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做個明白鬼1

  京郊一個略偏遠的小莊子里。


  正房，明亮的光線下，一身形瘦弱，臉色蒼白猶帶著病氣，可是眼瞼下卻明顯帶著經常熬夜才能浮現出重重黑眼圈的少女正一針一線認真的綉著什麼。


  「小姐，小姐…。」


  門外傳來了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喊聲。鄭諾知道，這是自己的貼身丫鬟微雨的聲音。這丫頭今天去城裡遞話和採買她所需要的絲線和染料去了。


  看她激動的樣子，定是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消息了。


  反正，只有最後的潤色和修飾也完成的差不多了，鄭諾乾脆起身等著自己所剩的這唯一的丫鬟進屋。


  「小姐，小姐，你知道嗎？老爺有消息了！老爺…老爺派人進京了…。」


  微雨還沒進屋，雀躍的聲音就已經傳了進來。


  「咔嚓。」


  瓷器破碎的聲音響起。鄭諾卻沒有理會地上摔碎的正是自己平常最喜愛的一個茶杯…


  「微雨，你說什麼？爹爹派人進京了，是真的嗎？」


  鄭諾顧不得微雨現在正氣喘吁吁，一口氣都還沒有歇過來，一把抓住微雨的手，一連聲的連問道。


  「小姐，我…我…」


  微雨也顧不上順氣，只想把這個天大的喜訊說出來。可是，奈何喘氣都喘不過來，一時半會哪裡說得清楚。


  「微雨，不急，你慢慢說。」


  鄭諾看到微雨的樣子，心微微一暖。這麼多年來，也只有這個丫頭一心一意的對自己好。


  順手從桌上拿起一杯茶，微雨這時候也顧不得上下尊卑了，從鄭諾手裡接過茶，牛飲下去，說話果然清楚了不少。


  「小姐，具體情況婢子也不清楚。只是現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說咱們老爺的事。說咱們老爺說服了荻國皇帝，和咱們大雲結盟，使者已經送回了結盟的國書。還說荻國皇帝派大將軍親自護送咱們老爺回國…」


  微雨一股腦的把這個驚天動地的大消息說了出來。鄭諾已經聽不到微雨後面還說了什麼，她滿心滿腦子裡面都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她爹終於要回來了！


  九年，整整九年，一共三千多個日夜，她終於熬過來了！只是，可憐的母親，卻再也見不不到父親，見不到那個眉眼堅毅，唯獨面對著家人才會流露出似水溫柔的男子…


  她還記得她名字的由來，母親一連生了兩個女兒，祖母逼著父親納妾，父親卻對母親說道：「咱們女兒的大名就叫鄭諾吧，小名諾諾。」然後也不管祖母的臉色有多難看，徑自離去。


  鄭諾，鄭諾，鄭重承諾！母親如何不懂，祖母如何不懂！


  為此，祖母再見母親就沒有順眼過…


  就連母親不堪屈辱，自盡在家廟，也沒激起祖母對母親還有母親所出的三個子女一點點憐惜之情…


  想起母親，鄭諾的眼淚就怎麼也忍不住地一直往下流…。


  「小姐，小姐，你別哭呀，這是喜事。小姐，你這是要苦盡甘來，你可不能哭壞了眼睛呀。你這眼睛為了綉這龍袍可熬得差不多要瞎掉了。」


  微雨稍稍平復下來的心情在見到鄭諾忍不住往下流的眼淚時嚇了一大跳，趕緊手忙腳亂的安慰起來。


  「小姐，這世子爺交代咱們要繡的龍袍也綉好了，老爺也要回來了，再接下來，你和顧世子爺的婚事也該落定了。小姐，咱們總算可以走出莊子回京城去了。」


  微雨說著說著就眉飛色舞起來。


  看著這樣眉飛色舞的微雨，鄭諾那被悲傷浸泡的心也稍稍變得輕鬆些…


  可不是，一年前大伯曾經親口答應過她，只要她盡心儘力幫著朝廷把這件新皇登基用的龍袍織好綉好，就讓她風風光光的嫁進顧國公府去，嫁給那個溫潤如玉的顧世子爺…


  可是，龍袍？

  看著眼前被她用金絲銀線費勁所有精力織就的龍袍，她心裡浮現出奇異的不安…。


  「小姐，你怎麼了？你可不要嚇我…」


  看著剛剛還因為她的話而稍稍開顏的鄭諾再次變得憂心忡忡的模樣，微雨不禁擔心的搖了搖鄭諾，焦急的無以復加。這幾年，小姐總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也不主動問起外面的事情，現在好不容易有了盼頭，她可不許她家小姐再繼續那般生無可戀下去…


  「微雨，我問你，你在京城可有聽到皇上要傳位於太子的事？欽天監有沒有說過太子什麼時候登基…」鄭諾看著眼前的龍袍，心越來越不安。


  她緊緊地抓住微雨的肩膀，焦急的問，手因為緊張害怕而不自覺的痙攣變形起來…


  這件龍袍，這件龍袍只怕是天大的禍事…


  她覺得也許因為這件龍袍，她今生再也無緣見到疼她如命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