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如願以償 偶像本質
那人七拐八繞,不時查探一下四周,很是謹慎。
穿過游廊,拐進垂花門,進了西南角的一個小院子,因為地處偏僻,雲涯白天的時候沒發現過。
輕叩了兩下門,木門忽然從裡邊打開,裴辛夷低聲說了句什麼,便一閃身進去了。
木門重新合上,一切安靜的像從未發生過。
雲涯扭頭看了眼晏頌,就見晏頌眉頭擰的死緊,「這裡住的什麼人?」
「七叔。」晏頌聲音很冷。
雲涯咂了咂舌,好像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了不得的秘密。
「我們、回去吧。」
晏南歸艷名在外,那就是一個葷素不忌的主兒,裴辛夷大半夜的溜進了他的院子,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他們在幹什麼。
白天見到的裴辛夷,溫婉嫻靜,禎良淑德,看起來就是一個賢妻良母的典範,她怎麼會做出紅杏出牆的事情?而且晏南容對她特別好,一舉一動包括看她的眼神都是寵愛有加,她有什麼理由背叛自己的丈夫,難道她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東窗事發,她如何面對疼愛自己的丈夫,如何面對一雙兒女?
因為自身家庭的原因,雲涯尤其討厭這樣背叛家庭的女人。
心底對裴辛夷一開始的好感瞬間將至負分。
晏頌扭頭看了她一眼:「好。」
兩人剛準備轉身,黑暗中,又是一個人走過來,晏頌抱著她藏身在樹后,順著看過去,來人正是晏南容。
晏南容在院門口繞了一圈,想上前去敲門,卻又最終無力的落下,借著清亮的月光,雲涯看到晏南容緊鎖的眉頭以及眼底的痛苦。
也許、晏南容早就知道了,卻為了孩子一直隱忍著。
晏南容在門口徘徊了一會兒,他不走,兩人也不敢亂動。
雲涯被晏頌抱在胸口,兩人身體緊貼著,雲涯耳朵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聲,趴在他耳邊低聲道:「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晏頌眯眼看了眼晏南容,「再等等。」
溫度越來越低,雲涯凍的手腳發麻,晏頌抓住她的手直接從領口裡伸進去,冰涼的小手緊貼著他滾燙的肌膚,沒一會兒就暖乎乎的了。
晏南容靜靜的站在院門口,高大的身體站成了一座雕塑。
又是十分鐘過去,晏頌不能再等下去,正決定現身,這時門開了一條縫,裴辛夷裹著大敞走了出來。
她腳步靜若無聲,晏南容連躲都來不及,兩人就這樣猝不及防的見面了。
裴辛夷震驚的看著晏南容,遂即笑了笑,邁著優雅的腳步走過去:「你怎麼在這兒?」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晏南容眸光冷的嚇人,緊緊盯著裴辛夷的臉。
裴辛夷輕輕笑了笑:「我找七弟有點事,現在事情已經辦完了,我們可以回去了。」
「你以為我會信嗎?」晏南容步步緊逼,忽然伸手扯下她的大敞,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褶皺的衣服上,以及脖子里,那個刺眼的痕迹……
眸光乍然冷冽,彷彿吃人的猛獸,裴辛夷有瞬間的驚怕,但她很快冷靜下來,勾唇淡笑:「信不信由你。」打了個哈欠:「累了,我要回去睡覺了,有什麼明天再說吧。」話落越過晏南容就要離開。
晏南容一把扯住她的手臂,「為什麼?我做的還不夠多嗎?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這個高大的男人,這一刻,脆弱的像個孩子。
裴辛夷眸光微動,一把拂開他的手,「你沒錯,錯的是我,要離婚還是怎樣,我都答應,我只有一個條件,媤兒必須跟著我。」話落快步離開了。
「啊……。」晏南容狠狠抓了把頭髮,「晏南歸,我要殺了你。」話落就要朝小院衝進去,被裴辛夷拉住了:「你要想明天一早人盡皆知,你就鬧吧。」話落冷笑了一聲,不再看他一眼,大步離去。
晏南容冷冷瞪了眼小院方向:「你給我等著。」轉身追了上去。
雲涯和晏頌從樹後走出來,雲涯困惑的問道:「四叔和四嬸感情不好嗎?」
晏頌扭頭看了眼小院,眸光難測:「走吧,我送你回去。」
拉著雲涯的手慢悠悠往回走。
「四嬸是四奶奶娘家的侄孫女,從倫理上來說她和四叔是有血緣關係的,但你知道她為什麼嫁給了四叔嗎?」晏頌忽然開口問道。
「她肯定不是裴家的親生女兒,或者說,是裴家收養的女兒。」雲涯猜測。
「沒錯,裴家祖上是土匪,到現在還保留著一種陋習,比如童養媳,裴家代代單傳,每一代出生的時候,就會去民間挑選一個家世清白長相端莊的女孩抱回來養,而且女孩一定要比男孩大三歲,俗話說女大三抱金磚,裴家這一代的當家裴予、也就是四奶奶的弟弟,到四十歲的時候才得了一個兒子,取名裴清和,當真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裴予對他眼珠子似得疼愛,裴辛夷就是裴予抱回來給裴清和的童養媳,裴辛夷比裴清和大三歲,但是這個裴清和從小性子頑劣,根本就不喜歡裴辛夷,後來帶回來一個風塵女子,要娶這個女人為妻,將裴予氣的半死。」
雲涯靜靜聽著,見他停了,扯著他的手臂:「後來呢?」
「後來,胳膊擰不過大腿,裴清和妥協了,要和裴辛夷結婚,但就在結婚的前一天,裴清和忽然死了。」
「死了?」雲涯不可置信:「怎麼會突然死了?」
「說是死於車禍,裴清和酷愛飈車,死於車禍也沒人懷疑,後來警方介入調查也沒發現任何疑點,裴清和死後,裴家後繼無人,裴予從此一病不起,裴辛夷由四奶奶保媒,嫁給了四叔。」
雲涯聽著像聽說書的似得,「四嬸嫁給四叔的時候多大?」
「24歲。」
「不對啊,晏笙有十五六了吧,難道四嬸十七八歲的時候就生了晏笙?這也對不上啊?」
晏頌抿了抿唇,低聲道:「晏笙不是四嬸親生的。」
雲涯驚訝的看著他,這其中好複雜的感覺。
「晏笙是四叔的私生子,四嬸嫁給他的第二年,有個女人領著晏笙找上門來,說是四叔的兒子,做了DNA檢測,確實是四叔的親生兒子,四嬸什麼也沒說,主動出面把晏笙認了下來,保全了四叔的面子,還搏了一個美名。」
雲涯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從一個女人的角度考慮,本來被當作童養媳沒有婚姻自主的權利就已經夠悲哀的了,結婚後丈夫又突然爆出一個私生子,任何一個正常的女人恐怕都無法接受,而裴辛夷不僅什麼都沒說忍了下來,還主動出面認下這個孩子,這得是多大的胸襟。
「能讓一個女人忍到這個地步,除非、她根本就不愛這個男人。」雲涯靜靜說道。
晏頌握緊了她的手,拉著她慢悠悠的走在回去的路上:「我唯一能確認的一點就是,四叔很愛四嬸。」
「最好的愛就是放手,他一味的將人捆在身邊,早晚都會釀成悲劇,可憐了晏媤,那麼可愛的小姑娘……。」
她似乎理解了一點四嬸,走到這一步,她恐怕也是始料未及的吧。
「事情應該不是我們看到的那樣。」雲涯想了想,「都說相由心生,我看到的四嬸,不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她應該有什麼苦衷。」
晏頌看了她一眼,笑道:「還是你聰明,一眼就看透了。」
雲涯瞪了他一眼:「少拍馬屁,快說。」
「自從裴清和死後,裴家後繼無人,便逐漸沒落了,尤其裴予又藥罐不離身,據我所知,裴予就快不行了,已經時日無多,裴家正在準備他的後事。」
「所以呢,裴辛夷想為裴家做點什麼,或者說,裴英想要她做點什麼?」雲涯想到總是捻著佛珠一臉與世無爭的裴英,但看裴辛夷的經歷就知道這個女人絕沒那麼簡單。
「其實裴予有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裴辛夷想要做的,大抵就是讓人把這個私生子找回來,光復裴家。」
「裴家還有個私生子?」雲涯皺了皺眉:「裴清和……裴清……?」她忽然瞪大雙眼,不可思議的看著晏頌:「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晏頌無奈的笑了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了。」
雲涯喃喃道:「沒想到他竟然是……。」
落在腰間的手忽然緊了緊,雲涯被扯到了他懷裡,晏頌抵著她的額頭:「你在想什麼?」
雲涯回過味兒來,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吃的哪門子醋?」
晏頌笑了笑,摸著她的長發,一下一下,讓人心動的溫柔。
「他怎麼會……是裴家的私生子?」雲涯從來沒有想過,他竟然會有這樣的身世,前世兩人相處了那麼久,都沒有聽他說過。
「他的母親當年是裴家的傭人,裴予一夜情留下的種子,後來那個女人就被當時的裴夫人趕出了裴家,回了江州老家,後來沒多久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原來,這就是他的身世啊,怪不得他從小就活成了混混,
「你腦子裡只准想我,不準想別的男人。」晏頌霸道的說道。
雲涯哭笑不得,「我就算想了你也不知道。」
晏頌手伸了進去,狠了點,雲涯錘著他胸口:「可惡……。」
「不行啊,還是太小了,看來要多補補了……。」
「晏頌,你流氓……。」
——
身後的小院內,卧室亮著燈,一道身影投影在窗戶上,映出一道朦朧的剪影。
男人橫卧床頭,睡袍半解,露出大片性感的胸膛,面容在燈光下精緻如玉,眉尾流轉著妖艷的春光,如糜如荼。
男人微闔著眼眸,仿似在回味著什麼,一臉陶醉的表情。
幾分鐘前,那個女人就躺在這張床上,可惜啊,本是個絕色美人兒,奈何四哥那不解風情的性子,把美人兒生生給糟蹋了……
「主子。」屋外一道黑影閃過。
「進來吧。」男人意興闌珊的開口。
黑衣人推門走了進來。
「在院門口發現頌少爺的蹤跡。」
「哦,他也來湊熱鬧啊,就他自己?」
「還有……他的未婚妻。」
「嗯,聽說是位絕色美人兒,有機會見識見識……。」
黑衣人垂下腦袋。
「去吧,將人帶回來,答應了別人的事情,就要做到,這京都悶了太久,是該熱鬧熱鬧了。」
「是。」
黑衣人轉身離開。
男人抬眸,看了眼窗外倒掛的明月,眸底映著半卷清輝,完美的掩蓋那盛輝之下的滄桑。
——
遠在千里之外的江州。
男人於噩夢中驚醒,蒼白清瘦的手輕輕摁揉著眉心,呼吸微喘。
又夢到了很多年前。
那些屈辱的童年,他選擇性遺忘,始終記得母親臨死前在他耳邊說道:「一定要活下去……。」
他就像一株雜草,栽在哪裡都能活,於逆境中,生長的更繁茂。
再也睡不著了,他索性起身,走到窗邊拉開窗帘。
月光爭先恐後而來,落了滿身。
白天京都晏家發生的事情,他已經聽說了。
她終於如願以償,和那個人訂婚了。
還沒有當面和她說聲恭喜。
她一定很開心吧,她不常笑,但笑起來,便是這個世間最美麗的風景,他喜歡看她笑,彷彿那就是他最幸福的時刻。
垂眸笑了笑,月光沾染了眉梢眼角,顯得有幾分落寞。
遠遠的、再看一眼也好。
為了這一眼,他做了一個此生最重要的決定,他從來也不會後悔。
——
孟君辭從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連晚飯也沒下來吃,孟夫人過來看了幾遍,站在門外和她說了幾句話,沒人應,便嘆息著搖搖頭走了。
她不是晏舸的未婚妻,她應該高興不是嗎?那麼這個時候她又在矯情什麼?
又到底在不甘心些什麼?
想到那個男人,心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她明明離他那般近,而現在,卻離得那麼遙遠了。
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孟君辭拿過來看了一眼,來自霍蟬衣的電話。
「阿辭,怎麼樣?晏舸的未婚妻出現了嗎?」霍蟬衣溫柔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
孟君辭翻了個身,看著天花板:「他根本沒有未婚妻,是為了拒絕我編的瞎話。」
「那就好了,晏舸沒有未婚妻,你不正好有機會了?」
半天沒有回應,霍蟬衣疑惑的問道:「阿辭,你還在嗎?」
「嗯。」
霍蟬衣聽著有點兒不對勁兒,「怎麼了?有什麼煩惱你可以告訴我,我給你排憂解難。」
霍蟬衣平時就是她生活中的軍事,孟君辭有什麼話都跟她說。
「你知道紀雲涯嗎?」孟君辭小聲問道。
「紀雲涯?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你指的是不是紀氏集團的那個年輕總裁?」
「就是她。」
「你怎麼忽然提起她了,發生什麼事了?」
孟君辭嘆了口氣:「晏舸沒有未婚妻,但是晏頌有,就在今天,三夫人當著所有賓客親自宣布的。」
霍蟬衣立刻說道:「晏頌的未婚妻就是這個紀雲涯嗎?」
孟君辭沉默了。
霍蟬衣心底震驚,沒想到紀雲涯竟然和晏頌訂婚了,門不當戶不對的,三夫人竟然同意了。
「有點出乎意料,但仔細想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怎麼說?」
「你想啊,晏南陌在江州當了十幾年的市長,晏頌兄弟倆從小在江州長大,紀雲涯又是江州人,紀家作為江州的第一豪門,跟市長肯定有所交集,紀雲涯跟晏頌認識也就不稀奇了,晏頌家世斐然,人又帥氣聰明,而紀雲涯呢,有錢有顏,走在一起也是可以理解的,也不知道這個紀雲涯用什麼法子拿捏住了三夫人,讓那麼挑剔的三夫人承認了她,不過這麼紀雲涯不容小覷,肯定是個心思深沉之輩。」霍蟬衣分析的頭頭是道。
說了半天,她忽然意識到什麼,「阿辭,既然晏舸沒有未婚妻,你又為什麼不高興了?難道是因為這個紀雲涯?還是因為……。」
孟君辭趕忙說道:「你想到哪兒去了。」
「但願是我想多了,你和晏舸還是有機會的,不過有個這樣的妯娌,你未來可有的受的。」
孟君辭咬了咬牙:「蟬衣,你有江州的朋友嗎?」
「怎麼了?」
「你能不能托你江州的朋友幫我調查一下紀雲涯,她真有網上說的那麼完美嗎?我心底總有些不踏實,蟬衣,你幫幫我吧。」
「我有個小姐妹移居去了江州,我找她問問。」
「嗯,謝謝你了蟬衣。」
掛了電話,孟君辭眼底劃過一抹冷意,她不信,哪兒有那麼完美的人,等她找到紀雲涯的把柄……
肚子適時響起,孟君辭準備去廚房找點吃的,路過母親房間的時候,似乎聽到她在打電話,孟君辭把耳朵貼在門上,可惜房間隔音效果太好,什麼都聽不見。
從樓下吃完東西上來,孟夫人站在房間門口等她,見她過來,轉身進了房間。
孟君辭跟了上去,反手關上門。
「事情我已經聽你姑姑說了,我跟你姑姑商量了一下,決定順從你的心意,讓你跟晏舸訂婚。」
就在昨天,她聽到這個消息時,絕對要開心的瘋掉,然而此刻,她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甚至手腳發涼。
孟夫人看到她有些奇怪的臉色,便問道:「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不好?」
孟君辭冷靜下來,垂眸不讓母親發現自己的失態,淡淡道:「我聽你和姑姑的。」
孟夫人走到她身邊,溫柔的拍著她的腦袋:「放心吧,媽會讓你如願以償的。」
如願以償?她的願望,早已不是嫁給晏舸那麼簡單了。
——
陸明珠的房間緊挨著陸玉珂,房間擠不說,擺設和格局根本就比不上西暖閣,住的她難受死了,一夜都沒睡好。
早上醒來的時候,她摸著酸澀的腰直起身來,床板太硬,硌的她差點腰都要斷了。
其實這間房是給傭人睡的,臨時騰不出來客房,陸玉珂就讓她先暫時住進來。
心底罵著娘,陸明珠揉著腰從床上走下來,這時翠嫂在門外說道:「明珠小姐,你醒了嗎?」
「嗯。」
翠嫂聽到聲音推門進來,冷不丁一抬頭,看到陸明珠的臉,忽然瞪大雙眼:「我的天……。」
陸明珠皺了皺眉,心底忽然有一絲不好的預感,「怎麼了?」下意識抬手往臉上抹去,摸到一層細小的疙瘩,猶如沙礫般均勻分佈在臉上,陸明珠心臟猛然抖了抖,「這是什麼?」
下一瞬她快步跑到鏡子前,翠嫂卻先她一步擋在鏡子前:「明珠小姐,您還是別看了……。」
面前這張臉,不、已經不能稱為臉了,肌膚腫脹暴突呈紫色,上至眉骨下至下頜,密密麻麻分佈著小疙瘩,臉上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有密集恐懼症的人看了,絕對受不了,翠嫂現在就有些頭皮發麻了。
陸明珠心底更為不安,猛然推開翠嫂:「滾開。」
看清鏡子里的人,她忽然尖叫一聲,「啊啊啊啊……。」慘叫聲衝破寰宇,驚起啄食的飛鳥。
陸明珠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噁心又恐懼,「我的臉怎麼了?」
翠嫂扭頭就跑了:「我去找大奶奶。」
很快陸玉珂走了進來,看到陸明珠的臉下意識皺了皺眉:「先把人送醫院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陸明珠哭的接不上氣,本來就長的不好看,現在臉又成了這副鬼樣子,她還怎麼見人?
「哭什麼哭,昨晚睡著的時候這個房間是不是有人來過?」陸玉珂繞著房間走了一圈,沒看到有人進來過的痕迹。
陸明珠爬起來,用圍巾包著臉,垂著腦袋跟著翠嫂走了。
陸玉珂環視了一圈房間,眉頭微蹙,招手喊來人:「阿毅,昨晚有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阿毅搖搖頭:「沒有。」
陸玉珂擺擺手:「以後注意點。」
她從來不相信什麼巧合,能在晏家做出這種事的,又有這種能力的,不做他想。
看來,明珠的存在礙著某些人的眼了。
冷笑了一聲,轉身走出了房間。
雲涯六點就起床了,出來隨便轉轉,剛好碰到出來散步的晏華,兩人說了一會兒話,晏華帶著她往餐廳走去,平時一家子就在餐廳吃飯,早中晚從不例外,如果身體不便的可以送到房間里吃。
現在時間還早餐廳基本沒人,兩人隨便吃了點,剛準備走,就見晏星冒冒失失的跑了進來。
「二姐,你起床怎麼不叫我,害的我都快遲到了。」晏星抱怨著,接過女傭遞上來的熱粥。
「我叫了,是你自己不肯起。」晏華淡淡說道。
「那你就不能再叫我,今天早上我要值日,去晚了,我要被記過的。」晏星說著,這才看到坐在晏華身邊的紀雲涯,眸光微閃,趕緊低頭喝了口粥。
誰知粥太熱,燙的她舌頭髮麻,吸溜著舌頭。
一隻素白的手遞了塊紙巾到她面前,聲音溫柔的說道:「擦擦吧。」
晏星一抬眸,就看到少女溫柔又明亮的眸光,正定定的看著她,輕哼一聲,拽走了紙巾,低頭默默擦著。
晏華看了兩人一眼,笑道:「星兒,你不是很喜歡麥錚嗎?我聽說雲涯和麥錚是好朋友,你可以問問雲涯。」
晏星眸光一亮,但想到什麼,又慢慢沉寂下去。
雲涯挑了挑眉:「麥錚好像即將要在京都開演唱會,他私信我給我留了VIP票,我到時候可能沒時間去,星兒,你要去嗎?」
「去去,我當然去。」晏星趕緊說道,說完就想咬了自己舌頭,扭捏的垂著腦袋,說來說去,就是磨不開面子。
「你,和他關係真的很好嗎?」晏星低聲問道。
「我們是朋友,這些應該很多人都知道吧。」雲涯笑道。
晏星抿了抿唇:「網上都傳他喜歡你,還組了麥芽CP,人氣很高,你可不能給我大哥戴綠帽子。」
雲涯忍不住笑道:「網上還有我跟明涵的CP呢,誰要信誰就是傻逼。」
晏華和晏星同時愣住了,雲涯看起來優雅矜持,沒想到竟然能說出這種粗話,顛覆了兩人的認知,不過倒是覺得雲涯更接地氣了些。
晏星笑了起來:「那你跟我說說,麥錚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知不覺中和雲涯挨近了許多。
雲涯淡淡笑道:「我小時候和他參加一擋節目認識的,那時候他仗著自己爸爸是大牌天王,總是一臉拽的二五八萬的樣子,說話帶刺,看誰都不順眼……。」
晏星露出一臉迷妹的樣子:「果然不愧是我偶像,小時候就那麼有性格。」
論腦殘粉的自我養成……雲涯對此無言以對。
「麥錚雖然風靡萬千少女,其實私底下的他啊,又小氣、又自私,還很毒舌,斤斤計較,小肚雞腸……。」雲涯細數麥錚的缺點,想要讓晏星看清這個偶像的本質,少禍害人。
誰知晏星捧著雙腮,星星眼說道:「這才是我的偶像,真實,接地氣……。」
雲涯:「……。」
晏星一臉羨慕的看著她:「我真羨慕你,有大哥這麼帥這麼好的男人當未婚夫,又有麥錚這樣的巨星當好朋友,你的命怎麼就那麼好呢?」
雲涯淡淡微笑,「是吧,我也覺得我的命很好。」
也就沒心眼沒閱歷的小姑娘會這麼想,她的命好?呵,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麥錚的京都演唱會是什麼時候啊,到時候你能不能介紹我認識麥錚啊,我真的很想見他一面,你就幫我一次好不好,以後我絕對不跟你作對了……。」
真是孩子氣。
雲涯莞爾一笑:「當然可以。」
晏星立刻興奮的挽著她的胳膊:「大嫂,你真好,以後我就跟你混了。」
直接叫上大嫂了。
沒一會兒雲涯就靠著麥錚收復了晏星這個小迷妹,大嫂長大嫂短,一點也沒了昨天的咄咄逼人。
吃了早飯,晏星和晏華上學走了,一路上晏星還在念叨著紀雲涯,晏華就笑道:「昨天也不知道是誰一直跟雲涯作對,變臉比翻書還快。」
晏星撅著嘴巴不滿的說道:「好漢不提當年勇,再說了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又不跟阿辭姐姐搶二哥了,我就沒理由再跟人作對了吧,而且感覺她人還不錯,雖然有點裝……。」
「你就是死鴨子嘴硬,為了你的偶像出賣自己的靈魂,也就只有你才幹得出這種事情。」晏華點著她腦袋說道。
兩人從後門走出去,送兩人上學的汽車正等在那裡,臨上車前,晏星忽然看到隨後走出來的人,那人全身包裹的嚴嚴實實,她一時之間還真沒認出來,直到人上車走了,她說道:「那不是陸明珠嗎?一大早鬼鬼祟祟的幹什麼去?」
晏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你不還要值日嗎?再不走就要遲到了。」
晏星聞言再不敢多想,彎腰鑽進了車裡。
——
雲涯跟著庄曦月上午去看了老爺子,陪老爺子坐了一會兒,沒一會兒孟淑景裴辛夷蘇玉都來了,屋子裡熱鬧起來。
雲涯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裴辛夷,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扯到她身上的時候回兩句,其他時候就沉默的坐在那裡,安靜的幾乎沒有存在感。
難以想象,這個看起來溫婉賢良的女人昨晚半夜爬了小叔子的床,如果不是她親眼所見,還真難以置信。
「辛夷?你在想什麼?」孟淑景皺眉看著裴辛夷。
裴辛夷恍然回過神來:「大嫂,你說什麼?」
「你怎麼魂不守舍的樣子,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孟淑景問道。
裴辛夷笑道:「大概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沒事的,大嫂剛才想說什麼?」
「蕭夫人以她的名義舉辦了一場慈善拍賣會,時間就在三天後,有時間的都可以去參加。」
孟淑景扭頭看向庄曦月,笑道:「我聽說雲涯還是個慈善家呢,成立了一個慈善基金會,紀氏也有專門的慈善款項,這種場合,雲涯可千萬不能錯過呢。」
雲涯笑了笑:「不過盡綿薄之力罷了,登不得大雅之堂。」
「雲涯,你太謙虛了,你剛來京都,人生地不熟的,這正是一個讓所有人都認識你的好機會,月兒啊,你跟蕭夫人交情還不錯,到時候一定要帶著雲涯去參加啊。」
庄曦月不動聲色的笑笑:「有時間再說吧。」
兩人辭別老爺子離開榮居園,走在半路上庄曦月跟她說道:「等會兒收拾一下跟我出躺門。」
雲涯沒有多問,「好。」
庄曦月見她如此乖巧,就說道:「去看看燕禾,舒老氣還沒消,這個鍋咱可不背。」
雲涯眯了眯眼,什麼也沒說,有庄曦月在,什麼都輪不到她考慮,庄曦月什麼都給她安排好了,還是第一次雲涯享受到一種被保護呵護的感覺。
——
燕禾趴在床上哭的昏天暗地,她的臉毀了,一隻眼也有失明的風險,要不是因為紀雲涯,她會變成這樣嗎?
晏家昨天發生的事情她已經知道了,紀雲涯已經正式成為晏頌的未婚妻,她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不行,她毀了,紀雲涯也休想得意。
聽到樓下傳來動靜,好像家裡來客人了,她喊進來伺候她的傭人:「家裡來客人了?」
女傭垂著腦袋,「是。」
「是什麼人?」
「是兩個女人,一個四十多歲,雍容華貴的富太,一個十七八歲,很漂亮的女孩子。」
這樣形容,那就是沒見過。
燕禾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門口打開一條縫,偷偷看下去。
雖然只有一隻眼,但坐在樓下的那個人,她化成灰都忘不了。
紀雲涯、你還有臉來。
年紀稍大的女人自然就是庄曦月,看兩人坐在一起,態度親昵的就像親母女,燕禾嫉妒的快要發狂了。
深吸口氣,她對女傭吩咐道:「去聽聽,看他們在聊什麼,回頭一字不漏的告訴我。」
「舒老,昨天燕小姐在晏家發生意外,我深感抱歉,燕小姐的醫藥費我會全權負責。」庄曦月態度十分誠懇。
「誰稀罕你的醫藥費?」舒天成瞥了眼坐在庄曦月身邊的少女,勾了勾唇:「想要解決這件事情,只有一個辦法。」
庄曦月挑了挑眉:「願聞其詳。」
「讓晏頌娶了燕兒,否則這件事,我跟你們晏家沒完。」舒天成語氣威嚴的說道。
不過可惜,庄曦月並不怕他,聞言頗為好笑的說道:「舒老這個玩笑開的並不好笑。」
「誰跟你開玩笑了,燕兒是在你們晏家出的事,毀了她的臉,讓她以後怎麼找婆家,如果讓晏頌娶了燕兒,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否則,我跟你們晏家沒完。」
雲涯心頭冷笑,這個老頭,無賴到這個地步,真不愧是燕禾的外公。
「第一,我們阿頌已經有了未婚妻,他是絕對不可能娶別的女人,第二,燕小姐在晏家出事,我晏家絕不會推卸責任,但這並不能成為舒老威脅人的把柄,舒老還請自重。」
「就是為了這個女人嗎?」舒天成瞥了眼雲涯,不屑的說道:「也沒比燕兒好到哪兒去,如果晏頌娶了燕兒,會有什麼樣的好處,晏夫人不會不知道。」
庄曦月沒想到舒老這麼無賴,冷笑道:「婚約已定,我不會做那背信棄義之人,再說,在我眼中,雲涯這個兒媳婦,沒有任何女人能痹美。」
雲涯心頭感動,庄姨對她太好了。
「你……晏夫人,話不要說的太絕,晏頌正在上升期,只要我一句話,他的升遷之途就毀了,你當真願意看著你的兒子為了一個女人自毀前途?」
庄曦月臉色冷然,既然你要撕破臉,我還給你面子幹嘛:「是你逼人在先,舒老,這麼多年一帆風順的生活,是否讓你忘了,你這個位置,坐的並不牢固。」
舒天成面色微變:「你在威脅我?」
庄曦月胸有成竹的笑道:「是舒老威脅在先,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昨天的事我深感抱歉,但究其原因,燕小姐應該負最大的責任,你可以問問你的寶貝外孫女,被別人賣了還幫人數錢這種滋味怎麼樣?請舒老幫我轉告給燕小姐一句話,永遠不要肖想一個不屬於自己的男人,一步錯步步錯,言盡於此,好自為之。」
話落拉著雲涯離開。
舒老頹然的坐在原地,難道真的是他錯了嗎?
離開舒家,雲涯輕聲問道:「庄姨,為了我得罪舒老,真的可以嗎?」
庄曦月笑著拉住她的手,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別怕,他說到底就是一隻紙老虎,還想逼迫阿頌娶他外孫女,簡直異想天開。」
她昨天見了燕禾那個女孩子,就算沒有雲涯,她也絕對不會讓阿頌娶這樣的女人,那雙眼睛,就已經出賣了她太多。
又笨又蠢,連給雲涯提鞋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