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景豫出手
端雲一站起來,孫雅自是也要跟過去看看的,貴兒懊惱不已——自己怕是一時嘴快,說錯了話。
這些人也知道端雲在,只是平素不來往,所以看端雲氣勢洶洶過來的時候都愣了愣。
還是朱承瑾最先反應過來,開口笑道:「端雲姐姐也在?」
「怎麼,難不成我來不得這璞玉坊?」
這話一出,許多夫人就知道端雲公主這時候來意不善,眼中帶著弄弄煞氣,身份不夠的紛紛躲到一邊。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那些說得上話的,如同靖平侯夫人之流想出言勸阻一下,但是他們全是朱承瑾這邊的,這時候勸反倒會被端雲覺得是合起伙兒來欺負她。
朱承瑾愣了愣,笑意不減,「姐姐來了,劉夫人這裡自然是歡迎的,是不是呀,劉夫人。」
劉夫人趕緊道:「這可不是,公主駕到我這裡蓬蓽生輝……」
「不必蓬蓽生輝了,」端雲聽這種恭維話都開心不起來了,「我是來看看,妹妹這兒有什麼稀奇寶貝。」她身後的婢女將修補好的玉墜拿來,這無疑也是塊好玉,皇帝賞給閨女的,又會次到哪兒去?「我這塊玉,可是被貶的一文不值,妹妹快讓我好好的開開眼界,什麼樣的好寶貝。」
劉夫人一看,在場貴夫人紛紛看了一眼那塊玉,都顯出有些漫不經心。人就是這樣,見過了山河美景,眼界就高了。
孫雅卻沒見過,她不識貨,但是卻知道這塊玉是宮裡出來的,是皇帝賞賜的。所以附和道:「這塊玉真是巧奪天工。」
巧奪天工?
朱承瑾剛要婉拒,白瀲灧便淡淡道:「公主來的這麼急匆匆,就是為了一支簪子嗎?還是讓我們這些人先給公主請安,再坐下慢慢說話如何?」
端雲坦然受禮,白瀲灧如今已經是一介平民,什麼爵位都沒有,她堂堂公主,受禮又如何。其他夫人也紛紛行禮,這劍拔弩張的氣氛才算稍有緩和。
「就是為了一支簪子,」端雲依舊要看,「景豫妹妹不會是連看一眼都不捨得讓我看吧?」
貴兒在門口躊躇半天,劉夫人見著他神色已然猜出了大概,打圓場道:「都是難得的寶貝,只是個人喜好不一,有些人就喜歡簪子,有些人就喜歡玉墜。在心裡價格自然也不是一樣的,公主喜歡玉墜,郡主愛惜簪子,何必非要比較個高低出來。」
「您的東西再好,郡主也只愛那簪子,反之亦然吶。」劉夫人將那簪子剛給朱承瑾看過,這些夫人小姐們也要看,便傳閱了一圈,如今正巧不在屋裡。
劉夫人說得也的確有道理,若真是二人不相上下,端雲肯定更愛自己的那個,看朱承瑾的就是百般看不上眼。藉此熄滅端雲的念頭,畢竟二者無法比較,真的比起來,就是天上地下。到時候端雲惱羞成怒,鬧起來只是她這兒遭殃。
端雲此刻也靜下了心神,知道自己有些莽撞,但是卻拉不下臉來求和。
靖平侯夫人與白瀲灧互換一個眼神,都知道端雲這是冷靜了下來。
正巧這時,屋外晉南侯家的小姐,拿著首飾盒子進來了,邊走邊笑道:「她們爭來奪去的,可別再把這簪子給摔了,不然豈不是暴殄天物?」
一眼看見端雲公主在這兒,她微微一愣,卻極快的斂了笑意正經行禮:「臣女給公主請安。」
端雲一曬,「別,我可擔不起你的禮。」
在場都知道,端雲與太子不和,晉南侯家的趙小姐,可不就是鐵板釘釘的未來太子妃。趙小姐端的好涵養,面對端雲也是處變不驚,笑道:「公主是君,臣女是臣,行禮是臣女分內之事,公主願不願意受,臣女也管不到不是嗎?」
趙小姐不僅貌美,且透著一股子不卑不亢的厲害,堵的端雲不再出聲,趙小姐猶覺得不夠。她嫂子李嫻,晉南侯世子妃只是在一邊低眉順目,卻並未勸阻。
端雲打量著這個未來的太子妃,她並不是那種端莊木訥的大家小姐,而是靈動活潑進退有度,比比這個未來太子妃,再看看如今的四皇子妃。端雲覺得四皇子是沒什麼勝算了,即使如此,端雲也破罐子破摔了,她是公主,即使不得寵,太子難道能殺了她?
端雲道:「好厲害的一張嘴,怪不得能與景豫相處,你們可真是一路人。」
趙小姐已然有了應對之策,不咸不淡道:「公主您現在不也正與我們相處嗎?」
說完,她就要將簪子遞給朱承瑾,盒子遞到半空,朱承瑾親自起身來接,沒料到經過端雲身邊時,一直在旁邊看著默不作聲的孫雅忽然出手。
趙小姐一時不查,再回過神盒子已然到了孫雅手中。
端雲臉上帶著勝利者的笑,矜持道:「程夫人這是做什麼,這簪子我不看也罷,只當給景豫妹妹留點面子吧。」
趙小姐臉色古怪,心道,這是給景豫留面子還是給自己留面子?
孫雅諂媚道:「公主打開看看,省的有些人……」她瞥一眼朱承瑾,「名不符實。」
孫雅與朱承瑾沒見過,但是不妨礙二人不合。朱承瑾噁心孫雅,完全是因為她隨隨便便給楚清和塞女人的事兒,說好聽點兒,朱承瑾這是佔有慾。說難聽點兒,朱承瑾其實是個醋罐子。
但是孫雅厭惡朱承瑾,則完全是因為崔然而起,話已經說到這樣,朱承瑾也懶得顧全什麼公主的面子姐妹的和氣了,道:「公主想看就看吧。」
端雲信手打開盒子,只一眼就看到了這朵修補好了幾乎沒有任何瑕疵的白玉碧蓮,她忍不住拿出來,放在手裡好生觀瞧起來。
這朵白玉碧蓮,不說雕工,只說玉質,就高出她那玉墜,端雲見到這支簪子,恨不得將手中玉墜扔了。此刻嫉妒之心居然更強,她想將這個據為己有!
她手裡緊緊握著簪子,對著朱承瑾道:「妹妹這東西可真是不錯。」
何止不錯,看端雲那手勁兒,恨不得讓簪子化進自己身上!
白瀲灧道:「這簪子是我送與郡主的。」
都這麼說了,她就不信端雲還好意思索要。
端雲卻好意思,她不舍的道:「是嗎,以前人家都說,要是第一眼看見了的東西有緣分,那便是註定的,不知道妹妹肯不肯成人之美。」
這種流氓言論出自孫雅口中還有情可原,出自堂堂公主之口,真讓人不敢置信。
朱承瑾一直好脾氣,本來就被激怒,此刻眉毛抬了抬,道:「我覺著您的公主府就不錯,第一眼就有眼緣,公主成人之美如何。」
端雲被落了面子,孫雅自然要替她補上,「區區一根簪子,剛才這位小姐也說了,公主是君。郡主,你該主動奉上才是。」
「是嗎,我今日就是不奉上又如何?」朱承瑾站在那兒,容色傾城,不怒而威。
「不錯,公主是君,而我是臣。那程夫人又憑什麼讓我將我的東西奉給公主,程夫人難道也是君不成?」朱承瑾一開口,屋裡鴉雀無聲。「公主要讓我親自奉上這簪子,若是硬搶,對不住,臣女就是到皇上面前也要討個公道!」
「皇上是明君,縱容公主搶臣女的東西?」朱承瑾看了一眼孫雅,「我瑞親王府並無半點對不起皇上之處,緣何因為一直簪子要受到公主與程夫人如此折辱!要我諂媚討好,獻上簪子,我做不到。」
「妹妹怎麼說的如此嚴重,」端雲深吸一口氣,將簪子好不容易送給了孫雅,「遞給郡主,可千萬別摔了。」
孫雅自然明白話中深意,應聲拿著簪子便去了。
朱承瑾這些人都是聰明人,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孫雅就這麼當著她們的面,裝作腳下打滑,將簪子就這麼摔在了地上!
幾乎大多數人都心口一窒,一起屏住了呼吸,眼睜睜看著簪子碎成兩半。
只有劉夫人心道,完了,自己個烏鴉嘴。
無價之寶,榮昌大長公主的東西,傳了多輩的寶貝,就這麼碎在地上。
白瀲灧與靖平侯夫人是第一個臉色發白的,「這……」
天吶!
若不是愣住了,在場的幾乎都要尖叫出聲,只有孫雅還如同沒事人一般,站起來滿臉的假惺惺歉疚,「呀,都怪我不小心,郡主,白夫人是吧,你們可千萬別往心裡去,我這人啊,笨手笨腳的,居然打壞了寶貝。」
這何止是普通寶貝!
「喲,程夫人怎麼如此不小心。」端雲還假模假式的勸,她得不到的東西,憑什麼讓景豫就這麼拿在手裡,孫雅毀了倒好,誰也得不到。乾淨利落,她心裡痛快。
白瀲灧是最為心疼的一個,不光是為了價值,還是這簪子承載她無數記憶。就連靖平侯夫人也忍不住想開口,卻聽朱承瑾道:「好了,滿堂,將簪子收回來。」
她不喜不怒,面上表情冷淡,似乎並未發怒,端雲卻有些摸不準了:「妹妹可千萬別生氣。」
「生什麼氣呢,到底只是碎成了兩瓣兒,蓮花一半,枝幹一半。」朱承瑾聲音也沒什麼起伏,「這『簪子』還是先留在劉夫人這兒,托劉金師傅給看看吧。今日聚會,沒料到姐姐前來,實在是沒準備,下次必然好好招待姐姐與程夫人。」
不歡而散。
端雲與孫雅躲在自己府邸里著實笑了幾天,她們想起來朱承瑾那副模樣,雖然有些后怕,但是卻快意的很。
只是沒料到朱承瑾並非以前那個一笑而過的朱承瑾了,也並非寄人籬下,在宮中不敢行差踏錯一步的單純的受寵愛的小郡主。
皇上批閱摺子,偶爾昭華公主會陪伴身邊,如今這個人選,換成了進朝聽政的景豫郡主。皇帝覺得這侄女更好,不偏袒,不藏私。人都是在相處之中慢慢偏心的,朱承瑾一開始,只能在旁邊替皇帝把奏摺分分類別。
到後來,甚至可以讀給皇上聽,再到如今,皇帝偶然有些小事兒,也會拿朱承瑾來打趣發問。
如同今日,他便問道:「津北侯說,江南義軍收攏一事,一直有些後續不能處理乾淨,朕也想著給他派個得力的人手過去,只是一時還真是挑選不出。此次去的人,需膽大心細,官權也不能超了津北侯,必須全心全意輔佐,不能居功自傲。」
朱承瑾笑道:「皇伯父,怎麼難呢?程少卿不就是個現成的人選,他是義軍統領孫煜的妹夫,辦事說話,不是更方便嗎?」
皇帝道:「本也是擬定了他,只是大理寺他也有許多要事,只怕走不開身。」
「大理寺少卿,能做的人多了,可是義軍統領只有這一個妹妹。」朱承瑾淡淡一句話,就將程少卿打發去了江南,從四品的大理寺少卿,成了一個外放的輔佐侯爺辦事的小臣,皇帝給了個五品官銜。
不僅遠離京城政治中心,還是降職走的。
程少卿接到調令,幾乎是瞬間明白了景豫郡主用心何在。
這件事,其實十分難做。做好了,那是津北侯的功勞,做的不好,那便是他的錯處。而且無論他怎麼為朝廷辦事,爭取利益,他的名頭都是孫煜的妹夫,朝廷懷疑他為孫煜謀利,義軍懷疑他為朝廷剝削,兩面不討好。
更何況,除了封疆大吏,哪個小官不想拚命地進京城,好攀上關係,混一個錦繡前程出來,他這可倒好,前程沒混上,反倒是搭進去了。
他不由想到,若是當初自己拒絕這門婚事,頂多是被革職,再娶了崔然……何愁前程呢……他……不過是懦弱罷了。
為了前程,放棄喜歡的人,轉而娶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娶了之後也不管束,反而是任由她興風作浪,最終連累到自己。
孫雅倒是激動得很,一定要去王府找景豫郡主算賬。
程少卿道:「你摔了郡主的簪子,讓我被下放江南,如今再去鬧事,是嫌我的官位太高,還是人緣太好,亦或是活的時間太久?」
孫雅滿心不服,也只得暫且按下,先收拾行李——她還是挺想見到自己哥哥的。再說了江南,畢竟好些,京城裡這些人都瞧不起她。