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4 生而為人 絕望之境
「誰和你是一家四口。」男子冷冷勾唇:「時至今日,我來取你的命。」
這場戲越來越好看了,原來是她的仇人。
桑雀疑惑的看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子,他是紀瀾衣的什麼人?眉眼似乎看起來有些熟悉……
「哼大言不慚,我代主人教訓教訓你這個不孝子。」江蜜兒冷哼一聲,朝他攻去。
男子眉眼如春,溫潤柔和,靜靜的立在原地。
一道黑影忽然自他身後飛出,一腳就將江蜜兒踢飛了出去,砸在人群中,人群驚慌後退,江蜜兒狠狠的跌落在地上。
一道修長的身影緩緩降落在男子身側,那是個身著一襲黑衣的女子,如墨的長發在頭頂高高束起,柔順的髮絲隨髮帶飛揚,眉如刀裁,目如朗星,英氣中不乏冷酷。
女子雙手抱臂,懷中抱著一柄長劍,看著倒像武俠小說里的劍客。
江蜜兒捂著胸口爬起來,那個女子目光不屑的望了過來,江蜜兒一陣氣結,心中又有絲震驚,剛才她根本就沒有看清那個女人是如何出手的,太快了……
子魚眼眸微眯,暗暗握了握拳頭。
紀瀾衣朝他擺了擺手,子魚恭敬的退後一步。
「渺渺,你是要和母親作對嗎?」
「母親?」男子玩味的勾唇,漆黑的眸底滿是嘲諷和不屑,「憑你也配?」
紀瀾衣無奈的搖了搖頭,看著他的眼神彷彿在看任性而頑皮的小兒子,一步步朝他走去,「渺渺,母親這麼久一直在找你,很快我們一家人就可以團聚了。」
「不要再說了。」雲渺眉峰冷戾,槍口指著她的腦袋,「你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我噁心。」
紀瀾衣面不改色,依舊微笑著看著他:「把槍放下。」
「我讓你站住。」
一槍打在紀瀾衣腳邊,紀瀾衣腳步頓住,臉上笑意未改,子魚立刻攔在她身前,陰冷的瞪著對面的男子。
雲渺深吸口氣,「我們之間的親情,早已被你親手毀滅,到現在,你還有什麼臉朝我說這些話?」
紀瀾衣輕輕搖了搖頭。
雲渺扭過頭去,冷聲道:「把人給我帶進來。」
四個男人被人押了進來,跪在廳堂之中,雲渺指著這四個男人:「你手中的八塊黑鷹令暗中掌控著八個勢力,MafIa,紅幫……虎雲堂、黑山組……,MafIa的阿圖羅已死於內鬥之中,紅幫四堂三堂主已死,青雲堂堂主已降,虎雲堂堂主於暴亂中被殺……。」
隨著雲渺的聲音,在場諸人臉色巨變,這些人哪個不是道上響噹噹的人物,八大勢力集合在一起,是一股多麼可怕的力量。
雲渺指著跪在地上的四個男人:「黑山組組長……黑影軍團團長……都在這裡了。」
「沒錯,紀瀾衣,你集結非法勢力,策劃、煽動KB活動,危害社會公共安全,我以國際刑警的名義對你批准逮捕,現在請你放下武器,試圖反抗罪加一等,法律會對你做出最公正的審判。」一道義正言辭的聲音忽然響起,眾人循聲望去,就見一個身著國際刑警制服的男子大步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隊武警官兵,將紀瀾衣幾人團團包圍。
兩方人馬對峙。
紀瀾衣淺笑從容,「看來你們是有備而來。」
林韜冷哼一聲,「你罪惡滔天,現在證據確鑿,有什麼話還是留著在法庭上說吧。」
紀瀾衣眉梢微挑,目光落在紀雲渺身上:「渺渺,你說,母親錯了嗎?」
雲渺轉開目光,似是不想再多看她一眼,「罪不容恕。」
林韜沉著冷靜的指揮武警,「你現在已經被包圍了,你最好現在放下武器,繳械投降,否則等待你的將會是法律最威嚴的審判。」
女子不見絲毫慌張,依舊那般從容自信。
雲渺勾了勾唇:「我知道你在等什麼,可惜,你等不到了。」
紀瀾衣眸光微眯,眼底一絲幽冷乍然而逝。
子魚快步走過來,在紀瀾衣耳邊低聲說道:「主人,情況不太對,吉安娜將軍那邊一直沒消息傳來,會不會我們……。」
話落目光望向站在對面的年輕男子,少爺長大了,變了許多,不愧是主人的血脈,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少爺,主人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您,您不能這樣對主人……。」
雲渺眸底極快的劃過一抹獰色,明月身影一掠,眨眼閃至子魚面前,子魚心下微驚,急忙出手阻擋,卻還是晚了一步,被明月抓住脖頸,甩到雲渺面前,雲渺抬腳踩在子魚的腦袋上,眉眼微垂,一股無形的霸氣透露而出,目光睥睨而來,仿若無間地獄,令人頭皮發麻。
「不要給自己的自私找借口,只會讓我更加噁心。」
子魚的腦袋被對方踩在腳下,令他動彈不得,心下大駭。
少爺他……現在變的讓人猜不透了,主人這次行動計劃了很久,難道最終要敗在少爺手上嗎?
紀瀾衣靜靜望來,「你想做什麼?」
雲渺斜斜勾了勾唇,一腳將子魚踢了出去,子魚就地翻滾,掠至紀瀾衣身旁,低聲道:「等會兒我會趁亂護送主人離開,來日方長,不急在這一時。」
紀瀾衣沒有回應,目光靜靜的望著紀雲渺。
「要法律對你做出最公正的審判。」雲渺雙拳緊握,這個女人……是他名義上的母親,給了他和涯涯生命,鴉有反哺之義,羊有跪乳之恩,於情於理,他都不該走至這一步,可這個女人……
一顆心在糾結中徘徊不定,想到前世臨死的時刻,那個女人猙獰而瘋狂面容,以及記憶深處,一個瘦弱的小男孩跪在滂沱大雨中的孤單身影,不遠處、在模糊的雨簾中,女人冰冷絕情的眼神。
畫面凌亂交錯,揪扯著他的神經。
「這個世上,沒有人可以審判我。」女子笑意溫柔,自信而從容,那瞬間展現的風華令人目眩神迷。
雲渺眯了眯眼,側眸撇了眼明月,明月目光環掠一圈,朝雲渺輕輕搖了搖頭。
雲渺一顆心微沉,涯涯到底在哪裡?
在沒有找到涯涯之前,他不敢掉以輕心,這個女人太狡猾了。
「哼,這些大話你還是留到法庭上說吧。」林韜冷聲道,揮手喝道:「拒不降者,直接槍斃。」對於這種罪犯,絕不能手軟。
江蜜兒握緊了手槍,攔在紀瀾衣身前,目測了一下和桑雀的距離,心底考慮著直接拿下桑雀以及洛雷斯的機率有多大,眼角瞥到站在雲渺身畔冷酷英氣的女子,心下微沉。
雲涯隱匿在人群中,見勝負已定,偷偷鬆了口氣,瞧了眼四周,準備趁亂離開。
忽然,雲涯眼眸微眯,第一時間察覺到危險臨近,然還沒等她做出反應,下一刻,一隻大掌悄無聲息落在了她的咽喉處。
雲涯能感覺到落在咽喉處的冰涼鋒刃,她只要隨便動一下,那鋒利就會割破她的咽喉。
她瞬間不敢動了。
「親愛的公主殿下,您太狡猾了。」一道冰冷的聲音自耳畔響起。
「若不是您身上的香,恐怕我也很難追蹤到您呢。」
雲涯一顆心瞬間沉了下去。
紀瀾衣才是最狡猾的。
怪不得她不擔心自己跑了,原來她自信就算自己跑了她也能找到。
「小少爺,母親和妹妹,您會選擇哪一個呢?」
隨著一道陰翳的聲音響徹整個大廳,人們瞬間朝聲源處望去,圍在雲涯周圍的人如潮水般退去,瞬間顯露出兩人的身影。
一個穿著服務生制服的少女被一個黑衣男人抓在懷中,男人整個身體隱匿在少女身後,一手扣在少女腰側,一手匕刃逼近少女咽喉,毫不懷疑男人動動手指,少女就會在頃刻間香消玉殞。
再看那少女,纖柔的身姿不盈一握,小臉有些灰撲撲的,乍一眼看去並不顯眼,甚至有些刻板,但那雙清澈不失幽深的眸子,卻彷如大海星辰,彷彿隱藏著一個世界,絢爛隱忍。
眉宇清華無雙,倔強而秀毓,讓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少女薄唇微抿,靜靜站在那裡,彷彿沒有感受到身後的危險,平靜而從容。
雲渺卻忽然臉色微變,忍不住走上前兩步,薄唇死死抿著。
「涯涯……。」
勞德臉色也是一變,他之前無比慶幸她逃了。
在場之人皆是疑惑的看著那個少女,這人又是誰?
黑衣人扣著雲涯的腰小心翼翼的挪到紀瀾衣身邊,恭敬的道:「主人,幸不辱命。」
紀瀾衣微笑著看了眼雲涯,抬手將她滑落到鬢邊的碎發別到耳後,溫柔的開口:「母親白疼你了,你怎麼能離母親而去呢?」
雲涯頭一偏,紀瀾衣的手落空了。
雲涯冷笑道:「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你是我的女兒,我怎麼會殺你呢?」紀瀾衣微笑起來。
雲渺雙拳緊握,擔憂的看著雲涯:「涯涯。」
雲涯接觸到雲渺的眼神,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哥……。」
兩年了,她終於見到了渺渺,卻是在這樣的境地下,紀瀾衣,你是要逼死我嗎?
雲渺閉了閉眼,那聲哥哥戳中了他的心窩子。
雲涯第一次喊他哥哥,可他卻保護不了她,再一次讓她受到了傷害。
他無比的痛恨自己此刻的無能。
明月低聲道:「主人莫急,她不會傷害小姐的,我會找准機會救出小姐。」
此刻萬不能拿小姐的性命開玩笑。
「讓開,要不然公主的命就說不準了。」江蜜兒冷笑道。
雲渺抿了抿唇,深深看了眼雲涯,揮了揮手:「放她們走。」
桑雀急急道:「不能放她走。」
勞德和雲渺同時朝他望去,桑雀被看的一怔。
林韜看看雲涯,最終無奈的擺了擺手:「放行。」
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誰讓雲涯在她的手中呢,雲涯就是紀瀾衣最大的砝碼,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絕好的機會,就這樣放棄了,林韜眼中的憤恨幾欲噴薄。
但看著臉色蒼白的雲涯,他還是選擇了妥協。
紀瀾衣一行人在所有目光的注視下開始往外走。
「慢著。」少女清脆的聲音擲地有聲。
所有人都朝她望去。
黑衣人停下腳步,警惕的望著懷中的少女。
紀瀾衣眯了眯眼。
雲涯忽然轉眸看著她,那樣清澈而幽深的目光,冷不丁令紀瀾衣心臟縮了縮。
「是你給了我生命,這身體,這血肉來自你的孕育。」
雲涯說著一步步朝她走去,黑衣男人的利刃劃過雲涯的脖頸,雲涯卻面不改色,白皙細嫩的脖頸間瞬間浮現出一道細小的血線。
黑衣男子驚恐之下立刻飛快的收回匕首,再晚一步少女的脖子就會被利刃割破。
「但十八年了,我欠你的,早已經還給你了,還不夠嗎?」少女清脆的聲音有著破碎般的迷惘和悲涼,令人聞之心痛。
「我和渺渺滿身病痛身心備受折磨,如果這是生而為人的代價那我認了,可憑什麼到現在你還不願放過我?我只想過平靜的生活,和渺渺和晏哥哥過最平凡的生活,為什麼……你為什麼要來打攪我?」
說到激動處少女臉頰微紅,眼中淌出血淚,看起來是那麼辛酸而悲傷。
很多人雖然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但看著少女的樣子,就覺得難受。
紀瀾衣平靜的看著她。
「這樣的折磨我受夠了,是不是非要逼死我你才開心?」雲涯大吼道,聲聲泣血,振聾發聵。
「好,我還給你,這身體這血肉都還給你。」雲涯手指間劃出一把精巧的手術刀,在所有人震驚的視線中,她舉著刀子朝著手臂狠狠的劃下,瞬間血肉淋漓,那血腥的一幕,令人頭皮發麻。
少女臉色蒼白,卻沒有太多痛苦的神色,那神情明顯有些愣住了。
「不……。」雲渺瞳孔驟縮,剛想要衝過去,明月拉住他,低聲道:「好像不太對勁。」
為什麼感覺不到疼?
雲涯一顆心已悲傷到極致,至此她已顧不得思考太多,她抬頭看著面前的女人,在她眼中依舊是一片平靜,似乎這個世上沒有什麼人什麼事能讓她動容,就是這種彷彿什麼都不在乎的平靜,讓雲涯討厭到了極點。
「不夠嗎?」少女嘴角斜斜挑起,蒼白的面容顯露出妖冶般的笑容,再次抬起刀子,朝著手臂割下,她眼眸直直盯著面前的女人,眼神倔強而瘋狂。
隨著刀子下落,在白皙的肌膚上劃下淋漓的口子,血肉翻攪,血腥而恐怖。
「紀瀾衣,我把這一切都還給你,從此我們兩不相欠,你不是我的母親,我不是你的女兒,兵戈相見,不再手軟。」
隨著雲涯的話落,紀瀾衣看著那血肉模糊的手臂,眸光深處極快的掠過一抹幽暗,紅唇微抿,臉色終於有些難看起來了。
雲涯一步步逼近:「怎麼,害怕了嗎?心虛了嗎?愧疚了嗎?把親生女兒逼上絕路,你這樣心狠絕情的女人,下輩子就該孤苦伶仃,無兒無女……。」
「我欠你的,還給你了,但你欠我的呢?你拿什麼還?」隨著雲涯冷冷的逼問,紀瀾衣後退了一步,紅唇緊抿,眉頭緊蹙。
「生而不養,對兒女不慈,對父親不孝,對社會不仁,對國家不義,像你這樣的女人,就該千刀萬剮……。」
紀瀾衣終於站不住腳,一把推開雲涯,厲聲道:「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雲涯忽然笑了,壓低聲音道:「因為一個男人的背叛讓你失去了自我,徹底淪為了變態,那個男人該死,但你更該死,你千不該萬不該拿所有人為你的悲劇買單,你這個自私的女人,下輩子……我就是做豬做狗也絕不做你的女兒……。」
隨著雲涯話落,紀瀾衣平靜的眸光有一瞬間的皸裂。
雲涯冷眸微眯,就是這個瞬間……
雲涯抽出藏在靴子里的刀子,眼眸狠戾,決絕朝紀瀾衣胸口刺去。
「紀瀾衣,你去死吧……。」
——
「老大,人已清點完畢,沒有遺漏,人都在這裡了。」
男子長身而立,無形中散發而出的氣勢令黃毛有些膽戰心驚,一段時間沒見,老大變了許多,變的讓人更加驚懼。
「嗯,派人將這座島控制起來,一隻鳥都不能給我飛出去。」男子冷冷開口。
黃毛立即站直了身子,敬了個標準的軍禮:「是。」
降香押著伽爾將軍走過來,「老大,這個人該怎麼處理?」
吉安娜已死,只剩伽爾將軍,群龍無首,不過是一群散兵游勇。
伽爾冷冷的看著站在面前的男人,眼底深處還有著未來的及消散的驚懼。
這個男人太強大,也太詭異了,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主人的計劃全敗在了這個男人手中。
「你究竟是什麼人?」伽爾冷聲道,「死也要讓我死個明白吧。」
男子勾了勾唇,剎那間的驚艷令伽爾眸光微縮,然眸底卻是如千年寒冰般的深冷。
「晏頌。」
冷淡的聲音脫口而出,男子已轉身離去,只留給眾人一個高大而挺拔的背影,如山巍峨,如海包容。
晏頌?
伽爾震驚的瞪大雙眼,他不是……
晏頌眉頭忽然緊蹙,腳步停駐,側眸望著手臂,只見那指骨輕顫,手背上青筋暴凸,彷彿在隱忍著巨大的痛苦。
走在他身側的黃毛不由得疑惑的望來,順著他的眼神落在手臂上,疑惑的問道:「老大,怎麼了?」
晏頌忽然抬起右手落在左臂上,英挺的眉峰緊緊蹙起,額頭上冷汗滾落。
他忽然單膝跪在地上,呼吸因劇痛而急促,裸露的手背上青筋顯露。
黃毛大驚失色:「老大,您是不是哪裡受傷了?」
晏頌閉了閉眼,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雲涯她……
晏頌又急又氣又痛。
她一再的傷害自己,就這麼拿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
更讓他擔憂的是雲涯現在到底面臨一種什麼樣的情況,不行……晏頌立刻吩咐道:「你守在這裡,等著總長派人過來,我還有事,先行離開。」
話落不給黃毛反應的時間,快步離去。
「老大……。」黃毛追了兩步,一眨眼的時間就沒有老大的身影了,黃毛拍了拍腦門,實在是奇怪。
晏頌找到一個隱蔽的地方,閉目在心中念道:「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她身邊?」
「有一秘法,可瞬間移動千里,只是太過耗損精力……。」
「要怎麼做?」晏頌快速追問道。
「你想好了嗎?你現在修鍊還沒達到一定的等級,這麼做會極為耗費精力……。」
晏頌拳頭握緊了又鬆開,不耐道:「究竟要怎麼做?」
那道聲音嘆息了一聲,說道:「集中精力,想象她的模樣……。」
——
那少女割肉償母,聲聲泣淚,感染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不由得對這少女生出幾分同情,為這個女人的絕情感到心寒。
虎毒尚且不食子,這個女人連禽獸都不如。
望著那個女人的眼神鄙夷而不屑。
然就在這時變故陡生,少女低聲說了些什麼話,那從來平靜的女人終於有了一絲裂縫,在少女的逼問下後退了一步,就在這時,少女忽然抽出一把刀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女人的胸口刺去。
所有人都被這一變故驚呆了,包括江蜜兒和離得紀瀾衣最近的子魚,但兩人這時候趕過去已來不及……
紀瀾衣眸底倒映著少女決絕狠戾的面容,以及幽芒閃爍的刀刃,她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詭異的微笑,雲涯被這一瞬間的笑容怔了一下,然她下手毫無退路,多少年在手術台上鍛鍊出來的手速,孤注一擲之下所爆發的速度與力量結合的一刀,即使是大羅神仙,此刻也只能束手就擒。
刀子扎進了胸口,刺進了血肉之中。
雲涯手腕顫抖,看著紀瀾衣詭異的笑容,咬咬牙,將刀子狠狠的捅了進去,眸光血紅。
「你去死吧……。」
紀瀾衣唇色瞬間烏紫,嘴角流出血來,微笑著望著面前的少女:「你以為殺了我就能得到救贖嗎?你太天真了……。」
她的目光平靜到可怕,沒有面對死亡的恐懼,只有釋然和解脫。
她抬手落在雲涯的面容上,緩緩微笑,嘴角越來越多的血流出,「弒母之罪,天理不容,一個帶著罪惡降生的孩子,這一生都休想得到幸福,地獄歡迎你,我的女兒,我死之後,你將會繼承我的遺志,在這個世上孤獨的活下去哈哈哈哈……。」
她笑的瘋狂,像在嘲笑她的愚蠢。
雲涯瞳孔驟縮,眼中倒映著紀瀾衣染血的面容,她忽然鬆手,抱著腦袋尖叫了一聲。
為什麼這個畫面、這些話如此熟悉。
在她的夢裡出現過,那不是夢,都是真的,那平靜到詭異的眸光,那惡毒而瘋狂的詛咒,一一得到了重合,零散的畫面充斥著她的腦海,撕扯著她的神經,她就像一個絕望又癲狂的孩子,她的世界,暗無天日。
子魚飛快的衝過來,一掌拍開雲涯的身體,雲涯猶如斷了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雲渺飛身去接,卻有一道更快的身影出現,抱著雲涯旋身落地。
雲渺撲了個空,不由得沉聲道:「把涯涯還我。」
晏頌鋪開斗篷將雲涯裹在其中,雲涯目已迷離,卻仍在劇烈掙紮起來,晏頌看著黑色的斗篷瞬間染滿了鮮血,瞳孔緊縮,又氣又恨,大掌落在雲涯後背,暗暗發力,雲涯瞬間暈死過去。
晏頌沒有看雲渺,轉而望向倒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把刀的紀瀾衣,嘴唇烏紫,明顯身中劇毒,晏頌恨不得將這個女人給千刀萬剮,作惡多端,死不足惜。
子魚焦急的看著紀瀾衣,「主人……。」
紀瀾衣微笑的看著雲渺,「孩子,你過來。」
雲渺冷冷的看著她,袖下拳頭緊握成拳,指甲深深的掐進掌心。
最終,他還是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他只是想看看這個女人臨死前狼狽的模樣,把他們兄妹兩人逼迫至此,臨死前,她可有一絲一毫的後悔?
紀瀾衣吃力的仰頭看著他:「你已經長大了,你的優秀讓母親很欣慰。」
雲渺冷冷抿唇,人之將死,他懶得再跟她爭一時口舌。
紀瀾衣朝他招了招手,雲渺站著沒動,紀瀾衣手心翻轉,露出一截翠色,雲渺瞳孔驟縮,不可能……
紀瀾衣笑容顯得越發詭異,鬼使神差般,雲渺彎腰蹲在了她面前。
紀瀾衣將手心裡的東西塞到他手裡,微笑道:「渺渺,母親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雲渺將那東西死死的握在掌心,眸光陰沉的望著她,壓低了聲音吼道:「為什麼?」
紀瀾衣卻只笑,並不說話了。
嘴角越來越多的血流出,雲渺忽然抓住她的領子,陰冷的逼問道:「你告訴我為什麼?」
「少爺……。」子魚眸光微動,卻最終沉嘆一聲。
這時一道黑影從二樓跳下,伴隨著一聲炸響,人群瞬間混亂起來。
「快走。」隨著一道沉喝,江蜜兒震驚的看著來人。
「大哥……。」
無痕將她狠狠一推,厲喝道:「帶主人快走。」
江蜜兒眼睜睜看著男子投入到火團之中,咬了咬牙,和子魚一起架起紀瀾衣,飛快消失。
「想走?」晏頌冷哼一聲,抱著雲涯追了上去,被無痕攔了下來。
兩人纏鬥在一起,無痕幾招之間就落了下風,曾經的第一殺手,在如今的晏頌手中過不了幾招,在晏頌如霹靂般的掌風中,無痕釋然的笑了。
身體如破布般飛了出去,砸入了火光之中,他望著晏頌懷中的少女,嘴角勾起一抹解脫的笑容。
再見了,我的女孩。
猶記得那年,日光薄醉,櫻花紛落,少女坐在樹下,靜靜的翻看著一本書,時光靜好,剎那永久。
第一眼便已淪陷。
但他用生命做出的承諾,必須用生命來償還。
他不會背叛主人,但他更不會傷害她。
如此、甚好。
願下一世,我還有機會遇見你……那時你年少……我自由……
身體重重的跌落在火光中,掀起巨浪火舌,男子的身體瞬間被火光吞沒,化為飛灰……
在爆炸發生的瞬間,明月抱著雲渺飛身後退,但還是被那股衝力波及到,兩人滾落到地上,明月用自己的背著地,兩人在地上咕嚕嚕滾了一圈。
雲渺趴在她的身上,一動不動。
「主人?」明月疑惑的喊道。
明月起身,後背火辣辣刺痛,她皺著眉頭望去,便見男子怔然的跪伏在那裡,望著手裡的東西一動不動。
四周是驚慌奔走的人群,火浪灼灼燃燒,明月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當看到雲渺手裡的東西,初始蹙眉疑惑,緊接著震驚道:「這……這不是……?」
雲渺忽然將東西握在手心,那冰涼的東西咯痛了手心,目光堅毅,有什麼東西沉定了下去。
目光掃了一圈,緩緩站起身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明月抿了抿唇,「是。」
雲渺瞥到晏頌的身影,飛快的追上去,抬手落在晏頌肩頭,冷聲道:「把涯涯放下。」
晏頌旋身一轉,踢開雲渺的手,冷冷道:「這就是你保護她的方式?」
雲渺啞口無言,確實是他失誤了,這一點他無話可說。
「涯涯是我的妹妹,我要帶她回家。」
晏頌眉頭高揚,霸氣而自信的說道:「有我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而你,有多遠滾多遠。
將雲涯緊緊的抱在懷中。
「晏頌,你別給我得寸進尺,快把涯涯給我放下。」說著就伸手要去搶雲涯。
晏頌疾步閃身,騰挪閃掠之間,讓雲渺連他一片衣角都摸不到,雲渺臉色微沉。
明月瞥了眼晏頌,低聲道:「主人,放他走吧,你搶不過他的。」
現在的晏頌,連她都不能匹敵。
雲渺握了握拳,實在是不甘心,明明是他的妹妹,他卻連看都不能看,還有比這更憋屈的事情嗎?
晏頌勾了勾唇,「這些爛攤子就留給你了,我相信你能處理好的。」
話落在雲渺越加陰沉的臉色中,抱著雲涯揚長而去。
雲渺望著晏頌離開的背影,雙拳緊握,半晌轉身離去,涯涯在他身邊會很安全,接下來還有更多的事情等著他處理。
——
張華生在房間內焦急的走來走去,一顆心起伏不定。
忽然耳尖一動,張華生快步跑過去開門,就見門口站著一個男人,張華生忽然鬆了口氣。
鼻尖微動,目光落在他懷中臉色顯得格外蒼白的少女身上,大驚失色,「這麼重的血腥味,她受傷了?」
晏頌抱著雲涯大步走進來,將她放到床上,張華生掀開裹身的斗篷,當看到那血肉淋漓的手臂,眸光通紅,扭頭瞪著他,那眼神兇狠的彷彿要殺人:「怎麼會弄成這樣?」
晏頌薄唇微抿,眸光緊緊的盯著雲涯的面容。
「殺千刀的,我可憐的雲涯,這得是遭了多少罪?」張華生抬起胳膊看了一眼,看清那刀口,深深的嘆了口氣,看了眼少女異常蒼白的面容,「你還是不願放過自己啊……。」
聰明人容易犯一個錯誤,什麼都想的太清,想的太多,就容易鑽進死胡同,別人勸是沒用的,必須用血淋淋的教訓才能長點兒記性。
張華生麻利的給她的傷口止血包紮,抽空瞥了眼站在身後的男人,這一看之下驚了一跳,男人臉色比雲涯還要蒼白,眉頭緊蹙,額頭上冷汗涔涔,薄唇緊抿,似乎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高大的身體也似乎遙遙欲墜。
「怎麼了?」張華生大驚,趕忙去抓他的手腕給他把脈,眉頭緊蹙:「我把不到你的脈……。」
晏頌甩開他的手,抬步朝衛生間走去,步履虛浮而稍顯踉蹌,「我沒事……。」
「砰」衛生間的門在眼前甩上。
張華生嘆了口氣,「一個兩個的都是倔性子。」
門剛關上,晏頌身體一歪,他慌忙撐著盥洗台,才沒有致使身體摔在地上,手指緊緊的抓著盥洗台的邊沿,額頭上冷汗滾滾而落。
腦海里響起一道幸災樂禍的聲音:「你的身體耗損太多精力,修鍊等級於又達不到,你還作死的使用轉換咒語,又經過一番打鬥,你能撐到現在我都覺得你太了不起了,不過接下來你的身體會經過一段休眠期,期間會十分脆弱……。」
「閉嘴。」晏頌冷冷喝道。
「切……。」似是十分不屑,卻到底沒了聲音。
晏頌深吸口氣,背靠在門板上,緩緩坐在地上,在一次次抽筋剝皮般的劇痛中輪迴碾壓。
衛生間的門被人輕輕敲響,門外響起張華生擔憂的聲音:「沒事吧?」
「沒事。」
良久后裡邊傳出一道低沉的聲音,似乎壓抑著痛苦,略顯干硬蒼白。
張華生嘆了口氣,看看躺在大床上的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張華生熬了葯,一勺一勺的給雲涯喂下去,但悉數都被吐了出來,拿著帕子給她擦著嘴,張華生嘆道:「雲涯,聽話,把葯乖乖的喝了。」
一個陷入昏迷中的人怎麼可能聽到他的話,張華生又嘆了口氣,他這輩子的嘆氣都在這幾天用光了。
忽然,他聽到衛生間似乎傳來動靜,眼珠子轉了轉,將葯碗放在床頭的桌子上,起身走了出去。
張華生離開后,衛生間的門從裡邊打開,晏頌緩緩的走了出來。
他臉色蒼白,腳步虛浮,短短的幾步路,卻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走到床邊,他側身躺下來,將雲涯圈到懷中,緊緊的抱在胸前,讓她的臉緊貼他的胸膛。
手指摸著她手臂上經過包紮的傷口,眸光沉痛。
「雲涯,你要我拿你怎麼辦啊?」
少女眉眼微闔,蒼白沉靜,但那眉尖微蹙,似乎在夢中也不安穩。
晏頌低頭吻了吻她的眉峰。
目光落在床頭的葯碗上,想了想端過來,仰頭灌了一口,兩指捏著雲涯的嘴,忽然俯身,唇齒相依,以口渡葯。
雲涯忽然掙扎了一下,晏頌緊緊箍著她的身子,唇舌更深的探入,雲涯悶哼了一聲,最終沉溺下來。
晏頌緩緩離開她的唇,那些葯好歹沒有吐出來。
如法炮製,晏頌終於將一碗葯給她灌進了肚子里去。
抬起袖子給她擦著嘴角的藥渣,晏頌嘆了口氣,將她緊緊的箍在懷中,閉上雙眼。
那一幕,這一輩子他都忘不了。
少女猶如斷了線的風箏般朝他飛來,滿身滿臉的血,絕望而碎落。
晏頌閉上雙眼,那想要把她揉入到骨血里去的強硬力道,使得昏迷中的少女不安的蹙著眉峰,晏頌臉頰貼著她的臉,笑道:「從此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十指緊扣,心臟緊貼,自此再也沒有人能讓我們分開,即使死亡也不可以。
——
「弒母之罪,天理不容,一個帶著罪惡降生的孩子,這一生都休想得到幸福,地獄歡迎你……我的女兒,我死了,你將會繼承我的遺志,在這個世上孤獨的活下去哈哈哈哈……。」
女人瘋狂而詭譎的笑聲在耳畔迴響,仿似在嘲笑她的愚蠢和天真。
她倒在血泊中,胸口插著一把刀,刀子的把手窩在她的手中,她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眼神異常平靜的女人,那眼底閃爍著對她深深的嘲諷。
她彷彿觸電般的縮回了手,驚蟄般猛然後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滿世界都是人,他們對她指指點點,鄙夷又厭惡。
「就是這個女人,她親手殺了自己的母親,實在是罪孽啊,就算她的母親再不對,也是生養她的母親啊,她怎麼能下得了這樣的狠手?」
「親手殺了自己的母親,她會遭報應的……。」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惡毒又變態的女人呢?實在是丟我們女人的臉,更沒有男人會喜歡這麼惡毒的女人……。」
那些聲音盤旋在她的耳邊,如附骨之蛆如影隨形無孔不入,蹂躪著她神智,折磨著她的神經,她抱著腦袋,天旋地轉,絕望又痛苦的尖叫。
她沒有錯,她沒有錯,是紀瀾衣該死,是她該死……
即使她生養了她,可她欠她的早已還清,兩人之間在沒有絲毫親情……
可是可是……可是什麼?
世界一片蒼白荒蕪,絕望如海浪鋪天蓋地朝她湧來,她像是溺水的人,在大海里掙扎漂浮,卻連一塊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都沒有。
就這樣吧……
她絕望的想,就這樣沉入大海中,彷彿從未在這個世上出現過一般……
身體漸漸被冰涼的水所包裹,沉沉下陷,水光十色中,浮現出她的生平……
從前世到今生,兩輩子的時光,她活的太累了,太累了……
她想睡了,這一覺很漫長,也許再也不會醒來,多好啊……沒有勾心鬥角,沒有陰謀算計,沒有母女傾軋,就這樣永遠的沉睡下去。
她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溫柔的微笑,這一生,就此解脫。
只是內心深處,似乎還有不舍……是誰,仍在牽動著她的心海……
誰在她的耳邊說話,一聲聲一字字溫柔入骨相思成灰……
微闔的視線中,似乎有一張面容浮現在水面上,一眉一眼那麼熟悉,在她的靈魂深處掀起動蕩。
她緩緩伸手,觸摸那張臉,卻忽然就散了,風吹過水麵,消散於無痕。
一線陽光破水而入,照亮了她的世界。
那抹陽光碟機散了黑暗和冰冷,投注在她的心上。
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緩緩將她拉離了水面,潑水而出的瞬間,她大口大口的喘息。
雲涯怔怔然望著眼前陌生的房間,死亡的感覺還那般清晰。
在她發愣的瞬間,大掌攬住她的腰腹,溫暖席捲而來,她冰冷僵硬的身子跌落在一個堅硬的懷抱中,咯的她的背有些微疼。
一聲幽長的嘆息在她耳畔飄落,幾聲慶幸,幾許哀愁。
「你終於醒了。」
雲涯鼻尖忽然有些發酸。
夢裡寒冷絕望歷歷在目,眼前溫暖如春,腹背依軟,她喜極而泣,轉身撲到他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