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世間絕色
迷娃從茶樓出來,天上已經飄著小雪,抬頭,對麵樓上,再無那個他。
此時,唯有苦笑。
她在紅塵裏愛上一個他,一個隻會傷她的他,可是有什麽辦法呢?天命欽點,身不由己,卻也言不由衷。
不知不覺間,迷娃走進了一條小弄,這種地方,每個城市都會有的,它們是城市的恥辱,所有不幹淨的東西都來自這裏,所以它們,一直被排擠著,被人們遺忘著,隻有真正屬於黑暗的人,才會知道它的存在,也隻有江湖,才會收留它們。
路過一間破敗的屋子,屋中走出一個年輕人,穿著一身看不清原來顏色的髒衣服,看見迷娃笑嘻嘻的說。
“早知道堡主也在這裏,我就應該跑去接你。”
言辭之中沒有任何虛偽的恭敬之語,卻是帶著讓人感動的親切。
這世上有一種人,單從外表來看,你隻會覺得他無害,然而隻有深度了解他的人,才會知道,這是一隻外表柔善的毒蠍——就如迷娃外表賢淑,內心狡詐一般,他們都是同一類人。
“你一直都在這裏?”
兩個人的穿著完全南轅北轍,看起來,就像是空間錯位了一般。兩個人卻是如老友一般交談,著實讓人驚訝。
那人點點頭,低聲耳語了幾句,看著晶瑩如玉的雪落在地上,就變成了灰黑色,是的,這是這個城市最肮髒的地方,可是他眼前這個一身白色的人,手裏撐著十八骨油傘,身上寸金寸尺的狐裘拖地,沾染了灰色,變得低賤,卻越發的烘托著眼前人不識人間煙火,如神仙中人。
不過他是知道的,這隻是她的外表,她的內心深處,誰也不曾碰觸。亦不曾知道。
“龍圖寶藏的事怎麽樣了?”迷娃滿意都點點頭,也不招呼身後的人,徑自走進麵前破敗的屋子。
“一切順利,不過除了堯王爺,天醫那邊的人也在找龍圖寶藏,我在想,要不要做掉他們。”
那人說道,也走了進去。
屋子裏淩亂的擺放著一些常人看不懂的器具,迷娃正坐在一隻長相奇怪的桌子上,身上狐裘垂在空中,而腰間的紅綢,也一直拖在地上,如一條蜿蜒的紅蛇,十分誘人,又帶著一種蛇蠍之美,令人不經意間心猿意馬。
迷娃聽到這話,淡淡一笑,勾了一縷青絲把玩。
“不用了,聽雨,你知道堯王爺也來風雲城了麽?”
“知道,怎麽了?”那人笑嘻嘻的說。
其實這人從上到下都看不出哪點像能夠被迷娃掛在嘴邊的人,可是他偏偏就是,能有什麽辦法!
“你給我的情報上隻說了任月才,而沒有提堯王爺半個字。”迷娃瞥了笑的分外掐媚的某人,忍不住惡寒了一下。
“堯王爺明明是三個字,你讓我怎麽說半個字的?”
聽雨看自己堡主那樣,也不以為杵,慫了慫肩繼續他的鬼話連篇。
“聽雨,我如果說一個秘密你也許就會繼續說了。”
迷娃微笑著,伸出冷掉的手溫柔的拍了拍聽雨的臉蛋。
“什麽秘密?”
聽雨眨了一下眼,顯然還不知道有句話叫作“好奇心害死貓”。
“這個秘密就是你還不配知道的秘密。”迷娃溫柔的說,說著一腳踹了過去,那人直接如一條優美的拋物線一般飛了出去。砸在門外雪地裏,摔了個狗啃泥。
“……”
聽雨錯了,他真的錯了,他不該期盼著自家堡主會對人溫柔點,尤其是不誠實的人。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啊。”聽雨委屈的說著,從地上爬起來,一身髒的不能再髒的衣服已經是濕透了。
“他與任月才,明月來這風雲城,我一直以為他是來找你的,今日傷情打探到他們派出不少探子,卻是為了那個什麽勞什子龍圖寶藏,這不是做給世人看的麽,名義上,是為了尋找他的紅顏知己,暗地裏,卻是為了錢財,你值得麽?”
聽雨仔細的說了一長串,而迷娃,隻是沉默,許久方才說:
“這是我欠他的。”
“這個秋天武林大會你家門主豔九天會讓你去。”
聽雨一愣,不在接迷娃的話頭,那樣,隻會讓她越陷越深,到最後,無法自拔。
真不懂她所謂的愛,連最簡單的信任都沒有,又怎麽能夠叫愛,兩個人連說愛都沒有,又怎麽能夠叫愛情。
“他現在住在哪裏?”
迷娃看了又一次走進屋子的聽雨一眼,淡淡的眼神卻比外麵的冰雪還要寒冷。聽雨雖然不經常與迷娃見麵,卻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她這是拒人於千裏之外。
當一個人情緒低落時,很容易會找人哭訴,發泄,可是這個人,隻是麵若寒冰,如一尊石雕的神像一般。
“如意客棧。”
聽雨如實回答,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某隻的神情。
麵無表情。
有時候,如果不想表達自己的內心,麵無表情,便是最好的表情。
“不用擔心我,我隻是去看看。”
迷娃感覺著那小心翼翼又飽含擔憂的眼神,忍不住再次伸手拍了拍聽雨的臉,微笑著走了出去。
外麵還下著雪,她卻沒有打傘,一路走,一路留下一串腳印,雪落在她的發上,臉上,衣上,隻覺得如此寒冷。
唯有紅綢飄蕩,繪出一縷溫暖,又仿佛是這世間,最後一種顏色了。
聽雨眯著眼,看著那漸行漸遠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