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最後一次
「梡哥兒，騎馬去安遠侯府吧。去安遠侯府找元世子，如果元世子不在，就找他們的世子夫人鄭芸…」
眼看鄭梡就要走出房門，鄭文棟兩眼一轉，突然有了主意。
他知道，京兆尹說鄭諾和雲戟進宮去了，那他們肯定進了宮。京兆尹的膽子再大，也不敢拿雲昭帝的身體說事。如果雲昭帝的身體沒事，京兆尹卻說謊說雲昭帝的身體有事的話，如果被有心人聽在耳里的話，那就是不安好心，詛咒皇上…
現在這裡這麼多朝廷官員以及誥命夫人在此，京兆尹的膽子再大也不敢胡亂開口。
不過，即便是雲戟和鄭諾都進了宮又如何？三天前，他的另一個好侄女兒鄭芸不是出嫁了嗎？而且嫁的人還是鼎鼎盛名的后族，安遠侯府做世子夫人。
他不知道為什麼安遠侯府會選中鄭芸那個厲害丫頭給元世傑沖喜？可是，偏偏元鄭兩家才剛一結親，元世傑卻真的清醒了過來…
他無數次在心裡羨慕嫉妒鄭芸的好運。不知道堂堂安遠侯府為什麼會選擇鄭芸？明明他們鄭國公府的嫡長女鄭嫻也待字閨中…
如果元世傑做了他的女婿，他不是也可以鹹魚翻身…
如果鄭嫻成了元世傑的世子夫人，成親後生下的女兒就是妥妥的將來的太子妃，大雲朝命定的皇后。只要他的外孫女兒做了太子妃，當了皇后，他們鄭國公府的爵位不就可以世代承襲下去…
可恨的是，這個天上掉餡餅的事偏偏落到了鄭芸的身上…
不過是鄭芸也沒關係，她總不能像鄭諾那樣剛好被召進宮了吧？而且，更難得的是，即便是鄭芸也恨他們鄭國公府，但是她總是出身鄭國公府，現在這種時候她如果對他們鄭國公府不聞不問，求到她頭上也無動於衷的話，安遠侯府眾人一定會為她的冷血而感到寒心的…
所以，他斷定，即使鄭芸再為難，也不得不幫他們這一次…
「對對對，找安遠侯府，找元世子，找鄭芸那個小…小…」
小顧氏也不傻，很快反應了過來，神情立馬鮮活了起來。
她就不信，安遠侯府元世傑出面的話，京兆尹還敢將她五花大綁的關進天牢…
不過，她這一高興的結果便是得意忘形，得意忘形之下，差點又將「小賤人」三個字說了出來。好在，在周圍人驚詫訝異的目光中，她好歹將「賤人」兩個字吞進了肚子。
「好好好，兒子這就去騎馬去安遠侯府…」
鄭梡也在鄭文棟和小顧氏兩個的言語中看到了希望，立刻爬了起來，一陣風的往宅子外面衝去。
「鄭世子爺，雖然你們現在去安遠侯府搬救兵，但是下官的差事卻不能就這樣擱在這裡不是。兄弟們還等著辦完差事回家用晚膳了…」
京兆尹倒沒有阻止鄭梡的外出，不過也不想繼續耗在這裡等鄭梡回來。他們京兆尹掌管著京城所有的刑事案件，實在沒有功夫陪他們在這裡瞎耗…
「來人，帶鄭顧氏回衙…」
京兆尹頓了頓，果斷的開口。
現在鄭顧氏殺人人證物證俱全，即便是安遠侯府想出面撈人，也得照他們的規矩辦事。
「允大人，別別別，再等等，再等等好不好？兄弟們先到外面用晚膳，吃多少都記在本世子的賬上好不好？對了，這些小小的意思就給兄弟們喝茶…」
眼看救兵馬上將至，鄭文棟如何願意讓他們現在就帶走小顧氏，馬上出聲阻止道。他一邊開口，一邊從懷裡掏出好幾個上等的封紅，將它們一一塞到衙役們的懷裡。
他甚至還將他們晚膳的費用全部包了…
「大人，您看…」
眾衙役們沒有客氣，將封紅都一一的收下，然而他們問的卻是京兆尹。如果京兆尹讓他們等他們自然等，如果京兆尹不讓他們等的話，他們也愛莫能助…
「允大人，就算本世子求你了…」
鄭文棟一邊說，一邊避開眾人的目光，將一把數額不等的銀票塞進了京兆尹的懷裡。京兆尹倒沒怎麼客氣，直接收了他的銀票。
他自己想要碰壁的話他就成全了他好了…
「兄弟們，走，咱們去鴻運樓用膳。讓鄭世子夫妻好好話別…」
京兆尹帶著眾衙役們迅速的退出了小顧氏暫住的房間，鄭文棟終於鬆了口氣，一屁股癱坐在一旁的椅子里，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表哥，你說…你說鄭芸那個小…小…她會過來救…救我嗎？不…不，她一定會…會來的，一定會…會來的…」
小顧氏此時也鬆了口氣，只覺得自己的冷汗將裡衣都全部浸濕了。她有史以來，第一次被嚇成這個模樣…
如果不是還有鄭芸，她現在只怕早就進了天牢…
不過經此一變，她終於不敢再將「賤人」兩個字掛在嘴上了。
「閉嘴！如果不想坐牢，不想秋後處斬的話從現在開始就閉緊你的嘴巴。如果再因為你的嘴賤壞事的話，本世子就真的再也不管你了…」
鄭文棟狠狠的瞪了小顧氏一樣，他眼神中的暴戾和狠絕讓小顧氏不由得心驚，果然閉緊了自己的嘴巴，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原本，她還想著讓鄭文棟幫她將繩索解開，讓她透透氣的話也不敢再說了…
好在沒過多久，伍嬤嬤親自給他們帶來了食盒，食盒裡的菜居然全都是小顧氏平常最喜歡吃的。
「伍嬤嬤，對不起，他們都說本夫人殺死了石雨。可是…可是本夫人實在不記得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
小顧氏一看見服侍了她一輩子的伍嬤嬤一如平常的處處為她作想，就再也忍不住的聲具淚下道。
她到現在為止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親手殺死了石雨…
「夫人，是石雨那丫頭福薄。怪…怪不得夫人…」
伍嬤嬤的聲音很是嘶啞，看得出來，她哭了很久，哭得嗓子都嘶啞得差點說不出話來。但是儘管這樣，她還是沒有忘記自己的差事，還是記得她這個主子的所有愛好…
「對不起，伍嬤嬤，是本夫人對不起你…」
在這個陪著她從小一起長大的老嬤嬤的面前，小顧氏終於留下了悔恨的淚水。
聽到小顧氏的懺悔，伍嬤嬤眼眸深處迅速閃過一抹深切的痛楚和仇恨。她只有石雨這一個親孫女，兩個人相依為命十幾年…
石雨的爹娘都是因為給小顧氏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而命喪黃泉，那時她雖然後悔卻不恨小顧氏。她只怪自己的兒子媳婦沒用，辦好了差事卻沒辦法全身而退。可是，石雨…
她唯一的一滴血脈，她相依為命十多年的親孫女卻被小顧氏親手殺死，而且死狀那麼凄慘，她怎麼能不恨，怎麼能不很啊？
她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他們一家為了她做了一輩子的陰損事，到最後卻沒有一個能夠善終…
就連她唯一的親孫女都那樣凄慘的死在他們侍候了一輩子的主子的手裡。可是，直到現在，她都還要在她的面前說出這些違心的話來…
「夫人，先用…用膳吧。這…這些都是您平常喜…喜歡吃的…」
伍嬤嬤哆嗦著雙手替她布菜，又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喂小顧氏吃下去。此時，她的手哆嗦得不成樣子，眼淚也幾度滴進她手裡的碗中…
她的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響起鄭國公鄭愷之的聲音。
「伍嬤嬤，老夫知道，你一家都是為了你家夫人而不得善終。現在，老夫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你將這包葯放進你家夫人的晚膳里，讓你家夫人吃下去，老夫現在就將你的賣身契交給你，另外，這裡還有一個小莊子的地契你也收好。送了你家夫人的晚膳，你就立刻坐馬車到這個莊子里去，從此再不要進京城一步。你放心，這包葯是慢性毒藥，不會馬上毒發，足夠讓你離開京城…」
現在，她的身上揣著的不僅有她的賣身契，還有鄭愷之最後給她的兩百兩銀子的銀票，還有她一輩子的積蓄。有了這些銀子，她即使不要鄭愷之給她的那個莊子，她也能一個人隨便到一個誰也不認識她的地方安享晚年…
想到這裡，她眼裡的淚流的更凶了，喂飯的手卻越發堅定了起來…
小顧氏今天折騰了一天，也確實是餓了。所以也沒嫌棄伍嬤嬤的眼淚…
她知道伍嬤嬤心裡確實傷心。
鄭愷之自然不願意和小顧氏在一個房間內用膳，他去了外面的院子里用膳。
入了夜，這個宅子終於重新恢復了寧靜。那些朝中大臣們見鄭諾被召進了皇宮，除了少數幾個在這裡陪著自己的夫人外，其他的朝臣們都暫時先回府休息去了。
那些剛剛還在這裡圍觀的夫人們見再沒有熱鬧可瞧，也都一一各自回房了…
鄭梡的騎馬的速度很快，眼看安遠侯府就在眼前，鄭梡不由得深深吐了口氣…
他利落的翻身下馬，看著張燈結綵，依然一副喜慶模樣的安遠侯府發了好一會的呆，這才匆匆往門房方向走去…
「本公字鄭國公府鄭梡，是你們世子夫人的堂哥。麻煩通傳一聲，就說鄭國公府鄭梡求見元世子…」
鄭梡走到門房，很是友好的開口說道。
在安遠侯府這樣真正的世家大族面前，即便是他的身份也不敢在安遠侯的門房面前都不敢隨意放肆…
「求見我們世子爺？不好意思，我們世子爺和世子妃剛剛奉召進宮去了。」
安遠侯的門房倒是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不過，說出的話卻讓鄭梡絕望不已…
元世傑和鄭芸都進宮了？怎麼會這麼巧？
「你們世子夫人也進宮了？」
鄭梡小心翼翼的問道。
「太子妃娘娘想見見世子夫人，世子剛好也要進宮，所以就一起了。」
門房很是好笑的開口。
像安遠侯這樣的人家，進宮不是很正常的事嗎？瞧他那一臉吃驚的模樣兒…
原來是真的進宮了啊…
鄭梡的心頭浮現出一抹絕望。太子妃是元世傑的親姐姐，她想要見見元世傑的妻子太正常了。原來他還以為元世傑和鄭芸是在躲著他們呢…
看樣子是他想多了一些…
就在鄭梡心慌意亂之間，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馬車碌碌的聲音。
「小哥兒，看你好像有急事的樣子，不如去求求侯爺吧。侯爺回府了。你放心，咱們侯爺人很好的…」
看著鄭梡一臉絕望的模樣兒，門房很是同情的開口提醒道。
「多謝大叔。」
原來是安遠侯元晉回府了。
鄭梡的臉上閃過一抹驚喜，然後轉身往大門口走去。
安遠侯元晉滿身疲憊的正準備下馬車回府。
他今天也進了宮，傍晚的時候皇上又昏迷了過去。好在鄭諾及時趕了進宮，而且，所幸她的醫術也確實了得，一套針灸下來，皇上就清醒了過來。
不過鄭諾也說了，這是最後一次。如果再有下一次昏迷，就是大羅神仙也無法讓皇上再次清醒了。所以，出海尋葯已經是刻不容緩之事了…
還有，皇上清醒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退位，接下來就是新皇登基。
這一樁樁一件件大事都壓在他的頭上，他心裡的壓力可想而知。
「小人拜見侯爺，給侯爺請安。」
元晉一邊想著這些大事，他這剛一下馬車，冷不丁前面就衝來一個年輕人，二話不說就衝到他的面前，「咚咚咚——」地連磕了三個響頭，這才開口說話。
「你是誰？起身吧。有什麼困難找管家吧，本侯今天累了…」
元晉擺擺手，示意鄭梡起身。他則沒有任何停留的準備回府。
像這種在門口對他圍追堵截的事一年不知道要發生多少次，所以他不是很在意的開口。每次他都會交代管家，如果確實有困難的，能幫就盡量幫幫…
「求侯爺救命！侯爺，小人是鄭國公世子之子，家母被人誣陷殺人。還請侯爺看在小人堂姐鄭芸的面上救家母一次…」
看見元晉即將進門，鄭梡來不及多想，飛快的跪行到元晉的面前，語速飛快卻清晰的開口。
「鄭國公府？你是鄭文棟的兒子。你的母親因為吸食福壽膏被關在四喜衚衕。她現在居然殺了人…」
元晉聽到鄭梡出自鄭國公府，倒是停下了腳步。只是，他的眉頭皺的彷彿能夾死蚊子。鄭梡的心肝隨著元晉越來越冰冷的聲音而顫抖…
「你給本侯說說，鄭國公世子夫人這次殺的是什麼人？是在哪種情況下殺的？」
元晉才不相信，小顧氏殺人是被人誣陷。肯定是人證物證俱全，這才求到他們安遠侯府。
「家母她病發，糊塗了，不知怎麼的就將服侍她的貼身丫鬟給…給殺死了…」
鄭梡不敢有任何隱瞞，趕緊將實情說了出來。
「病發？殺死貼身丫鬟…」
元晉恍然。他知道小顧氏不喜鄭諾。可是他沒有想到她居然會愚蠢到不讓鄭諾診病…
「鄭梡，原本你們鄭國公府的事和咱們安遠侯府沒有一點關係。但是，看在世子夫人的面上，本侯就幫你們這一次。不過，你要告訴鄭愷之和鄭文棟兩個人知曉，這是最後一次。從今以後，你們鄭國公府不準用任何亂七八糟的事情求到世子夫人的頭上。如果本侯知道你們還想利用世子夫人給你們所犯的錯誤幫忙求情逃避法律的制裁的話，本侯定會讓你們鄭國公府的爵位提前被褫奪，你可聽好了？」
袁晉聲音冰冷的開口。
鄭梡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被元晉這冰冷的聲音給冰封住了。
「是是是，小人知道了。多謝侯爺…」
鄭梡嚇得趕緊一個勁的點頭應是，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元春，你跟這位小哥走一趟，對允大人說，就說是本侯說的，先不要將人帶進天牢，讓她繼續在四喜衚衕養病。等她的病好了，本侯自有打算。」
袁家吩咐著自家的隨從道。
「是的。侯爺。」
「少爺，少爺，老爺讓你回去。夫人她…夫人她已經被…被刁奴給毒…毒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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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兒都接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