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 腰上的牙印

  他沒有下車,她沒有走近,隔著很多很多,兩個人就那麼遠遠地相望著。


  「簡行,生快!」她的唇瓣動了動,那一聲終究只能自己聽到。


  ——


  這個夜晚她又做了同樣的夢,每當她稍稍改變心意,那個聲音就會及時的出現在她的夢裡將她硬生生的拉住。


  只是白天里,她又是個正常人,阿姨煮的早飯她有好好吃,貌似每天吃的最認真的也是這頓早飯了,她最近很愛喝粥,每天早上都會喝一碗。


  早上開完會回到辦公室找東西拉開抽屜就看到裡面躺著一個小禮盒,然後默默地從裡面拿出來,裡面安靜的躺著的禮物被她看過後又小心翼翼的放回原處,所有的情緒都被壓制在心內,臉上從容平靜的好像這只是一件多年都送不出去的舊物。


  習慣了悲傷,就不會有牽動。


  「老闆,王總來了。」劉穎敲門進。


  「請他進來!」緩緩收拾情緒。


  「傅小姐,好久不見吶!」


  男人四十齣頭,眉目間帶著些風流。


  「王總好久不見,請坐。」


  當王總兩隻手去握她的手,她卻只是指尖輕輕與之相碰然後離開,不失禮貌的將客戶贏到沙發里。


  兩個人剛入座沒動靜劉穎就端著茶水進了辦公室,王總侃侃而談:上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坐在我這邊,這才沒幾年你已經成功坐在你爸爸的位置上了,有什麼感想?

  「感想倒是沒有,就是覺得椅子不太舒服。」緩緩低聲回應,端著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茶,茶香立即侵入喉嚨,肺腑,讓她壓抑的心情變的好了不少。


  她抬起眉眼望著斜對面坐著的男人,面上讓人猜不出她的心思。


  「你這丫頭儘是會說這些,你的能耐別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嗎?你沒回國前你父親就常常跟我們幾個相熟的面前誇你在英國多能幹。」


  王總這話的重點是什麼?是相熟。


  意思是他跟她父親是相熟的,跟別人不一樣。


  「是么?我父親倒是不常在家跟我提您。」


  「呃……你這丫頭啊。」


  一個四十歲出頭的男人一直抬手指著她叫她你這丫頭,總感覺怪怪的。


  「我這次來的主要目的你也知道,咱們合作這麼多年了。」


  「聽說您今年打算新上機器?」緩緩這才輕輕問了一聲,看似不痛不癢。


  「是的,這兩年很多工廠都在努力改善,我們自然也不甘落後,肯定不會給咱們丟面,這個你放心。」


  「丟面子我倒是不怕,我怕的是產品會受到影響。」緩緩低聲說。


  被叫做王總的男人臉色稍變:哎,你這話我愛聽,咱們的產品會受到影響,會更上一層樓。


  緩緩卻總覺得心裡發虛:按照流程來吧,只要機器沒問題,您跟我父親又是舊交,這個合同咱們一定儘快簽了。


  「咱們都這麼多年合作關係,這點信任還沒有?」王總眼色敏銳,聲音里也帶著點焦慮。


  「信任自然是有的,但是該走的流程如果不走完,別的客商又該怎麼想我?您就當是幫我這個新手一個忙吧。」緩緩依舊輕言輕語。


  被叫做王總的人只好嘆了一聲:也罷,你剛上任很多事情也的確不好做,那我就給你這個面子,我今天在鳳樓擺了一桌,都是些老朋友,你也去喝兩杯?


  「好!」緩緩答應下來,然後送王總離開。


  在他離開后她站在門口對秘書說:十一點之後給王總打電話就說我們臨時有別的事情沒辦法去參加他的宴。


  「好!」陳偉答。(傅國安秘書,現跟傅緩。)

  緩緩轉身進了辦公室坐在辦公桌後面,心裡在斟酌著這件事的輕重,然後拿起手機撥到歐洲。


  傅國安讓她按照自己的想法走,覺得不可靠就帶人過去親自考察考察。


  緩緩沒有直接帶人去查,而是讓劉穎跟陳偉找了兩個可靠的人深入敵營。


  中午吃飯的時候遇到王程錦,王程錦看到她就走過去打招呼:果然這個c城太小,即便你不再參加我們的聚會。


  緩緩因為有客戶在,所以抬眼沖著他微微一笑:程錦兄這是哪兒的話?什麼時候你請過我參加你們的聚會么?

  王程錦眯著眼望著她,心想你就裝吧。


  「我跟簡總在樓上辦了一桌,要不二位一起上來坐坐?」


  「啊……」


  「我們就不過去了,待會兒我還有事要趕回公司。」緩緩在旁邊人開口之前先一步打斷拒絕。


  那女人不明白的看向緩緩,之後卻沒再多說什麼。


  「那好吧,那我先上去了。」王程錦又意味深長的看了緩緩一眼,然後才轉身離去。


  緩緩暗暗地鬆了一口氣,旁邊的女客戶卻笑著說:沒想到你這麼忙,早知道就不要你出來陪我吃飯。


  「怎麼會?」緩緩笑著說道,卻因為王程錦那一句簡行在樓上而一直心內緊張著。


  這頓飯吃的有些忐忑,因為怕遇上簡行她一直忐忑不安,想起昨晚回去后簡行的車子停在她家門口,垂下的眼眸悄然模糊。


  只是後來離開也沒見到簡行,緩緩心裡暗暗地鬆了口氣,分別後回到辦公室一待就是一下午。


  周末阿姨把小澈跟小澤送去傅家找她,後來她就領著他們倆出去玩了。


  小澈像個小大人一樣領著弟弟到處亂跑,弟弟幾次摔跟頭后小澈顯得有些頭疼:哎呀,怎麼又摔倒?

  弟弟爬起來嘟著嘴不太高興,但是很快又跟著哥哥往前走。


  動物園裡緩緩跟在他們兄弟倆身後不急不緩的走著,這樣的閑暇時光簡直不要太好。


  「媽媽,快,老虎,老虎!」小澈圈著老虎的籠子一旁扭著頭揮著手大聲的招呼他老媽,弟弟也著急的叫媽媽。


  只是老虎一張嘴,兄弟倆嚇的拿在手裡的薯片都掉在地上,都張大著嘴巴,瞪著一雙大眼看著籠子里那隻老虎,還有很多小朋友也在尖叫著,似乎都在驚嚇跟驚喜的雙重刺激。


  中午她開車去了海邊的別墅,兄弟倆在偌大的客廳里玩樂高,她買了菜在廚房裡準備午飯。


  至於簡行,聽說是出差了。


  若不然她也不能這麼安逸的在這裡跟孩子度過周末。


  不得不說海邊比城裡涼快的很多,煮了飯娘仨一起在客廳的茶几那裡吃飯,緩緩把茶几往沙發那裡靠了靠讓他們倆坐著舒服,自己就盤腿坐在他們倆對面,方便給他們倆夾菜。


  不過他們倆現在幾乎不太用她怎麼照顧吃飯了,小澈會照顧弟弟吃飯。


  緩緩覺得那時候還擔心那麼小的寶寶什麼時候才能長大的,可是轉眼這兄弟倆竟然就已經這麼棒棒的在她眼前了。


  「媽媽,晚上回家么?」小澈悶悶地問了聲,眼裡似是有些難受。


  「晚上我們在這裡睡好不好?」緩緩提議。


  小澈幽怨的看著他媽媽,直到後來弟弟拍著手叫了一聲:好!小澈悠悠的轉眼看他的寶貝弟弟,甚是無奈的閉了嘴。


  緩緩忍不住笑了一聲,然後晚上就在那張大床上摟著他們兄弟倆一起睡覺,百度了睡前故事講給他們倆聽著。


  後來這兄弟倆睡著后她才又起床,給他們蓋好被子后悄悄地退出了房門。


  她一個人走在海邊,雙手用力的拉著肩上的披肩取暖,她穿著小白鞋,一次次的差點陷入沙子里。


  風有些大,吹的她的頭髮都亂了,吹的她肩膀上的披肩也要飛走的樣子,她默默地停在某處,眼內滿滿的都是那晚他在這裡背著她跑的景象,滿腦子都是他們擁在一起,她的腳踩在他的腳上跟他親吻的畫面。


  那些都終將成為回憶了么?

  她的心內很平靜,可越是平靜,她越是覺得哪裡不對。


  她一步步的往回走,像是迴避了所有的過往。


  這個夜色在悄悄地加深,時間一分一秒的毫不留情的流逝著。


  那些保鏢還散在別墅周圍,她那次說讓他們不要再跟著,但是他們卻一直沒有消失。


  緩緩心想,他們可能不是受命於她吧。


  簡行的性子其實很執拗,他一旦認準一件事情就絕不容許別人突然將那件事情打斷。


  所以她也理解這些人為什麼一直不肯離去。


  不過第二天她早上醒來就發現這些人的用處真的很大。


  她早上醒來就想趁著他們兄弟倆還在睡覺去準備早飯,但是當她穿上外套小心翼翼的出門,下樓條件反射的往窗外看了一眼,就發現門大敞開著,等她走出去就看到那個幾日不相見的男人站在門口,邊上還有幾個人蹲在牆根,看上去不像是什麼好人。


  她披著外套走上前去:發生什麼事?


  簡行聽到聲音沒有回頭,只是垂著眸看著蹲在牆根的那幾位。


  「少奶奶,凌晨三點我們在周邊巡視,發現這四個人在牆邊鬼鬼祟祟,剛剛已經問出是這附近的幾個小賊。」


  緩緩只覺得心尖一震,下意識的就想到自己兩個寶貝兒子。


  「把他們交到警局去,另外以後若是這附近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不管是哪伙人乾的我都會算在你們頭上,記住了嗎?」


  簡行的聲音有些寡淡,緩緩這才發現,自己好像很久沒有聽他的聲音了。


  「是是是,我們知道了!」


  幾個人連忙點頭,知道這是不好惹的一家。


  「帶他們走!」簡行吩咐了一聲,然後四個人被押上了車子。


  簡行這才轉身,卻是垂著眸沒有去看她,緩緩張了張嘴,下意識的說了一聲:我昨天還想請他們回去,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打臉了。


  簡行這才看她一眼,那一眼淡淡的,好似她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小澈跟小澤在裡面?」


  「嗯!」


  兩個人一起往裡走,簡行上樓后那兄弟倆剛爬起來,看到他就驚喜的臉上掩飾不住的開心激動:爸爸!


  他走上前去坐在床沿摸他們倆的腦袋,緩緩看著也沒說話,只是悄悄地退了出去。


  兩個小傢伙得知他們家附近有壞人都嚇了一跳,但簡行很快安撫了他們,並且小澈很有正義感的立即說:我會保護媽媽跟弟弟。


  簡行無奈的笑了一聲,雖然明白這話不靠譜,但是心裡還是很安慰。


  「媽媽,媽媽,爸爸來了!」兄弟倆一下樓就往廚房裡跑。


  緩緩正在給他們做愛心早餐,被倆小傢伙抱住腿圍住后不自覺的笑了笑:我知道啊,你們快出去,媽媽正在給你們做早餐。


  「媽媽做好吃的么?」小澈要流口水。


  緩緩把切好的水果給他們倆一人放在嘴裡一塊,都是小熊圖案的,倆小傢伙超級喜歡的不舍的吃,一出廚房就悄悄地吐了出來拿在手裡,嘿嘿傻笑。


  等她出來以後簡行已經走了,其實她多做了他的早飯。


  但是他既然走了就走了吧,緩緩招呼兩個兒子出來吃飯,白天一直跟他們倆在房子里呆著沒再出門。


  只是想起早上看到他在家門口的時候心情還是會莫名的悸動,彷彿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能想的。


  他那麼早跑過來就是為了教訓那幾個小賊吧?


  這附近會潛伏的小偷大概都是對這座房子里的東西感興趣吧?


  她突然想起上次他們在這裡,現在都覺得后怕,還好有驚無險。


  快中午的時候來了一伙人說是簡先生叫他們來的,緩緩沒多問,只是看著他們開始在院子里埋線,後來才知道他們在設電。


  以後就算是有小偷想要爬進來,恐怕也不會容易了。


  而且這房子里實際上是到處頭安裝有攝像頭的,只是她一直覺得這太平世界沒有多想罷了,監控就在二樓的書房裡。


  下午又來了個年長的大叔。


  「太太別緊張,我是簡總派來的,從今往後我會無時無刻的守著這房子幫忙打掃收拾什麼的,反正這家裡我都會照顧好就對了。」


  緩緩笑了聲,心裡沒當回事,只是她回到客廳不久就看到那人在院子里開始收拾了。


  這一天家裡進進出出很多人他們倆都沒有通過一次電話,準確的說他們倆已經很久很久不通電話了。


  可是她心裡覺得很踏實。


  他照顧的這麼周到,還不是因為知道她竟然還會到這裡?


  晚上她們回了城裡,倆小傢伙下車后看著媽媽不跟他們進去立即就不高興的站在車旁不願意進去。


  小澈一上前拉她的手,弟弟便也跟著去拉她另一隻手,緩緩站在他們之間垂著眸看著他們那麼捨不得她,心被狠狠地揪著,阿姨跟管家站在旁邊也有些心疼:少奶奶,您就回來吧。


  緩緩看向他們沒說什麼,只是緩緩地蹲在他們面前,輕輕地撫著他們倆的小腦袋瓜:你們倆要乖乖的,不要因為媽媽不在家就難過,媽媽是要工作,一結束就會立即回來找你們。


  兄弟倆快要哭了卻也不哭出來,就那麼忍著,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們的媽媽。


  「帶他們倆進去吧!」緩緩低聲吩咐。


  阿姨跟管家果然輕易的就能把他們帶走了,當她轉身後要上車,卻是剛要打開門就看到不遠處那輛黑色的車子,他在裡面,不知道已經看了多久。


  車窗輕輕地關上,黑色的轎車從她面前駛入院子里,她的心又被鉗動。


  只是天漸漸地黑了下來,她打開車門上車離開。


  他回到家那倆小傢伙就在他的身邊低著頭都難過,那哀怨的模樣彷彿在說你究竟什麼時候把媽媽找回來給我們?

  他心想,她不是答應你們忙完就會回來?

  卻沒有勇氣像是她那樣敷衍這兩個孩子。


  「都多大了還要耍小性子么?帶弟弟去玩吧。」


  小澈抬了抬眼看他爸爸,不爭氣的豆大的眼淚就那麼掉了出來。


  卻倔強的不哭出聲,抬手用力的摸了把眼淚就拉著弟弟去玩了。


  晚上緩緩出來跟婓雲吃飯,婓雲幽怨的眼神看著她:聽說今天早上海邊的別墅招小偷了?

  「嗯!」


  緩緩抬了抬眼,一瞬間的震驚罷了,後來想想,簡行跟王程錦跟顧城都是無話不說,她知道也不稀奇。


  「唉,所以你為什麼偷偷去海邊的別墅?是睹物思人嗎?」


  「什麼物?什麼人?」緩緩佯裝不明白低聲問,然後吃了口甜食。


  「物就是別墅啊,人自然就是你們家簡總啊。」


  緩緩沒得迴避,只是低著頭看著碗里的魚肉:多吃點魚對胎兒好。


  婓雲……


  「你幹嘛轉移話題,你打算這輩子都不跟簡行和好了?你不是很愛他么?」


  「顧太太,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照顧好自己,別的別想了好么?」緩緩夾了魚肉到她碗里,阻止她繼續問下去。


  「哼,對了,他生日那晚沒去參加我們給他搞的生日趴。」


  「我知道!」


  「你知道?你們在一起?」


  「在餐廳遇到他好像跟客戶在吃飯。」她淡淡的回應了一聲。


  「原來這樣,還有你啊,給你打那麼多電話也不回。」


  「現在還在我面前這麼沒心沒肺的一直提這件事的也只有你了。」緩緩說,然後低頭想喝湯卻是沒了胃口。


  「是啊,只有我是你真正的親人。」


  「好,真正的親人現在請您趕緊為了您肚子里的寶寶好好吃飯好么?涼了可就不好吃了呢。」


  「吃就吃,反正你請客。」婓雲拿起筷子,果真超有胃口的吃起來。


  「不過緩緩,如果現在有個女人追簡行,我說的是很認真的追哦,你會不會著急?」婓雲突然好奇的問了聲。


  緩緩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婓雲後來的話。


  「就是那種很正經的女人,然後很正經的追。」


  緩緩心想簡行喜歡正經的女人么?很正經是怎麼正經?


  那晚她卻睡不好。


  周一連雪月果然帶她的學妹到了c城,天氣還算晴朗,幾個女人圍坐在袁欣的店裡,袁欣熟練地介紹完店裡后大家喝著咖啡聊天。


  連雪月笑著說:尹尹,你跟大家說說你的感受唄?

  「嗯,挺好的!」冷尹看了眼周圍,然後淡淡的回了一聲。


  三個女人面面相覷,最後都忍不住笑了聲:就這樣?連雪月問。


  「是啊,包裝很好,東西很好吃,一切都挺好的,很適合閑暇的時候打發時間。」冷尹這便又具體的說了說。


  緩緩覺得這個女孩不太愛說話,並且可能不太愛跟人打交道。


  或者這個女孩還有點孤僻?


  「你呀就不會像是尋常人那樣聊聊天。」連雪月又數落了她一聲,眼裡卻還是帶有寵溺的。


  「學姐最了解我不會說話,你們不要猜疑,我真的很喜歡這裡。」冷尹看向緩緩跟袁欣的時候又補充道。


  一群女人在一起,再怎麼不愛說話,聊著聊著也就話多了。


  第二天冷尹就在拍廣告了,第三天回京。


  袁欣要忙店裡,連雪月又有客戶要見,送她的任務就落在了緩緩身上,緩緩送她去機場的路上被問:你身後那兩輛車聽說是保鏢?

  緩緩無奈的笑笑:沒嚇著你吧?

  「沒有,就是覺得派頭好足。」冷尹笑的有點謹慎,擔心說不對話被後面的人揍。


  「我在c城得罪不少人,仇家太多隻好找幾個人來保護自己。」


  冷尹沒再多問,其實她聽說的是這些保鏢是她老公派來保護她的,並不是她自己找的。


  冷尹跟她道別後若有所思的上了飛機,她回京后就悄悄地跟竹馬人物領了證,不知道多少年以後他們的前程又會是如何呢?


  緩緩送她離開后更是立即就打道回府,然後聽說簡勵重感冒進了醫院便趕去了醫院。


  簡行正在床前站著,聽到開門聲回了回頭,看到是緩緩進來便又扭頭不再動。


  緩緩也看到了他,但是兩個人並沒有打招呼,緩緩上前後將帶來的禮物放在一旁低聲問:爸,您好些了嗎?我剛聽說您住院。


  「我沒什麼大不了的,是誰這麼多嘴把你們倆都給叫來的?」簡勵眼內閃過一些複雜的情緒,像是不太高興這個結果。


  緩緩總不能說是家裡的阿姨給她打的電話,然後尷尬的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既然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公司了,還有些事情等著處理。」簡行依舊是那麼清心寡欲的,叫人摸不透他最近的心情是好還是不好。


  她突然想起婓雲那晚說的,有個女人在很正經的追他。


  傅緩猶豫了一陣,最後還是沒有開口問一聲。


  「那緩緩你也走吧,我這兒沒事,打完針就回去了。」簡勵說。


  於是兩個人一起從病房裡出來,並排著往電梯口走去。


  緩緩實在是不喜歡在醫院裡,尤其這家醫院還是爺爺離開的地方,她的的心情莫名的煩亂,進了電梯后便站在一旁不打算再說話,想等待會兒大概再見都不用說,他根本沒有跟她聊兩句的打算。


  自從那日在爺爺的墓前她說了那句話,他就再也沒有認真跟她說過一句話。


  電梯突然哐當一聲,然後她毫無疑問的碰到了電梯角落,只覺得手臂都要撞斷,裡面的頓時暗了下來,她心驚的看向頭頂。


  簡行也是一怔,黑暗中誰也看不清誰的臉,一閃一閃的光格外叫人頭暈。


  「啊!」又是一下巨落,她的身體又像是一邊傾斜,眼看就要撞破腦袋的感覺,她閉著眼以為自己一定會被撞暈過去,只是下一刻就感覺腦袋撞到一個熟悉的胸膛,她緊揪著的心一松,轉瞬卻因為他用力的擁抱而又緊張起來。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像是剛剛也被她撞疼了,又或者是在擔心她受傷嗎?

  她感受到他的氣息在她的額頭,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敢看,只是縮在他懷裡抱著他抱著她的臂彎。


  「緩緩?」


  「嗯?」


  那一聲溫柔的緩緩,她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幾生幾世不曾再聽到過。


  「沒事吧?」


  「嗯!」她只覺得胳膊有些疼,但是還是條件反射的回應。


  「電梯出故障了,試試手機能不能打通。」


  他說,然後一隻手繼續抱著她,另一隻手去掏手機。


  手機一開就有了光,他的手機屏保是他們倆的合影,緩緩垂著眸輕易就看到了那張合影,本來就有點模糊的眼更加看不清了。


  他卻像是沒感覺到她的異常,只是手機卻沒了信號。


  按了急救,隨後她還在他懷裡,兩個人在電梯裡面的角落裡誰也沒說話。


  只是她的眼淚不經意的落在他的手背上,她明顯感覺到他的手顫了一下,然後趕緊轉了頭把臉埋在他的胸膛不讓眼淚在跑到別處。


  「別怕,很快就會來人搶修。」


  「嗯!」她的聲音很低,可是她的哽咽還是被他聽到。


  緩緩分明感受到他的擔憂,他那溫柔的聲音,無疑不是此時她最堅強的支撐,她剛剛是很害怕,但是跟他在一起,在他的懷裡,這一刻若是就這樣走了她又有什麼好怕?

  有些話或許這輩子都不能再說,但是又有什麼關係?

  他們心裡知道彼此都在意對方不就行了嗎?

  他兩隻手緊緊地抱著她,低眸問她:受傷了?

  「沒有,就是剛剛被撞的有點疼。」


  「我撞的?」


  「電梯!」


  他想起之前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她就被那一下折騰的撞到電梯的另一角,那時候他也是一驚,人沒站穩也貼在了梯壁。


  他低著頭抱著她的力道稍微送了一些,似是怕碰到她疼的地方。


  緩緩的眼淚漸漸地幹了,兩個人在狹小的空間里,就那麼默默地感受著彼此的呼吸跟心跳。


  她任性的用力抵著他的肩頭,像是故意要感受他的溫度。


  如果能多停留一些時間該多好?她自私的想,恨不得這一天都修不好這電梯。


  她想念他,想念的恨不得趴在他懷裡痛痛快快的哭一場,自從爺爺離世的那晚她哭過後就再也不能那麼暢快的哭了。


  她知道他心裡肯定也很委屈,她知道他是受害者,她知道自己對不起他,可是她現在自私的想著:簡行,不要怪我好么?抱緊我好么?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聽到外面有人用力的動作,並且大聲的叫到:裡面有人嗎?別著急,我們的搶修人員已經過來了。


  簡行回應了一聲,感覺著懷裡的人在掙扎,他便也只好將她放開。


  緩緩悄悄地移動,卻是腳剛要動就發現腳腕疼的厲害,然後差點就要倒下去,他又立即抱住她:怎麼了?

  「好像腳崴了。」


  她最近一直穿著很高的高跟鞋,剛剛那一個傾倒崴到腳很正常,只是剛剛還來不及感覺的痛處,這會兒從腳腕處傳來,疼的她的臉有些發白。


  「還能不能動?」他說著將她扶著靠在一旁,然後他蹲下,他的手很溫暖,手指輕輕地捏著她的腳踝。


  「啊,疼。」她彎身扶著自己的腿,他抬眼就看到她疼的眼眶發紅的模樣。


  光又閃了下,她卻沒看清他的眼神。


  「可能脫臼,等下去骨科看看吧。」他起身,然後站在她對面看著她。


  緩緩不敢動,靠在角落裡一抬眼就撞上他似深似淺的眸光。


  光徹底又亮了起來,這一回沒再黑。


  她卻有點失望,她其實現在有點期待黑暗,一直黑暗下去。


  他們就不用顧慮彼此臉上的表情,因為臉上的一切分明都是假的。


  她像是怕被看到一樣,將頭朝著梯壁。


  剛剛還溫暖的額頭一碰到梯壁立即涼了,她默默地閉上眼不想讓他等會兒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


  他雙手插兜,也已經不似是剛剛緊張的模樣,就那麼直直的靠在她對面,眼睛垂著看著自己的腳底。


  他偶爾抬眼就看到她縮在一角抱著自己的手臂,想起她剛剛說有撞疼不自覺的就想要靠近。


  緩緩像是意識到,立即說了句:沒關係。


  他便不動,電梯被人從外面扒開了,外面站了好些人,他們倆齊刷刷往外看,外面的人也齊刷刷的看著他們。


  簡行不動聲色的站在那裡,緩緩想要站直,卻腳上剛一用力就疼的她抱著手臂的手立即扶著梯壁。


  「姑娘你沒事吧?」外面的維修人員擔憂的問,剛要上前去扶她就先有人已經走過去擋住她的視線將她從裡面抱了出來。


  緩緩的手勾在他脖子上卻沒敢抬眼看他,也不看眾人,只是臉埋在他胸膛任由他抱著往外走。


  主任辦公室里,她被輕輕地放在椅子上,這個老主任捏著她的腳踝稍微動了動,緩緩以為只是這麼輕輕地就能接好,誰知道轉瞬主任就說:你站到她身邊讓她抱著你吧。


  簡行沒說話,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後走到她身邊去。


  緩緩……


  「我看你還是抱著他,這一下恐怕很疼。」


  「沒事,我能堅持。」緩緩低聲說,剛剛在電梯里兩個人抱在一起的感覺還久久的不能遠去,這會兒她哪兒還有臉再求助他。


  「你就聽我的吧,不然等下你再一亂動我這接錯了位你可就要更遭罪了。」


  緩緩……


  「啊!」


  片刻,她的手死死地摟著他的腰上,在叫出來的那一瞬間她似乎意識到不妥,立即張開嘴咬著他健碩的腰上。


  簡行……


  「好了,太太你再試試能不能動!」主任站了起來。


  緩緩卻摟著他不敢鬆開,扭曲的發白的臉蛋垂下,看了看自己的腳踝處然後又用力的咬著唇稍稍的動作。


  咦,竟然真的可以動了。


  她這才悄悄地鬆開他,然後雙手用力的抵著椅子邊活動著:真的沒事了好像。


  「不是好像,是肯定沒事了,我要是連這點活都干不好,這個老專家的名頭就可以讓給別人了。」


  緩緩抬頭沖著他道謝,站起來的時候剛好跟簡行並肩:謝謝您。


  「客氣了,簡總也算是我的半個小朋友,你又是他太太。」


  簡行沒說話,只是抬眼看了緩緩一眼,緩緩沒敢看簡行,感覺他在看她,她卻只能對醫生連連道謝。


  「你本身就長的很高,用不著為了跟簡總並肩而刻意穿這麼高的鞋子吧?」


  緩緩……


  「而且我聽說你們前陣子不是就在要三胎?萬一這要是不知道的情況下懷了孕,你這不是大閃失嘛。」


  緩緩……


  連同簡行也更沉默了。


  兩個人從裡面出去的時候她還走的有些慢,雖然脫臼好了,但是還多少有些疼,她又穿著高跟鞋。


  緩緩一路上沒再說話,那個話題應該算是個禁忌話題,她轉身想要跟他道謝並告別,只是一個保鏢突然沖了過來:簡總,您讓我去給少奶奶買的鞋。


  緩緩一怔,隨即他接過鞋盒,那個保鏢離開后他才打開鞋盒然後將鞋子從裡面拿出來放在了她的腳邊。


  是一雙坡跟皮鞋,也就三公分高吧。


  「抬腳!」他低低的一聲。


  緩緩莫名其妙的鼻子一酸,然後手去撫著他的肩膀抬了腳。


  心口難受的厲害,她多想撲到他懷裡大哭一場,然後告訴他:簡行,我想你!簡行,不要對我這麼好了。


  可是她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抵著那萬千情緒垂著眸望著他。


  醫院門口人實在是太多,她尷尬的餘光隨處掃了掃,擔心碰到什麼不該碰到的人,或者狗仔之類的。


  他卻像是沒有任何顧慮,給她把腳上的鞋子脫了換上,然後把高跟鞋放好在鞋盒子里又起身,送給她。


  「最近先不要穿這麼高了。」


  「謝謝!」她只能道謝,他卻突然就轉身走了,連句再見也沒跟她說。


  緩緩覺得他好像突然就生氣了,還沒來得及搞清楚他為什麼生氣,他的車子已經揚長而去。


  而她低頭看著那雙別緻的鞋子,心想這是她最喜歡的牌子,看上去還像是今年秋天的新款。


  在辦公室忙完后回到家就有阿姨給她拿了一支藥膏到眼前:大小姐,這是姑爺讓人送來的藥膏,說是抹在您撞的地方就會減輕疼痛。


  緩緩抬眼看著那個藥膏,握住的時候手裡是滾燙的。


  她還記得那年她剛去他的卧室,有次在他浴室里洗澡摔倒他便是也給她這樣的藥膏,當時她還逞強的說不用,但是後來在被窩裡偷偷抹了,真的特別管用。


  可是簡行,為什麼現在你還這麼關心我?

  明明知道我們已經沒有未來,為什麼還要這麼對我?


  想起他在電梯里那麼溫柔的哄她,想起她用力的抱著他要著她,想起他大庭廣眾之下但膝跪在她腳邊給她換鞋……


  簡行晚上洗完澡低頭就看到自己腰側的牙印。


  他心裡是什麼感受?這一天遇到她,到跟她分手。


  她為什麼要在電梯里哭,真的是因為疼?


  那麼她疼的到底是身還是心呢?

  他的心像是被什麼人在一下下的揪扯著,然後面無表情的擦著頭髮從浴室走了出去。


  大床邊他挺拔的站在那裡望著床上,這個他們倆纏綿過無數次的地方,現在竟然如此冰冷寂寞的讓他不想上去。


  「出來喝酒!」深夜,心煩意亂的男人打著電話離開家。


  ------題外話------


  感謝親愛的們這幾天瘋狂的月票,愛你們,么么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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