔有她、支配她,你根本不知道女人有多苦……」
「我確實沒辦法站在女人的角度思考問題,但是你難道就站在男人的角度思考問題了么?」徐文山道,「我有一個問題:你為什麼不勞動呢?」
「什麼?」許京抬起頭,覺得徐文山的話有一些荒謬。
「你為什麼不勞動呢?」徐文山說。「那個下人也好,你的父親也好,你瞧不起的那些男人也好,他們都在勞動,或者是遲早要開始勞動。」
「其實我父親是大地主,可是在農忙的時候,他也會下地勞動。總之,這個世界上只要有人吃飯,就得有人勞動,如果你不勞動,說明有人替你承擔了你的那一份勞動。只有勞動才能創造價值,只有勞動才能讓人獨一無二。」
「根據我的計算,你每天大概需要消耗6兩米飯,1個雞蛋,1兩肉類,其他青菜什麼的就不計算了,就這點東西,就需要一個農民每天花上半天的功夫去勞動。你之所以可以被隨意指使,不是因為你是女人,而是因為你不勞動……當然,你的女人身份導致你無法勞動也是原因。」
許京覺得徐文山不可理喻,這是她曾經朝思暮想的那個人么?
勞動,他居然讓我去勞動?
許京覺得曾經對徐文山抱有好感的自己也很愚蠢。
許京用很怪的表情道:「若連女人都去勞動了,那你們男人都做什麼去了?」
徐文山嘆了一口氣,道:「你看,你還是沒有弄清楚。你覺得男人就該勞動,這種思想也是男性灌輸給你的,目的是為了剝奪你們勞動的權利……」
許京冷冷道:「這是我母親從小就教育我的。」
徐文山道:「這和是誰告訴你的沒關係……算了,你這隻籠中鳥是無法明白的。在我那裡,就有一個很堅強的女孩,非常勇敢地接受了我提供的工作,現在她成了他們家最能賺錢的人,她的爸爸都捨不得把她嫁出去,還有無數人想要入贅。雖然她長得沒你好看,也沒有扮成男裝,但我覺得,她在為自己爭取權利的路上,比你要堅強得多。」
說罷,徐文山站起身來,道:「我已經不住在這裡了,不過我在老闆那裡還放了夠住一個月的錢。這些錢就當我送給你了,你可以隨意住多久——雖然你沒有勞動。」
徐文山的手放在門上,正欲推門出去,許京忽然開口問:「你……現在住在哪裡?」
他只是簡單地說:「城外。」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許京頹然坐下。她本不想再管這個人的死活,但最後還是問出口了。
許京躺在徐文山的床上,心中彷彿打翻了五味瓶,又酸又澀,又苦又辣,最後忍不住小聲哭起來。
她覺得今天彷彿把一生的情感都用盡了。
……
徐文山下樓后,對客棧的老闆道:「樓上這間房,現在歸許家公子所有了,你的,明白?」
老闆連忙點頭。
「許公子不願意被別人知道他住在這裡,你明白?」
老闆再次點頭。
徐文山道:「很好,若是許公子不住你這兒了,我那些錢,你就一文也別想留著。所以,你最好不要告訴任何人他住在這裡,你明白?」
老闆點點頭。
徐文山滿意地走了。老闆瞠目結舌地送徐文山離開,因為在離開之前,徐文山用手指在櫃檯上戳了一個洞。
……
這一夜,很多人都沒有睡好。
比如輾轉反側的許靜。
比如正在跟兩個妖怪商量作戰計劃的徐文山。
比如還在搜查可疑犯人的律無忌。
但是不管怎樣,太陽總是會照常升起。
太陽升起的時候,有人在田間發現了一具屍體。
屍體好像被鈍刀子割了數百下,血肉一條一條地,滿地都是,還有些條狀的肉片掛在屍體身上。
屍體脖子上一道扭曲的刀痕,是致命傷,不過好像斬首者手法不甚熟練,刀口不齊整。
屍體被開膛破肚了,內臟都被掏出來,後來有人在不遠處找到了他的內臟,被隨意扔在旁邊的水溝里。
屍體的胳膊呈一個扭曲的弧度,胳膊上的肉好像被一片片割下來,露出森森白骨。
衙役把屍體抬到街頭讓人指認,把城裡所有人的早餐都噁心得吐了出來。
屍體的面孔只可依稀辨認出來。後來有人說,這具屍體,是主簿府上的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