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鄭愷之的放棄
鄭諾是在用過晚膳之後才知道秦氏給她選的成親的日子居然是十月初十。
現在已經九月初九，距離十月初十剛好只有一個月時間。
雖然，她的嫁妝自從賜婚那日開始就在不停的準備著，可是一個月的時間還是有點太趕。更何況，原本她還打算自己親自縫製嫁衣…
可是，現在距離成親只有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她自己一個人縫製嫁衣明顯不太可能。
「諾姐兒，這一個月你安心待嫁，什麼都不要想，什麼都不要做。戰王殿下安排的時間既然如此緊湊，肯定提前做好了準備，咱們只要靜靜的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就行…」
那晚，當夜深人靜，他們一家將鎮遠將軍府的眾人送走之後，秦氏拉著鄭諾的手，語氣有些哽咽的開口。
「阿娘，您是想趁著爹爹回京之前將女兒嫁掉是不是？其實，您大可放心，爹爹他是贊同女兒嫁給王爺的。更何況，女兒和王爺的婚事是太上皇親自賜婚的，」
鄭諾抱著秦氏的手臂，撒嬌的開口。
她還以為秦氏會選最後的那個日子，十二月初六。這樣，她還能在家再多呆兩個月，說不定兩個月之後，父親鄭文林就已經回京了…
在她的心裡，鄭文林的形象一向高大。他即使再愚孝，可他從前對鄭諾卻是真心的如珠如寶的愛護過她。她真心的希望，鄭文林能來得及參加她的婚禮，親自送她出閣。
「諾姐兒，鄭國公府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爹爹的。你爹爹這次差事辦得好，功勞肯定不小。鄭國公府現在已經窮途末路，他們為了能夠『搶佔』你爹爹的功勞，他們一定什麼樣的主意都想的出來的。可是，無論他們怎麼做，肯定是以傷害咱們一家人為代價。為娘只是不想你的婚事因為鄭國公府的無恥而出現什麼不必要的變故。再說，阿娘也著實喜歡十月初十這個日子，為娘希望我女兒成親后的日子能夠十全十美，美滿幸福一輩子…」
秦氏抱著鄭諾，動情的開口。
她心裡雖然也渴望鄭文林回來。但是，她只要一想起有可能引起的糾纏，她就覺得趁著現在風平浪靜的時候趁早將鄭諾的婚禮完成…
這樣，即使他們一家公開和鄭國公府撕破臉皮，也不會對鄭諾的婚事產生什麼不好的影響…
而她為了自己的兩女兒，勢必不會再忍氣吞聲。到時候，說不定一句小小的流言蜚語都會對鄭諾的婚事產生什麼不好的影響。
她不想冒這個險，也冒不起這個險。對於她來說，自己的事都不算事，兒女們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事。
「阿娘，爹爹他答應過女兒，從此會和咱們一條心的生活下去。女兒…女兒跟他說了咱們一家被逐出鄭國公府的事…」
鄭諾不由得開口替鄭文林說起了好話。在她的心裡，這個家有父親有母親有他們兄弟姐妹才是最完整的。無論如何，她都希望父親和母親能夠恩恩愛愛的白頭到老…
更何況，他們中間現在已經沒有了老小顧氏那兩個心腸惡毒的女人，沒有人能夠阻止他們兩個人的恩愛。
「諾姐兒，為娘也相信你爹爹他心裏面有咱們一家。可是，你爹現在在鄭國公府的眼裡就是一塊噴香的肉，而他們則是快要餓死的惡狗。這惡狗看到噴香的肉，在沒有徹底打死之前是不可能主動放棄的。而為娘現在要做的事就是盡量不要讓那隻惡狗傷害到你們兄弟姐妹幾個…」
秦氏很是形象的比喻讓鄭諾忍不住「噗嗤——」一笑。
「阿娘，我知道，您都是為了我好。您放心，如果爹爹意志堅定的向著咱們這邊的話，女兒會讓王爺幫著爹爹徹底和鄭國公府斷絕來往的。」
鄭諾的心情忽然就變得輕鬆起來，心裡突然有了待嫁的歡欣和喜悅，以及淡淡的期待和緊張…
她隱隱覺得，雲戟的手裡肯定抓著鄭國公府的把柄。只要爹爹心裡確實有他們一家，雲戟絕對出手擺平鄭國公府，讓鄭國公府以後再也不能找他們一家的麻煩…
「阿爹，是不是那個孽種真的有消息了？他…他真的完成了差事？這怎麼可能…」
鄭國公府的外書房裡，鄭文棟心浮氣躁的等了一個早晨，才等到鄭愷之終於下朝回家。他甚至顧不得讓鄭文棟喝上一口茶水，就迫不及待的一連沓的問了起來。
「棟兒，注意你的言辭。他是你弟弟，可不是什麼孽種。」
鄭愷之狠狠的瞪了鄭文棟一眼，卻心情很好的並沒有叱責於他。他不緊不慢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慢悠悠的喝了一杯茶水，這才又瞪了鄭文棟一眼，警告似的開口說道。
「阿爹，他真的完成了差事？這怎麼可能。他這麼多年來一點消息都沒有，他…他為什麼不死在外面？他為什麼還要回來…為什麼？」
聽了鄭愷之的話，鄭文棟的心情卻驀地沉了下去。那個孽種，那麼艱難的差事他居然真的完成了。可想而知，等他回京之後，京城裡到處都是他的傳說，說書的人也會說起他的傳奇…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原本他還可以繼續在京城裡默默無聞的當他的鄭國公府的世子爺。可是，等到那個孽種回京，他的成功越發會襯托出他的碌碌無為，他的一事無成…
等到那時，京城裡的人有多讚美他，就會有多貶低自己。鄭文棟只要一想到這裡，心裡就嫉恨交加。從小到大，他堂堂鄭國公府的世子爺卻總是被一個姨娘所生的孽種狠狠的壓著，永無出頭之日…
「鄭文棟，你給老子清醒點！」
聽著鄭文棟聲嘶力竭的像困獸一般的咆哮著，鄭愷之第一次面對鄭文棟產生出一種深深的無力和濃濃的失望。他猛地將正喝著的茶水兜頭兜腦的往鄭文棟的臉上潑去…
溫熱的茶水帶著點點莫名的燙意終於讓鄭文棟從狀似瘋狂中清醒了過來。才剛清醒，他又聽到鄭愷之暴戾的大吼聲，頓時被狠狠的嚇了一大跳。
「阿爹，是不是您也認為孩兒沒本事，不配成為咱們府的世子爺，也不配成為未來的國公爺？阿爹，是不是連你也要放棄孩兒，是不是…是不是…」
鄭文棟突然無限失落的開口。
他甚至顧不得擦一把臉，濕淋淋的臉上掛著少許的茶葉讓他看起來既狼狽又可憐。尤其是他的眼睛，軟弱中流露出幾分無助，好像被主人家拋棄的無辜的小獸…
這就是自己選中的接班人…
這就是自己辛辛苦苦選定的能將整個鄭國公府順順利利的繼續下去的掌舵人…
他這樣無能，沒有一點本事，真的能夠守成嗎？或者，自己前腳一走，他後腳就將整個鄭國公府敗光也不一定。
鄭愷之這樣想著，看著眼前的鄭文棟就越發的不順眼。
「棟兒，你是一個男人，是咱們鄭國公府的接班人。你就不能有出息一點？你知不知道，鄭文林這次功勞有多大？如果他願意將這次的功勞算到咱們國公府的身上，咱們國公府至少還能再承爵三代。這是為父夢寐以求並且為之奮鬥一輩子的心愿，可是，只要他願意，只要他願意，幾句話就能實現這個願望，你知道嗎？」
鄭愷之閉上眼睛，不去看鄭文棟的慫樣。
他從小對他寄予厚望，可是，他越是長大卻越是好色，越是無能。他盡自己一切努力的想讓他超過鄭文林，可是，從小如同野草般長大的鄭文林卻越來越優秀，終於將嫡長的他遠遠的拋在身後…
他多想鄭文林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鄭文棟的。
可是，看著眼前的鄭文棟，他就知道，就算給他相同的機遇，鄭文林所能做到的鄭文棟也絕對做不到鄭文林現在的成功…
「爹，真的嗎？真的只要他說幾句話咱們就能再承爵三代？如果真的這樣，那你就讓他說啊…」
鄭文棟聽到鄭愷之的話卻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再也看不出剛剛那種嫉恨交加的模樣。
如果能讓鄭國公府再繁華三代的話，他也不介意自己再被人說什麼「沒用」「嫡不如庶」的話，反正別人再說也要不了他的命，只有到手的榮華富貴才是自己的…
想到這裡，鄭文棟的聲音越發急切起來。
這個蠢貨，這個蠢貨…
他以為真的只要鄭文林幾句話就能讓鄭國公府再榮華富貴三代？他都想都沒有想過，為了這幾句話，鄭文林將會失去什麼…
如果是以前，他自然有辦法讓鄭文林主動將鄭國公府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可是，那是在鄭文林一家還沒被他給逐出府逐出族譜的時候。
他也想過，現在再將鄭文林一家添加到族譜上，可是，秦氏的手裡可是擁有他親筆所寫的出族文書。更何況，像這種寫了文書的出族事件，官府都有記載。
要想重新將他們一家寫進族譜，需要將兩份出族文書拿到官府消檔。秦氏和鄭諾是絕對不會同意拿著出族文書到官府消檔的。他算是看明白了，秦氏和鄭諾也絕對不可能在搬進鄭國公府的…
他們住在四喜衚衕，身後又有安遠侯府和戰王府兩座靠山。不管是明面上還是暗地裡，他們鄭國公府已經再沒有辦法可以壓制住他們。
更何況，昨天宗人府已經到四喜衚衕送了日子，聽說秦氏選的是十月初十。秦氏這是防著他們鄭國公府借著鄭文林回京的事攀上戰王府呢…
他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連秦氏都可以變得這麼世故而圓滑…
她明知道鄭文林即將回京，卻連女兒的親事都不願意等到鄭文林回京之後再出嫁。
「棟兒，如果為父說，以鄭文林這次的功勞，如果他不幫咱們鄭國公府討要封賞的話，他自己或許有機會封侯拜相，風光無限。你說，如果你是鄭文林的話，你會不會為了一個趁著你不在，將你們一家子趕出府的家族討要封賞，而自己卻什麼都得不到…」
鄭愷之緊緊的盯著鄭文棟的臉上的表情，不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神情。他倒想看看，也想聽聽，鄭文棟面對他的這個問題究竟會怎麼回答。
「阿爹，您怎麼會這麼問？那個孽種的還不是咱們的。本世子是堂堂鄭國公府的世子爺，本世子的自然也是鄭國公府的。反正，以後整個鄭國公府都會是本世子的。不是嗎？」
對於鄭文林的問話，鄭文棟卻是一臉的不解以及好奇。
從小，他的母親老顧氏就告訴他說，鄭文林有的就是鄭國公府，而鄭國公府遲早都是他的。所以，現在鄭文林立了功不就說明是他們鄭國公府立了功，鄭國公府立了功，自然就是他立了功…
想到這裡，鄭文棟不禁又想起了秦氏那妖嬈的身姿。
鄭文林都快要回京了，可是秦氏他卻一次都還沒得過手…
「阿爹，二弟既然即將回京，那咱們是不是應該早點將二弟妹一家接回府里？這樣，二弟回來心裡也會舒坦一些是不是？」
想起秦氏，鄭文棟到底勉為其難的將「孽種」兩個字改成了「二弟」，秦氏再次名正言順的成了他的「二弟妹」。小顧氏已經不在了，只要秦氏進了鄭國公府的後院，那還是他粘板上的菜，他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母親說的沒錯，那個孽種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包括他的女人他的功勞。
「鄭文棟，要不要老夫幫你安排車馬，你現在就去四喜衚衕將你二弟妹一家接回來？不過，老夫有個條件，如果你沒有將你二弟妹一家接回鄭國公府的話，那你也不用回來了…」
鄭文林忽然看著鄭文棟，似笑非笑開口。
「那敢情好。對了，阿爹，你說我堂堂世子爺親自去接一個庶弟媳婦回來會不會太給他們面子…」
鄭文棟神清氣爽的正準備出門，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站住了，有些忐忑的問道。
鄭愷之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一向看重的嫡長子原來蠢都蠢的這麼特別…
二房一家如果這麼好接不是好幾年前就接了回來…
「你不用太考慮面子。如果你能夠將二房一家接回木樨院的話，老夫明天就辭去『國公』之位，以後你就是名副其實的國公爺。你去吧，老夫說話算話。」
鄭愷之揮揮手，忽然心灰意冷的開口。
這樣的鄭文棟讓他覺得他再多的算計都彌補不了他的單蠢。如果，他略過鄭文棟，直接讓位給鄭文林的話…
想到這裡，鄭愷之的心居然劇烈的跳動了起來。
可是，他的心中到底不甘。可是，那個念頭卻像野草般在他的心底瘋長…
「阿爹，要不咱們還是接了二弟回府再讓二弟親自去接二弟妹和侄子侄女們回府吧？也不知二弟現在到底到哪裡了，能不能夠趕得上諾姐兒成親的好日子？如果能夠趕上的話，也好讓諾姐兒在咱們鄭國公府出嫁…」
知父莫若子。
鄭愷之心裡才剛剛有了另外的主意，鄭文棟卻好像突然嗅到了危險般的從秦氏的美色中清醒過來。同時，他也想起來自己幾次和秦氏和鄭芸鄭諾之間的交鋒，他好像從來都沒佔到過便宜。
萬一，這次，他又是無功而返的話，難道真的不再回府？
想到這裡，他心裡不由得打了個寒噤。趕緊轉過頭小心翼翼的打量著鄭愷之的神色，卻清楚的看到鄭愷之眼神中一閃而過的不甘以及濃濃的掙扎的神情。
他這是想要放棄自己了嗎？
鄭文棟難得福至心靈的看懂了鄭文棟的神情。
「阿爹，您安排吧。無論如何，咱們總得在二弟進京的第一時間將二弟接回府里，絕對不能讓他和秦氏母女先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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