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鄭愷之的家務事
鄭文棟顯然沒想到鄭文林會突然這麼吩咐。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王侍衛已經長腿長腳的往太醫院的方向走去了。
「那個…二弟，還是不要辛苦太醫們了吧？父親的病情已經辛苦了太醫院的好幾位太醫了…」
鄭文棟的臉色隱隱有些發白。
不過，他想到那種秘葯，太醫們是不可能看出什麼蹊蹺的。他這才勉強鎮定的開口。
「鄭世子果然高風亮節的很。不過，國公爺總是對本官有著生養之恩，他雖然已經將本官逐出族譜，可是本官卻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病重身亡…」
鄭文林神情黯然的開口。
然後，他就那樣背著雙手，默默的等著王侍衛和太醫們的到來。
鄭文棟隱隱覺得，今天發生的事好像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可是，他實在不甘心就此罷手。
就算整個太醫院的太醫們都去了又如何？那種出自顧國公府的秘葯從來不曾出過紕漏。更何況，父親他已經油燈枯竭，就算是有著神醫之名的劉長風和鄭諾親自出手，都已經回天乏力…
況且，那些太醫已經有好幾個已經替他父親把過脈了。
不一會兒，太醫院周院正親自領著數十位太醫趕了過來。
「見過鄭大人，給鄭大人請安。」
周院正領著數十名太醫向鄭文林行禮問安，心裡卻唏噓不已。
鄭文林年紀輕輕便不同凡響。出使一場荻國回來便連升三級，成為大雲最年輕的內閣大臣，一躍成為雲昭帝雲彥帝的心腹，同時得大雲兩任皇帝看著，前程不可限量。
更別說，他還是安遠侯世子和戰王爺的岳父…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平常人哪能輕易一開口就讓整個太醫院的太醫一同會診？
「周院正，各位太醫辛苦了。」
鄭文林對著所有太醫一抱拳，然後率先登上自家的馬車。車大在王侍衛的示意下，趕著馬車往鄭國公府方向而去。
鄭文棟看著鄭文林已經率先往鄭國公府方向駛去，他也趕緊上了車，吩咐車夫趕緊回府。
還好，為鄭文林趕車的人是車大。他趕車雖然又平又穩，但是卻趕得很慢。也因為如此，鄭文棟的馬車才能趕在鄭文林之前回府。
鄭文棟回到府里，趕緊安排心腹給鄭愷之洗頭沐浴，然後送回鄭愷之在外院的卧房裡。
因為他的不經心，老顧氏的怨恨和不在意，鄭愷之已經多日不曾洗漱。甚至，他居住的那間卧房裡已經有了一股很大的味道。
原本他準備用鄭愷之威脅鄭文林聽他的話，主動求皇上給鄭國公府求情。可是，現在，太醫院來了這麼多太醫，甚至連周院正都親自出動了。鄭文棟不得不先應付完這一遭…
等到鄭文棟這邊剛剛將鄭愷之安置好，鄭文林帶著周院正和眾太醫們就已經到了。
鄭文棟不慌不忙的帶著鄭文林一行進了外院，到了鄭愷之在外院的卧房。
「二弟，周院正，各位大人，家父已經昏迷了兩日，神志不清。如果…如果不是還沒見二弟最後一…一面，家父…家父也許…也許…」
鄭文棟看著躺在床上神志不清的鄭愷之，聲音哽咽的開口。
鄭文林好像沒有聽到鄭文棟說話的聲音一般，只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面無血色，瘦弱的臉上好像只包裹著一層皮的鄭愷之，心裡複雜之極。
他知道鄭愷之一向不喜歡他們這些庶子，尤其是他。可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那麼狠心。趁著自己不在京城，將自己的妻兒幼子趕出府，將他自己在族譜上除名…
可是，看著眼前的他好像隨時會這樣靜靜的咽氣，他的心裡卻又好像有點兒難過。心裡悶悶的，說不出是高興還是傷心…
或許是真的父子天性，在鄭文林的注視下，鄭愷之的眼睛忽然動了動，居然沒有絲毫徵兆的就那麼突然的睜開了雙眼…
「爹，您終於醒了！您不知道，你都昏迷了兩天兩夜…」
鄭文棟看見鄭愷之突然睜開了雙眼，心裡下意識的一跳，趕緊撲到鄭愷之的身上激動的喊了起來。
「咳咳…咳咳…」
鄭愷之被鄭文棟猛力的一撲，頓時狠狠的咳了起來。他咳得上氣不接下氣，鄭文棟這才放心一點，不再用力的壓著他…
「林…林哥兒…」
鄭愷之沒有看撲在他身上激動的不得了的鄭文棟一眼。他緊緊的盯著鄭文林，眼神里流露出一絲絲深切的渴望…
鄭文林看得清楚，那是鄭愷之對生的渴望。因為，暗七曾經對鄭愷之提起過，說第二步的解藥會放在鄭文林的手裡…
「見過國公爺，給國公爺請安。」
鄭文林有些漠然的對著鄭愷之行禮問安。
他是真的看清楚了，鄭愷之眼神里只有對解藥的渴望，一點都沒有見到親生兒子的喜悅。在他的心裡，終究永遠只有他自己，永遠只有國公府和他的唯一的嫡子…
有了這個發現，鄭文林的心裡卻越發的平靜。
其實，就這樣也好。反正，他都已經被他逐出族譜了。他也沒想過要留在國公府和他一起生活…
不過，他雖然想得透徹，心裡卻難免的有些不甘。所以，神情語氣也就格外的淡漠疏離起來。
「林…林哥兒…」
鄭愷之好像沒有看見滿屋子的人一般，隻眼巴巴的望著鄭文林。他因為不放心府里的吃食，硬撐著裝作昏迷的樣子，兩天兩夜。
他現在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而唯一能救他性命的人只有鄭文林一個…
可是他的這番心思鄭文棟卻不明白，他只知道鄭愷之的心果然完全偏到鄭文林的身上去了。他的眼裡心裡果然只有鄭文林一個…
這樣一想，原本心裡的不安和愧疚通通消失不見了。甚至恨不得鄭愷之現在就死掉…
「鄭世子，本官想要和國公爺單獨說幾句話。還請世子爺和諸位太醫們迴避一下…」
鄭文林終於說話了。
或許是因為他現在已經和國公府再沒有任何關係的原因，又或許是他現在的身份地位都不是平常那邊渺小自卑的原因，他這話說的理直氣壯，沒有一點徵求鄭文棟想法的意思。
當然，他面對周院正和各位太醫時臉色好看多了。
「鄭文林，你…你…」
鄭文棟氣急，一直以來偽裝的好脾氣也徹底告罄。他站起身來，指著鄭文林，氣得說話都不太利索起來。
他費勁心思將鄭文林帶進府里可不是來受鄭文林的氣的。他是要以他父親鄭愷之的性命來威脅鄭文林乖乖聽他的話的。
可是，他現在還沒開始威脅鄭文林，鄭文林卻反過來要將他趕出房間…
這簡直是沒有天理了。
「鄭世子，你不是特意到皇宮門口來接鄭大人回府見國公也最後一面？怎麼現在又不願意讓鄭大人和國公爺說話？難道…」
周院正看著鄭愷之憔悴而灰敗的臉色，終於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心裡隱隱有些猜測，卻終究礙於情面並沒有說出口來。饒是如此，鄭文棟也被周院正的話給驚出一身冷汗…
「那二…二弟，你就陪爹爹說幾句話。為兄…為兄先招待周院正和諸位太醫喝茶，順便用點點心…」
鄭文棟雖然擔心鄭愷之會趁現在這功夫留下遺書什麼的。但是，轉眼他又想到，左右他爹現在這會寫字的力氣都沒有，他還擔心什麼。
更何況，這卧房裡面也沒有準備筆墨紙硯不是。
想到這裡，他終於痛快的邀請眾太醫一起走出了鄭愷之的卧房。
「鄭世子，本官這一路風塵，好久沒有好生用過膳了。你讓廚房送些清淡些的飯食過來，本官先墊墊底。等到今晚宮宴的時候再吃好的也不遲…」
鄭文林不經意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鄭文棟氣得差點仰倒…
這鄭文林他還真不客氣，真當自己當做國公府的貴客了。
「鄭大人，你等著。本世子現在就派人安排…」
鄭文棟氣急敗壞的應承，然後當著諸位太醫的面，將鄭文林所需要的安排下去。經過這一遭，他也就沒有心思去打探鄭愷之到底想要和鄭文林說些什麼，反而坐在大廳和諸位太醫高談闊論起來…
總之，就算鄭文林手裡真的有鄭愷之的遺書他也不怕。鄭愷之已經這樣了，只要他堅持鄭文林手裡的遺書是假的，即便是皇上也不能奈他何…
「這是第二步的解藥，你快點服下。飯食等會就來，你忍著點…」
等到所有人都走出了卧房門，鄭文林一個眼色飄去，王侍衛很是老實的走了出去守在卧房門門口。鄭文林這才拿出王侍衛送來的那個瓶子，一般擰開瓶蓋，一邊開口說道。
看著鄭愷之皮包骨的模樣，鄭文林就知道，鄭愷之肯定很多天不曾好好的用過繕了。他怎麼都沒想過，鄭愷一向偏愛這唯一的嫡子鄭文棟。可是，有一天鄭愷之卻連府里的吃食都不敢放心的食用…
這肯定是報應！
鄭文林有些壞心的想道。
這種機會，也該讓鄭愷之好生享受享受不是。
鄭愷之卻沒注意鄭文林臉上的冷嘲熱諷，他迫不及待的將打開著的玉瓶，將裡面淡綠色的散發著陣陣清香的液體一股腦的喝進了肚子里。
因為是對症下藥，所以鄭愷之喝過葯之後，身體立馬舒服了很多。自從中了秘葯的毒之後一直軟綿綿的四肢也漸漸恢復了力氣。
只是，因為兩天不曾吃喝的原因，鄭愷之覺得自己餓得厲害。
原來沒喝解藥還能忍受，現在喝了解藥卻怎麼也忍受不了。
「林哥兒，為父餓…好餓…」
鄭愷之不自覺的開口，人雖然依舊虛弱的厲害，但好歹精神多了。
「國公爺，你還是稱呼下官為『鄭大人』吧。你雖然中了秘葯，但還不至於失憶吧？下官幾年前就已經被國公爺逐出國公府，脫離父子關係。」
鄭文林實事求是的開口。
因為早就知道了這個事實，他現在很是平靜。但是，他的這種平靜卻讓鄭愷之很是不安。
他早就後悔的不得了，他想挽回他和鄭文林的這段父子之情。可是，鄭文林的這種平靜顯然是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不準備改變…
如果現在鄭文林對他咄咄逼人，或者大吼大叫都說明鄭文林心裡有他這個父親，不想放棄和他的這段父子之情…
「林哥兒，從前是父親糊塗，聽了棟兒…鄭文棟的挑撥。父親現在已經受到報應了。你…你原諒父親一次好不好？等為父身體好了，親自將你們一家重新上族譜好不好？鄭文棟他…他忤逆不孝，毒害親生父親，為父…為父要遞摺子給皇上，廢…廢了他的世…世子之位。林哥兒，以後你就是咱…咱們鄭國公府的世子好…好不好？」
鄭愷之的這一番話說的結巴而且斷斷續續，神情卻很堅定。
他雖然早就想過要廢了鄭文棟的世子之位，但是鄭文棟居然想要了他的命還是深深的傷害了他。
在他的想法里，鄭國公府是他的，他想要留給誰就留給誰，即使是鄭文棟也沒有置喙和覬覦的權利。
可是，鄭文棟他居然敢大逆不孝算計於他，這是他絕對接受不了的事實。
「國公爺，不好意思。鄭國公的世子之位下官真的並不稀罕。你也許還不知道，從今兒開始，下官已經是從二品的文淵閣大學士。國公爺雖然是正二品，但是下官現在還年輕，想要成為正二品或者正一品也只是時間問題。所以，下官以後的前程就不勞國公爺惦記了…」
鄭文林一點都沒有因為即將到手的世子之位而興奮。
即使是從前他還沒有這番機遇的時候，他都從來沒有想過成為鄭國公府的世子。更何況，他現在已經憑自己的能力在朝堂上站穩了腳跟。
從二品的文淵閣大學士，天子近臣。皇上果然厭棄了他們鄭國公府，居然一點機會都沒有留給他們國公府…
鄭愷之的心情莫名變得無比的悲傷。
鄭文林說的沒錯，從二品的文淵閣大學士確實比正二品的國公還要風光，還要前程無量。雲彥帝既然已經當場讓鄭文林連升三級，自然已經斷了鄭文林和鄭國公之間的聯繫。
如果他堅決要讓鄭文林當鄭國公府的世子的話，只怕鄭文林的仕途也就從此斷了。
不，他不能這麼做。
如果他這樣做的話不僅會讓雲彥帝更加的厭惡鄭國公府，只怕鄭文林一家也會更加的怨恨與他。更重要的是，他還有第三步的解藥握在鄭諾的手裡。
他有種感覺，如果他敢再打鄭文林的主意的話，那第三步的解藥肯定他有生之年再也沒辦法得到。鄭諾不是其他人，除了太上皇太后皇上皇后這有限的幾個，即使整個大雲恐怕都沒有人可以再對她威逼利誘…
想到這裡，鄭愷之果斷的閉嘴。
經歷了這次來自身邊人的算計，他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更重。凡是對他的生命有所威脅的事他堅決不會再做。
不一會兒，鄭文棟吩咐的人拿著熱騰騰的青菜白米粥鹹菜送到了房間。
鄭文林看著那一碟碟的青菜白米粥冷笑不已。幸好，他並沒有在此用膳的準備。他之所以開口想要這些，原本就是為鄭愷之準備的…
鄭愷之大病初癒，又有兩天不曾吃喝，用些青菜白米粥倒剛剛合適。
果然，鄭愷之不僅沒有嫌棄飯食不夠精緻，反而吃得津津有味。等到那些青菜白米粥全部進了他的肚子，他整個人便突然精神了不少。
他顫巍巍的站起身，扶著床沿走了幾圈，再站起身子走路時就已經走得穩穩噹噹。
「鄭大人，走，陪老夫出去。老夫現在要處理家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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