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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樂與阿玉(上)

  阿玉是個孤兒,從她有記憶開始,她的全部生活,就是和一幫師兄弟們,跟著一位護衛師傅,接受著黎國皇室殘酷的護衛訓練。


  她從來沒覺得她和她的師兄弟們,有什麼區別。


  因為無論是論力氣、論功夫、論箭術,甚至於論酒量,她都能幹倒一大片的師兄弟,擠入前十。


  可唯一有一樣,當她的師兄弟們開始通曉人事,講些葷段子時,阿玉無法接腔。


  僅管那些師兄弟們,從來沒將她當成女人,在她面前毫不避忌。


  可阿玉始終是個女孩子,就算處處都能贏了他們,也改變了阿玉是女孩子的事實。


  年少時的阿玉也曾有過青春懵懂的時候,也曾有過美好而朦朧的憧憬。


  若忽略阿玉的功夫,單看她的五官,阿玉其實是個挺好看的女孩子,有著其他女子沒有的英氣,帶著雌雄莫辯的美麗。


  但這一切,隨著師兄弟們不經意的玩笑,破滅了。


  十五歲的時候,另一位護衛師傅手下的一名少年,看上了阿玉。


  他買了支珠釵來要送給阿玉,表達他少年的相思。


  當那個少年紅著臉,一臉羞澀的將釵遞給阿玉時,阿玉第一次心中生出了女子的柔情。


  少年見她大方地收下了釵,更是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見此情景的師兄,促狹地來了一句,「這位師弟,你是想娶個媳婦回去暖被窩,還是想找個兄弟回去操練?

  你力氣大得過阿玉嗎?功夫打得過阿玉嗎?喝酒喝得過阿玉嗎?到時候成了婚,只怕一輩子會被阿玉壓在下面,哈哈!

  師弟,你願意嗎?」


  那時的阿玉和少年還不懂得師兄口中,被阿玉壓在下面這句話,暗含了怎樣的意思,卻也直覺地知道,這不是一句什麼好話!

  少年通紅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似是生了悔意,阿玉見狀,將手中的釵遞還給了他。


  少年一臉的抱歉,卻仍是接過釵行過禮離去,而後再也沒有出現。


  師兄攬著阿玉的肩,「阿玉,那小子說兩句就放棄,一看就不是良人!你是不是得好好謝謝師兄?」


  「謝謝師兄!」阿玉笑笑,順著他的話道。


  師兄高興地走了,心裏面為幫自己的小師妹,趕走了一個沒有擔當的小子而暗暗高興!

  卻不知道他的這樣一句玩笑話,卻讓阿玉永遠地放在了心裡。


  自此阿玉收起了心中那份女子的柔情,直接將自己當成了男子。


  直到二十歲的時候遇到了杜樂。


  ——


  杜樂是個傻小子,阿玉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就知道。


  阿玉雖然沒了女兒情懷,但對男子的事,知道的比女子還要多。


  比如,第一次見到杜樂時,那一身青蛙綠的衣衫……


  那是正常男子寧可不穿,也絕對不會選擇的顏色,所以阿玉立馬就得出結論:杜樂是個腦子有些問題的傻子。


  而他的傻氣隨著認識的時間越長,越來越明顯。


  他總是動個不停,樂個不停,說著不著邊際的、不知從哪聽來的愚蠢的笑話。


  她覺得一點都不好笑,但講笑話的傻小子杜樂,先自個兒哈哈大笑了起來。


  阿玉除了翻白眼外,就是視他為無物。


  不過在阿玉看來,杜樂也不是全無長處,至少他的功夫看起來好像很厲害。


  阿玉很想找個機會與他切磋一下,但看他一臉傻樣,又覺得輸了沒面子,贏了勝之不武。


  更何況他是紀小姐的護衛,掌珠公主對紀小姐十分敬佩,斷不會允許她,找他的護衛私下較量。


  阿玉遂絕了這個念頭。


  但某日她沐休的時候,那個傻小子杜樂居然跑來找她,張開雙臂,主動向她發動進攻,阿玉毫不客氣對著他的左臉打去,很輕易地就擊中了他的左眼。


  那小子功夫不是很厲害的嗎?竟然連她一拳也躲不過?是她判斷錯誤,還是她自己功夫,在不知不覺中又長進了?


  阿玉呆住了片刻,決定再試一次,她再次出拳,向著杜樂的右臉打去。


  結果,又打中了。


  這次阿玉很肯定自己功夫沒長進,而是自個看走眼了,那個傻小子杜樂,根本沒有那麼厲害的功夫!


  阿玉不屑地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被揍了的杜樂鬱悶地想道:他不過是想抱抱她而已,她為什麼要揍他?


  隔了幾日,再次輪到阿玉沐休的時候,傻小子杜樂又來了,上次被她揍過的兩個黑眼圈仍然十分明顯。


  阿玉以為他是要來報上次的被揍之仇,擺好架式,警惕地看著他。


  「阿玉,我…我…」傻小子杜樂突然滿臉通紅,「我…我…想娶你做媳婦。」


  然後「唉喲」一聲悶哼,原來阿玉在他「我…我…我」個不停的時候,不耐煩地對著他的臉「怦怦」兩拳。


  等聽到杜樂後面「想娶你做媳婦」這句時,已是收不及。


  於是杜樂臉上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看起來異常狼狽。


  阿玉維持著出拳的姿勢,楞了楞,皺眉問道:「你說什麼?」


  這四個字,是阿玉對杜樂說的最長的一句話了。


  若是以前,杜樂一定欣喜若狂,粘著阿玉繼續說個不停。


  但今日,剛吃了兩記重拳的杜樂,臉上痛得要死,看阿玉未收手,以為她還要揍他,一溜煙跑掉了。


  邊跑心裡邊哀嘆:少夫人不是說跟阿玉表白了,阿玉就會讓他抱的嗎?為何她還是要揍他?不行,得回去再問問少夫人!


  無辜中槍的紀子期仰天長嘆!


  隔天,阿玉正在當值中,突然有個小師弟面紅紅地拿著束花朝她走過來。


  阿玉被那束花給吸引住了目光。


  這個傷天害理的傢伙,摘花就摘花,為何連根都要拔?就算是路邊的野花,也不能這麼趕盡殺絕的!

  阿玉覺是有必要教育一下那個小師弟,要懂得愛護花草。


  還沒開口,小師弟將那束連著根帶著土的花,遞到她面前,小聲道:「師姐,這是有人讓師弟轉交給你的。」


  阿玉一時沒應過來。


  小師弟將花往她手裡一塞,立馬跑掉了。


  管他的,反正他任務完成了,那個叫杜什麼樂的傢伙,就沒理由揍他了!

  這什麼意思?阿玉拿著花左想右想,這是讓她將花救活的意思嗎?


  阿玉將那花的根瞧了瞧,好像還有救。


  於是向別的護衛交待了一聲后,拎著花回自己住所。


  然後在途中撿了個瓦罐,裝了點土,將那花種到了瓦罐里,順便澆了點水。


  野花不愧是野花,生命力旺盛,本來離了土地后,有些蔫蔫的,阿玉給了點土和水,傍晚的時候,又生龍活虎了。


  看得阿玉的心情,無端地跟著好了許多,對那花也上了心,臨睡前又澆了點水。


  第二天一早,那野花居然又開了許多新的花朵,嬌嬌嫩嫩的,風一吹,十分好看。


  阿玉對這新生出的生命,萬分驚喜,生怕它們擠著了,忙去找了一個大些的瓦罐,將那花移了進去。


  當值的時候,只要想到那花,阿玉一向面無表情的臉上,總是掛著一絲淺淺的笑。


  阿玉的長相本就有些偏中性,加上長年練功,不注意保養,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加上眉毛什麼的也從來不加修飾,她不笑的時候,那些師兄弟們都會自動忽略她女子的身份。


  可阿玉終究是女子,她這臉上一掛上少女般的明朗笑容,若是不認識的人見了,會覺得這女子生得也甚是好看。


  但向來將她當兄弟的師兄弟們,見慣了她不輸男兒的英姿,被她面上突來的女子柔情給嚇著了。


  幾人私下一合計,得出一個結論:阿玉思春了。


  這男子思春了可以帶去青樓,若女子思春了,難道帶去找小倌?

  師兄弟幾人想起曾見過的小倌,那面若桃花身若楊柳的小樣,忍不住打個寒顫。


  那小身板,經得住阿玉一拳嗎?萬一侍候不好,惹惱了阿玉,還有命在嗎?

  有個靠譜點的師兄出聲了,「你們一個二個凈出些餿主意!阿玉歲數不小了,普通人家這歲數都是孩她娘了。


  雖說咱們身份特殊些,成親都特晚,但咱們是男子,阿玉始終是女子,若真為了她好,給她找個好男人。


  或者你們誰犧牲一下,娶了阿玉也成!」


  幾人想起阿玉的身手,不約而同地搖搖頭,而後又不約而同地嘆口氣。


  這天下男人何其多,但要找個能配得上阿玉,不,打得過阿玉,又看得上她的何其難!

  阿玉對這一切毫不知情。


  只是令她納悶的事情,還在繼續中。


  今兒個又有另一個師弟,拿著跟昨日差不多的連著根的花束來,說是有人送的,同樣塞到她手裡就跑了。


  阿玉連叫住他的機會都沒有,那個師弟已不見了蹤影。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阿玉苦惱了一陣后,便將這個問題拋到了一邊。


  昨日那束帶給她莫名歡樂的花束,被她好好養了起來,今兒這束,就當是給它作伴,免得它孤零零的一盆。


  然後接下來的幾日,阿玉又陸陸續續收到了幾束花,跟先前的一樣,帶著根的,阿玉將它們通通養了起來。


  阿玉的小院沒幾天就變得很是熱鬧,幾盆小花往那一擺,奼紫嫣紅,將整個鮮活的氣息都帶了進去。


  阿玉沒事的時候,就待在院子里,看看那些花兒隨風舞動,為新生的花蕾興奮,為敗落的花朵感傷。


  這一切看到眾師兄弟們眼裡,更是阿玉正在思春中的表現,愈發堅定無論如何困難,也要替她找個夫君的想法。


  偶爾的時候,阿玉也會想到那個傻小子杜樂,還有那天臨走前的那句話:想娶你做我媳婦兒。


  那個傻小子,要不是他說錯話,就是她聽錯話了。


  阿玉笑笑,想著他許久未出現,定是說錯了話不好意思來了。然後他的傻樣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很快就記不清了。


  但是,阿玉還是對到底是誰將這些花送來,要她救活這件事很好奇。


  在某日,又有個師弟拿花過來時,她揪住他胸口的衣襟,單手一用力,往上一提,「這花,到底是誰讓你拿來的?」


  師弟被勒得呼吸不暢,面孔通紅,咳咳兩聲,「他說…他叫…杜…樂!」


  「杜樂?」阿玉渾然不覺師弟在她手下快要斷氣,手再次用力,「他想幹什麼?」


  師弟忍不住求饒了,「師姐,咳咳,可不可以先放開師弟?」


  再不放,他小命就玩完了!

  阿玉反應過來,鬆開抓著師弟衣襟的手,將他放回了地上。


  「師姐,」師弟邊咳邊道:「師弟也不知他想幹什麼,他威脅著讓師弟送過來,師弟打他不過,只好給師姐送來了。」


  說完見阿玉皺著眉,他擔心又被她用剛剛的方式問話,趁她分神的瞬間,快速跑掉了。


  原來這些花,都是那個傻小子杜樂送來的啊!


  可是,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阿玉的腦海里突然又想起那句,她以為聽錯了的想娶她做媳婦兒的話,有剎那的迷惑。


  而後師兄那句「是想娶媳婦暖被窩,還是想找兄弟操練」的話又浮現在腦海。


  阿玉輕甩腦袋,她早就已經決定終生不嫁了,待年歲再大些,就留在宮中當個護衛師傅,若再大些,就去某個山上建個屋子度過餘生。


  而且杜樂那個傻小子連她都打不過,估計被她嚇一嚇,就會打退堂鼓了。


  阿玉心意一定,繼續替她的花澆水去了。


  杜樂再次出現的時候,說要邀阿玉一起去吃酒。


  阿玉看他片刻,點頭同意了,那時的阿玉還不知道杜樂打著的是,將她灌醉趁機抱她一抱的齷齪心思。


  阿玉其實很懂成年男子對女子的心思,她的那些師兄弟們,從來沒在她面前隱瞞過。


  但阿玉因為沒將自己當女子,所以對於杜樂邀她吃酒這件事,初初並沒有多想。


  杜樂點了一壇酒,幾個小菜,不怎麼吃也不怎麼說話,就是看著她傻笑,還有不停勸她幹了。


  為了顯示自己的男子氣概,杜樂都是先干為凈后,再等著阿玉喝。


  阿玉看著手中的小酒盞,皺著眉喝了三杯后,忍不住了,「是男人,拿碗喝!」


  拿個小酒盞,像個娘們似的,喝得多不過癮!


  杜樂目瞪口呆,楞楞地喚小二換了兩個大碗過來。


  阿玉主動拿起酒,一人倒了一大碗,端起碗,毫氣萬千,「干!」


  然後咕嚕咕嚕,一大碗酒已喝了個精光。


  杜樂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隨著她的動作,下意識地端起碗,「干!」


  很快,一壇酒見了底,阿玉又讓小二送來了三壇酒。


  已經有些暈呼呼的杜樂,騎虎難下,硬著頭皮喝了一碗又一碗。


  當他喝到差不多趴下想求饒的時候,阿玉只是面孔有些微紅,完全看不出喝了快兩壇酒的樣子。


  阿玉看到整個人已喝得暈呼呼的杜樂,突然問道:「你為什麼邀我來吃酒?」


  「我想…灌醉你,然後…抱抱你,」杜樂已醉得神智不清,完全不知道自己將心底的真實想法說了出來。


  接著面上浮起猥瑣的笑,撅起嘴唇,「要是能親親…就更好了…」


  杜樂說完這句話后,醉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阿玉這才知曉他原來打著這樣齷齪的主意,當下氣得恨不得對他當胸兩拳。


  又想著這小子皮粗肉厚,估計被揍了也沒什麼感覺。


  阿玉冷笑兩聲,一把將倒在地上的杜樂拎起,毫不猶豫地將他剝了個精光,然後在他胸口寫上了「淫賊」二字,將他扔到了大街上。


  若不是怕辣了別人的眼睛,原本阿玉是連條遮羞布,都不想留給他的。


  考慮到大眾的心情,阿玉最後大發慈悲地讓他穿著褻褲,在集市最繁華的地段躺了一夜。


  阿玉沒去看被人指指點點的杜樂,做完這一切之後,直接回了小院,看著滿院子的花,想將它砸了,又有些捨不得,最後還是留了下來。


  反正這花送給她,就是她的了,跟那個淫賊杜樂一點關係也沒有,而且那個傢伙以後應該不會再來煩她了,那這些花,就理所當然的是她的了。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沒過幾日,那個淫賊杜樂,居然又來找她去吃酒。


  上次當街被人嘲笑指點的滋味還沒受夠嗎?阿玉睥他一眼,卻見他一臉坦蕩。


  阿玉冷笑兩聲,行!本姑娘最近有空,就陪你玩玩,看你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杜樂毫無意外地又被灌醉了,這一次阿玉將他吊在樹上,倒吊了一夜。


  聽說第二天被人發現的時候,杜樂的臉因為充血,都腫成了豬頭。


  活該!阿玉心中道,想打本姑娘的主意,沒將你打成殘廢,已經是看在那些花的份上了。


  阿玉還想著繼續整杜樂的時候,不知怎的有個傻小子在追她的事情,被那幫無良的師兄弟們知道了。


  一幫師兄弟們開心不已,原來他們的師妹還是有魅力的,不需要他們出面,就有人自動送上門來了。


  沒有人去管杜樂功夫高不高,能不能打得過阿玉這件事,所有人集體失憶,將這個最重要的條件自動忽略。


  因為在他們心中,被他們師妹整成這樣的男子,功夫自是一般,可被他們師妹整成這樣,還能不依不饒的,杜樂是第一個。


  所以無論如何,這個傻小子,不能輕易讓他跑掉了!


  於是一幫師兄弟們,輪番上陣,對阿玉進行了心理教育:「師妹啊,師兄看那杜樂人挺好的,你看你怎麼整他,他還是一見你就樂呵呵的,這樣的男子,去哪裡找啊?」


  阿玉冷眼瞟那師兄一眼,「師妹看師兄人也挺好的!」


  什麼意思?難道師妹是因為看上了他,才對那杜樂不屑一顧?

  那怎麼成?他還要傳宗接代的!師兄菊花一緊,打個寒顫,夾著尾巴灰溜溜走了。


  換了另一師兄出馬,「師妹啊,你看你年歲也不小了,先將人訂下,再過幾年成婚,還可以生兩個小娃娃,有人養老送終多好,是不是?」


  阿玉道:「師兄,你以前承諾過,要讓師兄將來的孩子替師妹養老的,莫非師兄想不認賬?」


  該師兄撫額,這話他說過嗎說過嗎?

  阿玉拳頭捏得咔嚓響,皮笑肉不笑:「師兄,想反悔?」


  大有不認賬打到你認賬的氣勢!

  師兄立馬一慫,耷拉著頭走了。


  最後還是那位指責眾人不靠譜的師兄,勸動了阿玉,「阿玉,老天既然讓你生為了女兒身,難道你就不想試試做女人的滋味?」


  阿玉有些心動了。


  這輩子投錯胎成了女兒身,怎麼的也該試試做女人的滋味才是。


  黎國已與西羌聯姻,公主十月嫁往西羌,她作為功夫最好的女護衛,十有八九,是要跟著公主一起去西羌的。


  到時候,兩人天隔一方,也沒什麼機會再見面。而且聽說杜少夫人即將出使蒼月,杜樂作為她的護衛,肯定會跟著去,這樣一算,好像也沒多久見面的日子了。


  阿玉這一想,心底浮起淡淡失落,以後,就再也沒機會戲弄那個傻小子了。


  破天荒的,當杜樂再次請阿玉吃酒大醉后,阿玉沒有捉弄他,而是將他完好無缺地送回了杜府。


  杜樂得知阿玉要隨掌珠公主一起去西羌的消息,要晚一些,那時紀子期已經快要出發前往蒼月了。


  杜樂鬱悶不已,很想讓少夫人向公主求情,將阿玉賜給他,話到嘴邊幾次都開不了口。


  西羌和黎國雖已聯姻,但關係並不明朗,掌珠公主前去肯定風險重重,搞個不好戰火又起,他杜樂怎能為了兒女私情,將阿玉要過來?何況他想要,也要阿玉願意才行啊!

  杜樂左想右想,最後決定大不了他到時候去西羌,將阿玉追回來。


  不過聽說西羌男子熱情,萬一那些個不要臉的西羌男子,對阿玉死纏爛打,甜言蜜語,阿玉不小心著了道怎麼辦?

  因而杜樂雖然下了決定,可內心裡依然十分不安。


  他在心裡琢磨著,還有幾日就要去蒼月了,他明天要不要明日去跟阿玉說清楚,不要輕易相信別的男人的話,等少夫人這邊的事情差不多了,回到京城后,他就去西羌找她,讓她等等他。


  當杜樂猶豫不決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哪個混蛋半夜三更來擾他清夢?憂心不已的杜樂,此刻怒火中燒,大吼一聲:「誰?」


  許是那聲音里不加掩飾的怒氣嚇著了外面的人,久久后,才有熟悉的、比一般女子低沉的聲音傳來:「是我!」


  是阿玉!門外的人是阿玉!


  杜樂從床上一驚而起,這個時候,阿玉為何會來找他?


  他忙不迭起身,拉開房門,驚喜又疑惑,「阿玉,這個時候你怎麼會來找我?發生了什麼事嗎?」


  「杜樂,你是不是喜歡我?」阿玉沒有回答杜樂的問話,單刀直入。


  「喜…喜…」杜樂被她這麼直接一問,突然忸怩起來,後面的歡字怎麼也說不出來。


  大男人,婆婆媽媽的!阿玉提高音又問了一句:「喜歡還是不喜歡?」不喜歡她就立馬走人!


  杜樂看她這架式,生怕她一怒之下一走了之,老實道:「喜歡。」


  「喜歡到什麼程度?是不是想抱我、親我、和我睡覺?」阿玉繼續道。


  「抱…抱…」杜樂呆若木雞,阿玉要不就是不搭理他,這一理他,居然就說出這麼直接大膽的問話。


  這讓他怎麼回答?他要是說是,證明他對她有非份之想,阿玉會一會給他一個大耳刮子?

  杜樂張著嘴,不敢出聲。


  阿玉不耐煩了,「是不是?不是我就走了。」


  見她作出要走的樣子,杜樂慌了,閉著眼大聲道:「是!」


  「是就來吧!」


  來什麼?杜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地睜開眼,看向阿玉,卻見阿玉已閉上了眼,頭向後,下巴揚起,一副等著任人親吻的樣子。


  屋子裡沒有燈,兩人有功夫在身,視力都比別人好,因而杜樂能看到那柔軟嬌嫩的紅唇,距離他很近。


  他渾身騰地熱了。


  自從見到阿玉的第一天,他就無數次幻想過有朝一日,他能將阿玉摟在懷中,親吻她的紅唇,甚至於做更多春宮圖上,一男一女做的那些羞人的事情。


  以至於有段日子,他天天勤換裡衣褲,讓其他人一看到他,就露出不懷好意地笑。


  可現在,他渴望了許久的紅唇,主動地出現在他面前時,杜樂卻猶豫了。


  他不知道阿玉為什麼這麼做,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是不是受到了什麼刺激?


  阿玉脖子都仰得有些酸了,她睜開眼,對面的男子立在原地,並沒有動靜,眼裡的神情很複雜。


  阿玉始終是個女孩子,她主動送上門,結果那個說喜歡她的男子,卻於動無衷,她惱了,帶著怒意:「婆婆媽媽的,走了!」


  杜樂慌忙伸手拉住她,一個力道沒控制好,將阿玉拉到了他的懷中。


  阿玉沒防他會拉她,腳下一踉蹌,等她反應過來時,人已被杜樂抱住了。


  她略用力掙扎,居然沒掙開。


  以往兩人雖見過多次面,卻並沒有真正過手。


  因而阿玉一直以為杜樂功夫不如他,所以剛剛掙扎的時候,也不敢用全力,怕傷了他。


  這一掙不開,才發現原來杜樂的力氣大得很,她又加了幾分力,還是掙不開。


  阿玉索性不掙了,用命令地語氣道:「放手!」


  剛剛阿玉主動讓他抱她親她,他不敢,現如今被摟在了懷中之後,杜樂卻不想鬆手了,他怯怯道:「不放。」


  這傻小子,剛剛讓他抱不抱,現在抱著她不放,是什麼意思?

  「你這樣抱著我不放,是想幹嘛?」


  想幹嘛?杜樂想起阿玉剛剛說的「是就來吧」,黑暗中面紅耳赤。


  想幹嘛?當然是想抱抱親親睡覺覺了。


  可杜樂沒膽子說,他只是緊緊摟著阿玉不放。


  沒種的傢伙!阿玉在心中嗤笑一聲,喜歡也不敢說,想做也不敢做!若不是她沒有更好的人選,她一定不會來找他!


  阿玉在杜樂懷中轉個身,正對著他,踮起腳尖,朝著杜樂的唇吻上去。


  阿玉的身高在女子中都算高的,不過如今被杜樂一摟住,才發現自己同他比,還是矮了半截。


  杜樂被唇上突如其來的觸感嚇懵了。


  阿玉對著他的唇猛舔了一會,發覺除了軟軟的,沒什麼特別的感覺,見杜樂沒什麼反應,正想撤回時,卻被杜樂猛地按住後腦勺。


  一個想離開,一個不準,兩個沒什麼經驗的人,嘴唇又碰到了一起,當牙齒碰上嘴唇,自然是很痛。


  杜樂卻顧不得痛,生硬地對著他渴望許久的紅唇,不知輕重地吻了下去。


  唔!這是吻還是咬?阿玉吃痛之下,不斷掙扎,杜樂以為她要走,越發摟得緊,吻得重。


  慢慢地,身體的溫度越升越高,屋裡的空氣都曖昧了起來。


  兩個就這樣互摟著,慢慢到了床邊。也不知是誰先用的力,兩人齊齊倒在了床上。


  也不知是誰先動的手,衣衫一件件從床上扔下來。


  阿玉幾次想翻身在上面,都被身上的男子霸道按住。


  漸漸的,身子慢慢變軟,索性就心甘情願地躺在了床上。


  等到她終於尋個空檔,翻身把主作的時候,不到片刻,原本在下的男子便不耐地將她壓到了身下。


  阿玉雖聽過許多葷話,卻完全不曉得該怎麼做,杜樂雖私下看過許多春宮,關鍵時刻腦子一片空白,哪裡還想得起那麼多,一切全憑著本能。


  折騰了許久,終於漸入佳境時,第一次的男子,卻很快就投降了。


  兩人都有些楞住。


  阿玉心底有些失望,她體質好,又是練武之人,剛剛的小小痛楚,像被螞蟻咬了一下而已。


  只是什麼滋味都還沒品到,就這樣結束了,她挺失落的。


  阿玉正要從床上起來,反應過來的杜樂又一把按住了她。


  「幹什麼?」阿玉語氣很沖。


  「再來一次。」剛丟了面子猶不甘心的杜樂按住她,不讓她走,發誓一定要扳回一城。


  「來什麼來,都結束了!」阿玉不耐煩地甩臉。


  只是剛剛的事情,對任何男子來說都是奇恥大辱。


  在哪裡跌倒,便在哪裡爬起!


  他過幾日就要去蒼月了,以後想要一雪今日之恥辱,不知是何時的事了,甚至於有沒有這樣的機會都難說!


  杜樂自然不肯錯過!


  他將阿玉的雙手舉高到頭頂,不顧她的怒視,又沖著她的紅唇吻了下去。


  也許男子天生對這些事就容易無師自通,短暫的一次后,杜樂已經掌握了一些技巧,比如親吻,比如撩撥。


  本就有心想要試試做女人滋味的阿玉,很快就放棄了掙扎,主動地迎合著身上的男子。


  在這樣大膽又放肆地摸索中,兩人很快就找到了樂趣,練武之人體力好,這一折騰,就一直折騰到了天亮。


  阿玉看著沉睡中的杜樂,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杜樂醒來的時候,只有滿室曖昧的氣息,提醒著他昨晚的瘋狂。


  略略清醒后,杜樂咧開嘴,像個傻子般無聲地笑了。


  然後抱著被子猛嗅,聞著阿玉留下的殘留的味道。


  越聞越開心,越想越開心!

  阿玉是他媳婦兒了!阿玉是他杜樂的媳婦兒了!


  等他從蒼月回來,就去西羌陪她,馬上接她回來也行,陪著她在西羌過幾年再回來也行。


  杜樂想著昨晚他還沒來得及告訴阿玉這個想法,忙從床上坐了下來。


  他要第一時間去告訴阿玉!

  可當他興匆匆趕去的時候,卻被人告知,阿玉今早開始去執行任務,不知何時才會回來!


  猶如一盆冷水兜頭潑下,杜樂滿腔的熱情被澆了個透心涼!

  執行任務,這個時候有什麼任務執行?若是有需要動用皇宮一等護衛的事情,杜府暗衛不可能一點也不知情!

  杜樂只是不愛動腦子,對著一心喜歡的阿玉又總是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是真傻。


  他很快就明白過來,阿玉是在躲著他!


  可為什麼要躲他?昨晚他們不是好好的嗎?

  雖然他一開始表現得很失敗,但後來他不是努力證明了他的實力了嗎?後來阿玉明明也很快樂的啊!那她到底為什麼要躲他?


  杜樂找了阿玉兩天想問個清楚明白,可能找的地方,能見的人,他都找遍了問遍了,卻無人知道阿玉去了哪。


  他只能讓人留了口信,告訴阿玉,他一定會找到她的!並且希望他走的時候,阿玉能來送送他!


  離開黎國的那天,杜樂心情十分低落,送出去的口信沒有迴音,直到出發的時候,也沒見著他想見的那個英姿勃發的身影。


  杜樂留戀地看了看高高的宮牆,期望能在其中看到阿玉的影子。


  然而一切都只是痴心妄想,阿玉並沒有出現,好像那晚的出現,只是杜樂做的一個美麗的夢而已!


  杜樂帶著遺憾離開了。


  當他的身影從宮牆上看去只剩一個小黑點時,阿玉出現的頭從宮牆上探了出來。


  她平靜堅毅的面容,難得的出現了一絲追憶的神情,然後向著杜樂遠去的方向,心裡默默道:


  再見了,杜樂,後會無期!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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